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【亦安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战国策 第1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1) 《戰國策》卷一·東周 秦興師臨周求九鼎 秦臨周而求九鼎,周君患之。顏率曰:「大王勿憂,臣請東借救于齊。」顏率至齊,謂齊王曰:「夫秦之為無道也,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,周之君臣,內自盡計,與秦,不若歸之大國。夫存危國,美名也;得九鼎,厚寶也。愿大王圖之。」齊王大悅,發師五萬人,使陳臣思將以救周,而秦兵罷。P.1(卷一·東周) 齊將求九鼎,周君又患之。顏率曰:「大王勿悠,臣請東解之。」顏率至齊,謂齊王曰:「周賴大國之義,得君臣父子相保也,愿獻九鼎,不識大國何途之從而致之齊?」齊王曰:「寡人將寄徑于梁。」顏率曰:「不可。夫梁之君臣欲得九鼎,謀之暉臺之下,少海之上,其日久矣。鼎入梁,必不出。」齊王曰:「寡人將寄徑于楚。」對曰:「不可,楚之君臣欲得九鼎,謀之于葉庭之中,其日久矣。若入楚,鼎必不出。」王曰:「寡人終何途之從而致之齊?」顏率曰:「弊邑固竊為大王患之。夫鼎者,非效醯壺醬??耳,可懷挾挈以至齊者;非效鳥集烏飛,兔興馬逝,??然止于齊者。昔周之伐殷,得九鼎,凡一鼎而九萬人??之,九九八十一萬人,士卒師徒器械被具,所以備者稱此。今大王縱有其人,何途之從而出?,臣竊為大王私憂之。」齊王曰:「子之數來者,猶無與耳。」顏率曰:「不敢欺大國,疾定所從出,弊邑遷鼎以待命。」齊王乃止。P.2-3(卷一·東周) 秦攻宜陽 秦攻宜陽,周君謂趙累曰:「子以為何如?」對曰:「宜陽必拔也。」君曰:「宜陽城方八里,材士十萬,粟支數年,公仲之軍二十萬,景翠以楚之眾,臨山而救之,秦必無功。」對曰:「甘茂,羈旅也,攻宜陽而有功,則周公旦也;無功,則削跡于秦。秦王不聽群臣父兄之義而攻宜陽。宜陽不拔,秦王恥之。臣故曰拔。」君曰:「子為寡人謀,且奈何?」對曰:「君謂景翠曰『公爵為執圭,官為柱國,戰而勝,則無加焉矣;不勝則死。不如背秦援宜陽。公進兵,秦恐公之乘其弊也,必易爆不事公;公中慕公之為己乘秦也,亦必盡其寶。』」P.5(卷一·東周) 秦拔宜陽,景翠果進兵。秦懼,遽效煮棗,韓氏果亦效重寶。景翠得城于秦,受寶于韓,而德東周。P.6(卷一·東周) 東周與西周戰 東周與西周戰,韓救西周。為東周謂韓王曰:「西周者,故天子之國也,多名器重寶,案兵而勿出,可以德東周,西周之寶可盡矣。」P.8(卷一·東周) 東周與西周爭 東周與西周爭,西周欲和于楚、韓。齊明謂東周君曰:「臣恐西周之與楚、韓寶,令之為己求地于東周也。不若謂楚、韓曰,西周之欲入寶,持二端。今東周之兵不急西周,西周之寶不入楚、韓。楚韓、欲得寶,即且趣我攻西周。西周寶出,是我為楚、韓取寶以德之也,西周弱矣。」P.8(卷一·東周) 東周欲為稻 東周欲為稻,西周不下水,東周患之。蘇子謂東周君曰:「臣請使西周下水可乎?」乃往見西周之君曰:「君之謀過矣!今不下水,所以富東周也。今其民皆種麥,無他種矣。君若欲害之,不若一為下水,以病其所種。下水,東周必復種稻,;種稻而復奪之。若是,則東周之民可令一仰西周,而受命于君矣。」西周君曰:「善。」遂下水。蘇子亦得兩國之金也。P.9(卷一·東周) 昭獻在陽翟 昭獻在陽翟,周君將令相國往,相國將不欲。蘇厲為之謂周君曰:「楚王與魏王遇月,主君令陳封之楚,令向公之魏。楚、韓之遇也,主君令許公之楚,令向公之韓。今昭獻非人主也,而主君令相國往;若其王在陽翟,主君將令誰往?」周君曰:「善。」乃止其行。P.10(卷一·東周) 秦假道于周以伐韓 秦假道于周以伐韓,周恐假之而惡于韓,不假而惡于秦。史??謂周君曰:「君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:『秦敢絕塞而伐韓者,信東周也。公何不與周地,發重使使之楚,秦必疑,不信周,是韓不伐也。』又謂秦王曰:『韓強與周地,將以疑周于秦,寡人不敢弗受。』秦必無辭而令周弗受,是得地于韓而聽于秦也。」P.11(卷一·東周) 楚攻雍氏 楚攻雍氏,周??秦、敢,楚王怒周,周之君患之。為周謂楚王曰:「以王之強而怒周,周恐,必以國合于所與粟之國,則是勁王之敵也。故王不若速姐姐周恐,彼前得罪而後得解,必厚事王矣。」P.12(卷一·東周) 周最謂石禮 周最謂石禮曰:「子何不以秦攻齊?臣請令齊相者,子以齊事秦,必無處矣。子因令周最居魏以共之,是天下制于子也。子東重于齊,西貴于秦,秦、齊合,則子常重矣。」P.13(卷一·東周) 周相呂倉見客于周君 周相呂倉見客于周君。前相工師藉恐客之傷已也,因令人謂周君曰:「客者,辯士也,然而所以不可者,好毀人。」P.14(卷一·東周) 周文君免士工師藉 周文君免士工師藉,相呂倉,國人不說也。君有閔閔之心。謂周文君曰:「國必有誹譽,忠臣令誹在已,譽在上。宋君奪民時以為臺,而民非之,無忠臣以掩蓋之也。子罕釋相為司空,民非子罕而善其君。齊桓公宮中七市,內閭七百,國人非之。管仲故為三歸之家,以掩桓公,非自傷于民也?《春秋》記臣弒君者以百數,皆大臣見譽者也。故大臣得譽,非國家之美也。故眾庶成強,增積成山。」周君遂不免。P.14-15(卷一·東周) 溫人之周 溫人之周,周不納。客即對曰:「主任也。」問其巷而不知也,吏因囚之。君使人問之曰:「子非周人,而自謂非客何也?」對曰:「臣少而誦《詩》,《詩》曰『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濱,莫非王臣。』今周君天下,則我天子之臣,而又為客哉?故曰主人。」君乃使吏出之。P.16(卷一·東周) 或為周最謂金投 或為周最謂金投曰:「秦以周最之齊疑天下,而又知趙之難子齊人戰,恐齊、韓之合,必先合于秦。秦、齊合,則公之國虛矣。公不若救齊,因佐秦而伐韓、魏,上黨、長子,趙之有。公東收寶于秦,南取地于韓,魏因以因,徐為之東,則有合矣。」P.17(卷一·東周) 周最謂金投 周最謂金投曰:「公負令秦與強齊戰。戰勝,秦且收齊而封之,使無多割,而聽天下之戰;不勝,國大傷,不得不聽秦。秦盡韓、魏之上黨太原,西止秦之有已。秦地,天下之半也,制齊、楚、三晉之命,復國且身危,是何計之道也。」P.19(卷一·東周) 石行秦謂大梁造 石行秦謂大梁造曰:「欲決霸王之名,不如備兩周辯知之士。」謂周君曰:「君不如令辯知之士,為君爭于秦。」P.20(卷一·東周) 謂薛公 謂薛公曰:「周最于齊王也而逐之,聽祝弗,相呂禮者,欲取秦。秦、齊合,弗與禮重矣。有周齊,秦必輕君。君弗如急北兵趨趙以秦、魏,收周最以為後行,且反齊王之信,又禁天下之率。齊無秦,天下果,弗必走,齊王誰與為其國?」P.21(卷一·東周) 齊聽祝弗 齊聽祝弗,外周最。謂齊王曰:「逐周最、聽祝弗、相呂禮者,欲深取秦也。秦得天下,則伐齊深矣。夫齊合,則趙恐伐,故急兵以示秦。秦以趙攻,與之齊伐趙,其實同理,必不處矣。故用祝弗,即天下之理也。」P.24(卷一·東周) 蘇厲為周最謂蘇秦 蘇厲為周最謂蘇秦曰:「君不如令王曰最,以地合于魏、趙,故必怒合于齊,是君以合齊與強楚吏產子。君若欲因最之事,則合齊者,君也;割地者,最也。」P.26(卷一·東周) 謂周最曰仇赫之相宋 謂周最曰:「仇赫之相宋,將以觀秦之應趙、宋,敗三國。三國不敗,將『興趙、宋合于東方,以孤秦。亦將觀韓、魏之于齊也。不固,則將與宋敗三國,則賣趙、宋于三國。公何不令人謂韓、魏之王曰:『欲秦、趙之相賣乎?何不合周最兼相,視之不可離,則秦、趙必相賣以合于王也。」P.27(卷一·東周) 為周最謂魏王 為周最謂魏王曰:「秦知趙之難與齊戰也,將恐齊、趙之合也,必陰勁之。趙不敢戰,恐秦不己收也,先合于齊。秦、趙爭齊,而王無人焉,不可。王不去周最,合于收齊,而以兵之急則伐齊,無因事也。」P.28(卷一·東周) 謂周最曰魏王以國與先生 謂周最曰:「魏以國與先生,貴合于秦以伐齊。薛公故主,輕往其薛,不顧其先君之丘墓,而公獨修虛信為茂行,明群臣據故主,不與伐齊者,產以忿強秦,不可。公不如謂魏王、薛公曰:『請為王入齊,天下不能傷齊。而有變,臣請為救之;無變,王遂伐之。且臣為齊奴也,如累王之交于天下,不可。王為臣賜厚矣,臣入齊,則王亦無齊之累也。』」P.30(卷一·東周) 趙取周之祭地 趙取周之祭地,周君患之,告于鄭朝。鄭朝曰:「君勿患也,臣請以三十金復取之。」周君予之,鄭朝獻趙太卜,因告以祭地事。及王病,太卜譴之曰:「周之祭地祟。」趙乃還之。P.32(卷一·東周) 杜赫欲重景翠于周 杜赫欲重景翠于周,謂周君曰:「君之國小,盡君子重寶珠玉以事諸侯,不可不察也。譬之如張羅者,張于無鳥之所,則終日無所得矣;張于多鳥處,則又駭鳥矣;必張于有鳥無鳥之際,然後耨多得鳥矣。今君將施于大人,大人輕君;施于小人,小人無可以求,又費財焉。君必施于今之窮士,不必且為大人者,故能得欲矣。」P.33(卷一·東周) 周共太子死 周公太子死,有五庶子,皆愛之,而無適立也。司馬翦謂楚王曰:「何不封公子咎,而為之請太子?」左成謂司馬翦曰:「周君不聽,是公之知困而交絕于周也。不如謂周君曰:『孰欲立也?微告翦,翦今楚王資之以地。』公若欲為太子,因令人謂相國御展子、嗇夫空曰:『王類欲令若為之,此健士也,居中不便于相國。』」相國令之為太子。P.34(卷一·東周) 三國隘秦 三國隘秦,周令其相之秦,以秦之輕也,留其行。有人謂相國曰:「秦之輕重,未可知也。秦欲知三國之情,公不如遂見秦王曰:『請謂王月東方之處。』秦必重公。是公重周,重周以取秦也。齊重故有周,而已取齊,是周常不失重國之交也。」P.36(卷一·東周) 昌他亡西周 昌他亡西周,之東周,盡輸西周之情于東周。東周大喜,西周大怒。馮且曰:「臣能殺之。」君予金三十斤。馮且使人操金與書,間遺昌他書曰:「告昌他,事可成,勉成之;不可成,亟亡來亡來。事久且泄,自令身死。」因使人告東周之候曰:「今夕有奸人當人矣。」候得而獻東周,東周立殺昌他。P.38(卷一·東周) 昭翦與東周惡 昭翦與東周惡,或謂照翦曰:「為公畫陰計。」照翦曰:「何也?」「西周甚憎東周,嘗欲東周與楚惡,西周必令賊賊公,因宣言東周也,以西周之于王也。」照翦曰:「善。吾又恐東周之賊己而以輕西周惡之于楚。」遽和東周。P.39(卷一·東周) 嚴氏為賊 嚴氏為賊,而陽豎與焉。道周,周君留之十四日,載以乘車駟馬而遣之。韓使人讓周,周君患之。客謂周君曰:「正語之曰:『寡人知嚴氏之為賊,而陽豎與之,故留之十四日以待命也。小國不足亦以容賊,君之使又不至,是以遣之也。』」P.40(卷一·東周) 《戰國策》卷二·西周 薛公以齊為韓、魏攻楚 薛公以齊為韓、魏攻楚,又與韓、魏攻秦,而藉兵乞食于西周。韓慶為西周謂薛公曰:「君齊為韓、魏攻楚,九年而取宛、葉以北以強敢、魏,今又攻秦益之。韓、魏南無楚憂,西無秦患,則地廣而益重,齊必輕矣。夫本末更盛,虛實有時,竊為君危之。君不如令弊邑陰合于秦而君無攻,又無藉兵乞食。君臨函穀而無攻,令邑以君之情謂秦王曰:『薛公必破秦以張韓、魏,所以進兵者,欲王令楚割東國以與齊也。』秦王出楚王因為和,君令弊邑以此忠秦,秦得無破,而以楚之東國自免也,必欲之。楚王出,必德齊,齊得東國而益強,而薛世世無患。秦不大弱,而處之三晉之西,三晉必重齊。」薛公曰:「善。」因令韓慶入秦,而使三國無攻秦,而使不藉兵乞食于西周。P.44(卷二·西周) 秦攻魏將??武軍與伊闕 秦攻魏將??武軍于伊闕,進兵而攻周。為周最謂李兌曰:「君不如禁秦之攻周。趙之上計,莫如令秦、魏復戰。今秦攻周而得之,則眾必多傷矣。秦欲待周之得,必不攻魏;秦若攻周而不得,前有勝魏之勞,後有攻周之敗,又必不攻魏。今君禁之,而秦未與魏講也。而全趙令其止,必不敢不聽,是君卻秦而定周也。秦去周,必復攻魏,魏不能支,必因君而講,則君重矣。若魏不講,而疾支之,是君存周而戰秦、魏也。重亦盡在趙。」P.48(卷二·西周) 秦令樗里疾以車百乘入周 秦令樗里疾以車百乘入周,周君迎之以卒,甚敬。楚王怒,讓周,以其重秦客。游騰謂楚王曰:「昔智伯欲伐??由,遺之大鐘,載以廣車,因隨入以兵,??由卒亡,無備故也。桓公伐蔡也,號言伐楚,其實襲蔡。今秦者,虎狼之國也,兼有吞周之意;使樗里疾以車百乘入周,周君懼啞劇,以蔡、??由戒之,故使長兵在前,強弩在後,名曰衛疾,而實囚之也。周君豈能無愛國哉?恐一日之亡國,而憂大王。」楚王乃悅。P.50(卷二·西周) 雍氏之役 雍氏之役,韓征甲與粟于周。周君患之,告蘇代。蘇代曰:「何患焉?代能為君令韓不征甲與粟于周,又能為君得高都。」周君大悅曰:「子茍能,寡人請以國聽。」蘇代遂往見韓相國公中曰:「公不聞楚計乎?昭應謂楚王曰:『韓氏罷于兵,倉廩空,無以守城,吾收之以饑,不過一月必拔之。』今唯雍氏五月不能拔,是楚病也。楚王始不信瞻應之計矣,今公乃征甲及粟于周,此告楚病也。昭應聞此,必勸楚王以兵守雍氏,雍氏必拔。」公中曰:「善。然吾使者已行矣。」代曰:「公何不以高都與周。」公中怒曰:「吾無征甲與粟于周,亦已多矣。何為與高都?」代曰:「與之高都,則周必折而入于韓,秦聞之必大怒,而焚周之節,不通其使,是公以弊高都得完周也,何不與也?」公中曰:「善。」不征甲與粟于周而與高都,楚卒不拔雍氏而去。P.52(卷二·西周) 周君之秦 周君之秦。謂周最曰:「不如譽秦王之孝也,因以應為太后養地。秦王、太后必喜,是公有秦也。交善,周君必以為共功;交惡,勸周君入秦者,必有罪矣。」P.54(卷二·西周) 蘇厲謂周君 蘇厲謂周君曰:「敗韓、魏,殺??武,攻趙,取藺、離石、祁者,皆白起。是攻用兵,又有天命也。今攻梁,梁必破,破則周危,君不若止之。謂白起曰:『楚有養由基者,善射;去柳葉者百步而射之,百發百中。左右皆曰善。有一人過曰,善射,可教射也矣。養由基曰,人皆善,子乃曰可教射,子何不代我射之也。客曰,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。夫射柳葉者,百發百中,而不已善息,少焉氣力倦,弓撥矢鉤,一發不中,前功盡矣。今公破家、魏,殺??武,而北攻趙,取藺、離石、祁者,公也。公之功甚多。今公又以秦兵出塞,過兩周,踐韓而以攻梁,一攻而不得,前功盡滅,公不若稱病不出也。』」P.56(卷二·西周) 楚兵在山南 楚兵在山南,吾得將為楚王屬怒于周。或謂周君曰:「不如令太子將軍整迎吾得于境,而君自郊迎,令天下皆知君之重吾得也。因泄之楚,曰:『周君所以事吾得者器,必名曰謀楚。』王必求之,而吾得無效也,王必罪之。」P.58(卷二·西周) 楚請道于二周之間 楚請道于二周之間,以臨韓、魏,周君患之。蘇秦謂周君曰:「除道屬之于河,韓、魏必惡之。齊、秦恐楚之取九鼎也,必救韓、魏而攻楚。楚不能守方城之外,安能道二周之間。若四國弗惡,君歲不欲與也,楚必將自取之矣。」P.59(卷二·西周) 司寇布為周最謂周君 司寇布為周最謂周君,曰:「君使告齊王以周最不肯為太子也,臣為君不取也。函冶氏為齊太公買良劍,公不知善,歸其劍而責之金。越人請買之千金,責而不賣。將死而屬其子曰:『必無獨知。』今君之使最為太子,獨知之契也,天下未有信之者也。臣恐齊王之為君實立果而讓之于最,以嫁之齊也。君為多巧,最為多詐,君何不買信貨哉?奉養無有愛于最也,使天下見之。」P.60(卷二·西周) 秦召周君 秦召周君,周君難往。或為周君謂魏王曰:「秦召周君,將以使攻魏之南陽。王何不出于河南?周君聞之,將以為辭于秦而不往。周君不入秦,秦必不敢越河而攻南陽。」P.62(卷二·西周) ??武敗于伊闕 ??武敗于伊闕,周君之魏求救,魏王以上黨之急辭之。周君反,見梁囿而樂之也。綦母恢謂周君曰:「溫囿不下此,而又近。臣能為君取之。」反見魏王,王曰:「周君怨寡人乎?」對曰:「不怨。且水怨王?臣為王有患也。周君,謀主也。而設以國為王捍秦,而王無之捍也。臣見其必以國事秦也,秦悉塞外之兵,與周之眾,以攻南陽,而兩上黨絕矣。」魏王曰:「然則奈何?」綦母恢曰:「周君形不小利,事秦而好小利。今王許戍三萬人與溫囿,周君得意為辭于父兄百姓,而利溫囿以為樂,必不合于秦。臣嘗聞溫囿之利,歲八十金,周君得溫囿,其以事王者,歲百二十金,是上黨每患而贏四十金。」魏王因使孟卯致溫囿于周君而許之戍也。P.63(卷二·西周) 韓魏易地 韓魏易地,西周弗利。樊余謂楚王曰:「周必亡矣。韓、魏之易地,韓得二縣,魏亡二縣。所以為之者,盡包二周,多于二縣,九鼎存焉。且魏有南陽、鄭地、三川而包二周,則楚方城之外危;韓兼兩上黨以臨趙,即趙羊腸以上危。故易成之曰,楚、趙皆輕。」楚王恐,因趙以止易也。P.66(卷二·西周) 秦欲攻周 秦欲攻周,周最謂秦王曰:「為王之國計者,不攻周。攻周,實不足以利國,而聲畏天下。天下以聲畏秦,必東合于齊。兵弊于周,而合天下于齊,則秦孤而不王矣。是天下欲罷秦,故勸王攻周。秦與天下俱罷,則令不橫行于周矣。」P.68(卷二·西周) 宮他謂周君 宮他謂周君曰:「宛恃秦而輕晉,秦饑而宛亡。鄭恃魏而輕韓,魏攻蔡而鄭亡。邾、莒亡于齊,陳、蔡亡于楚。此皆恃援國而輕近敵也。今君恃韓、魏而輕秦,國恐傷矣。君不如使周最陰合于趙以備秦,則不毀。」P.69(卷二·西周) 謂齊王 謂齊王曰:「王何不以地赍周最以為太子也。」齊王令司馬悍以賂進周最于周。左尚謂司馬悍曰:「周不聽,是公之知困而交絕于周也。公不如謂周君曰:『何欲置?令人微告悍,悍請令王進之以地。』」左尚以此得事。P.70(卷二·西周) 三國攻秦反 三國攻秦反,西周恐魏藉道也。為西周謂魏王曰:「楚、宋不利秦之德三國也,彼且攻王之聚以利秦。」魏王懼令軍社舍速東。P.72(卷二·西周) ??武敗 ??武敗,周使周足之秦。或謂周足曰:「何不謂周君曰:『臣之秦,秦、周之交必惡主君之臣,又秦重而欲相者,且惡臣于秦,而臣為不能使矣。臣愈免而行。君因相之,彼得相,不惡周于秦矣。』君重秦,故使相往,行而免,且輕秦也,公必不免。公言是而行,交善于秦,且公之成事也;交惡于秦,不善于公,且誅矣。」P.73(卷二·西周) 《戰國策》卷三·秦一 衛鞅亡魏入秦 衛鞅亡魏入秦,孝公以為相,封之于商,號曰商君。商君治秦,法令至行,公平無私,罰不諱強大,賞不私親近,法及太子,黥劓其傅。期年之後,道不拾遺,民不妄取,兵革大強,諸侯畏懼。然刻深寡恩,特以強服之耳。孝公行之八年,疾且不起,欲傳商君,辭不受。孝公已死,惠王代後,蒞政有頃,商君告歸。人說惠王曰:「大臣太重者國危,左右太親者深危。今秦婦人嬰兒皆言商君之法,莫言大王之法。是商君反為主,大王更為臣也。且夫商君,固大王仇讎也,愿大王圖之。」商君歸還,惠王車裂之,而秦人不憐。P.75(卷三·秦一) 蘇秦始將連橫 蘇秦始將連橫,說秦惠王曰:「大王之國,西有巴、蜀、漢中之利,北有胡貉、代馬之用,南有巫山、黔中之限,東有肴、函之固。田肥美,民殷富,戰車萬乘,奮擊百萬,沃野千里,蓄積饒多,地勢形便,此所以天府之,天下之雄國也。以大王之賢,士民之眾,車騎之用,兵法之教,可以并諸侯,吞天下,稱帝而治,愿大王少留意,臣請奏其效。」P.78(卷三·秦一) 秦王曰:「寡人聞之,買羽不豐滿者不可以高飛,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誅罰,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,政教不順者不可以煩大臣。今先生儼然不遠千里而庭教之,愿以異日。」P.80(卷三·秦一) 蘇秦曰:「臣固疑大王不能用也。昔者神農伐補遂,黃帝伐涿鹿而禽蚩尤,堯伐??兜,舜伐三苗,禹伐共工,湯伐有夏,文王伐崇,武王伐紂,齊桓任戰而伯天下。由此觀之,惡有不戰者乎?古者使車轂擊馳,言語相結,天下為一;約中連橫,兵革不藏;文士并??,諸侯亂惑;萬端俱起,不可勝理;科條既備,民多偽態;書策稠注,百姓不足,上下相愁,民無所聊;明言章理,兵甲愈起;辯言偉服,戰攻不息;繁稱文辭,天下不治;舌弊耳聾,不見成功;行義約信,天下不親。于是,乃廢文任武,厚養死士,綴甲厲兵,效勝于戰場。夫徒處而致利,安坐而廣地,雖古五帝、三王、五伯,明主賢君,常欲佐而致之,其勢不能,故以戰續之。寬則兩軍相攻,迫則杖戟相??,然後可建大功。是故兵勝于外,義強于內;武立于上,民服于下。今欲并天下,凌萬乘,詘敵國,制海內,子元元,臣諸侯,非兵不可!今之嗣主,忽于至道,皆??于教,亂于治,迷于言,惑于語,沈于辯,溺于辭。以此論之,王國不能行也。」P.81(卷三·秦一) 說秦王書十上而說不行。黑貂之裘弊,黃金百斤盡,資用乏絕,去秦而歸。羸滕履??,負書擔橐,形容枯槁,面目??黑,狀有歸色。歸至家,妻不下紉,嫂不為炊,父母不與言。蘇秦喟嘆曰:「妻不以為為夫,嫂不以我為叔,父母不以我為子,是皆秦之罪也。」乃夜發書,陳篋書事,得《太公陰符》之謀,伏而誦之,簡練以為揣摩。讀書欲睡,引錐自刺其股,血流至足。曰:「安有說人主不能出其金市錦繡,取卿相之尊者乎?」期年揣摩成,曰:「此真可以說當世之君矣!」P.85(卷三·秦一) 使用乃摩燕烏集闕,見說趙王于華屋之下,抵掌而談。趙王大悅,封為武安君。受相印,革車百乘,綿繡千純,白壁百雙,黃金萬溢,以隨其後,約從散橫,以抑強秦。P.87(卷三·秦一) 故蘇秦相于趙而關不通。當此之時,天下之大,萬民之眾,王侯之威,謀臣之權,皆欲決蘇秦之策。不費斗糧,未煩一兵,未張一士,未絕一弦,未折一矢,諸侯相親,賢于兄弟。夫賢人在而天下服,一人用而天下從。故曰:式于政,不式于勇;式于廊廟,不式于四境之外。當秦之隆,黃金萬溢為用,轉轂連騎,炫??于道,山東之國,從風而服,使趙大重。且夫蘇秦特窮巷掘門、桑戶??樞之士耳,伏軾??銜,橫歷天下,廷說諸侯之王,杜左右之口,天下莫之能伉。P.89(卷三·秦一) 將說楚王路過洛陽,父母聞之,清宮除道,張樂設飲,郊迎三十里。妻側目而視,傾耳而聽;嫂??行匍伏,四拜自跪謝。蘇秦曰:「嫂,何前倨而後卑也?」嫂曰:「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。」蘇秦曰:「嗟乎!貧窮則父母不子,富貴則親戚畏懼。人生世上,勢位富貴,盍可忽乎哉!」P.90(卷三·秦一) 秦惠王謂寒泉子 秦惠王謂寒泉子曰:「蘇秦欺寡人,欲以一人之智,反覆東山之君,從以欺秦。趙固負其眾,故先使蘇秦以幣帛約乎諸侯。諸侯不可一,猶連雞之不能俱止于棲之明矣。寡人忿然,含怒日久,吾欲使武安子起往喻意焉。」寒泉子曰:「不可。夫攻城墮邑,請使武安子。善我國家使諸侯,請使客卿張儀。」秦惠王曰:「受命。」P.92(卷三·秦一) 泠向謂秦王 泠向謂秦王曰:「向欲以齊事王,使攻宋也。宋破,晉國危,安邑王之有也。燕、趙惡齊、秦之合,必割地以交欲王矣。齊必重于王,則向之攻宋也,且以恐齊而重王。王何惡向之攻宋乎?向以王之明為先知之,故不言。」P.94(卷三·秦一) 張儀說秦王 張儀說秦王曰:「臣聞之,弗知而言為不智,知而不言為不忠。為人臣不忠當死,言不審亦當死。雖然,臣愿悉言所聞,大王裁其罪。臣聞,天下陰燕陽魏,連荊固齊,收餘韓成從,將西南以與秦為難。臣竊笑之。世有三亡,而天下得之,其此之謂乎!臣聞之曰:『以亂攻治者亡,以邪攻正者亡,以逆攻順者亡』。今天下之府庫不盈,??倉空虛,悉其士民,張軍數千百萬,白刃在前,斧質在後,而皆去走,不能死,罪其百姓不能死也,其上不能殺也。言賞則不使,言罰則不行,賞罰不行,故民不死也。P.95(卷三·秦一) 今秦出號令而行賞罰,不攻無攻相事也。出其父母懷衽之中,生未嘗見寇也,聞戰頓足徒裼,犯白刃,蹈煨炭,斷死于前者比是也。夫斷死與斷生也不同。而民為之者是貴奮也。一可以勝十,十可以勝百,百可以勝千,千可以勝萬,萬可以勝天下矣。今秦地形,斷長續短,方書千里,名師數百萬,秦之號令賞罰,地形利害,天下莫如也。以此與天下,天下不足兼而有也。是知秦戰未嘗不勝,攻未嘗不取,所當未嘗不破也。開地書千里,此甚大功也。然而甲兵頓,士民病,蓄積索,田疇荒,??倉虛,四鄰諸侯不服,伯王之名不成,此無異故,,謀臣皆不盡其忠也。P.98(卷三·秦一) 臣敢言往昔。昔者齊南破荊,中破宋,西服秦,北破燕,中使韓、魏之君,地廣而兵強,戰勝攻取,詔令天下,濟清河濁,足以為限,長城鉅坊,足以為塞。齊五戰之國也。一戰不勝而無齊。故由此觀之,夫戰者萬乘之存亡也。P.99(卷三·秦一) 且臣聞之曰:『削柱掘根,無與禍鄰,禍乃不存。』秦與荊人戰,大破荊,襲郢,取洞庭、五都、江南。荊王亡奔走,東伏于陳。當是之時,隨荊以兵,則荊可舉。舉荊,則其民足貪也,地足利也。東以強齊、燕,中陵三晉。然則是一舉而伯王之名可成也,四鄰諸侯可朝也。而謀臣不為,引軍而退,與荊人和。今荊人收亡國,聚散民,立社主,置,宗廟,令帥天下西面以與秦為難,此固已無伯王之道一矣。天下有比志而軍華下,大王以詐破之,兵至梁郭,圍梁數旬,則梁可拔。拔代碼,則魏可舉。舉魏則荊、趙之志絕。荊、趙之志絕,則趙危。趙危而荊孤。東以強齊、燕,中陵三晉,然則是一舉而伯王之名可成也,四鄰諸侯可朝也。而謀臣不為,引軍而退,與魏氏和,令魏氏收亡國,聚散年,立社主,置宗廟,此固已無伯王之道二矣。前者穰侯之治秦也,用一國之兵,而欲以成兩國之功。是故兵終身暴靈于外,士民潞病于內,伯王之名不成,此固已無伯王之道三矣。P.101(卷三·秦一) 趙氏,中央之國也,雜民之所居也。其民輕而難用,號令不治,賞罰不信,地形不便,上非能盡其民力。彼固亡國之形也,而不憂其民氓。悉其士民,軍于長平之下,以爭韓之上黨,大王以詐破之,拔武安。當是時,趙氏上下不相親合,貴賤不相信,然則是邯鄲不守,拔邯鄲,完河間,引軍而去,西攻修武,逾羊腸,降代、上黨。代三十六縣,上黨十七縣,不用一領甲,不苦一民,皆秦之有也。代、上黨不戰而已為秦矣,東陽河外不戰而已反為齊矣,中呼池以北不戰而已為燕矣。然則是舉趙則韓必亡,韓亡則荊魏不能獨立。荊、魏不能獨立,則是一舉而壞韓,蠹魏,挾荊,以東弱齊、燕,決白馬之口,以流魏氏。一舉而三晉亡,從者敗。大王拱手以須,天下遍隨而伏,伯王之名可成也。而謀臣不為,引軍而退,與趙氏為和。以大王之明,秦兵之強,伯王之業,地尊不可得,乃取欺于亡國,是謀臣之拙也。且夫趙當亡不亡,秦當伯不伯,天下固量秦之謀臣一矣。乃復悉卒乃攻邯鄲,不能拔也,棄甲兵怒,戰栗而卻,天下固量秦力二矣。軍乃引退,并于李下,大王并軍而致與只顧,非能厚勝之也,又交罷卻,天下固量秦力三矣。內者量吾謀臣,外者極吾兵力。由是觀之,臣以天下之從,豈其難矣。內者吾甲兵頓,士民病,蓄積索,田疇荒,??倉虛,外者天下比志甚固。愿大王有以慮之也。P.106(卷三·秦一) 且臣聞之,戰戰栗栗,日慎一日。茍慎其道,天下可有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茜者紂為天子,帥天下將甲百萬,左飲于淇穀,右飲于洹水,淇水竭而洹水不流,以與周武為難。武王將素甲三千領,戰一日,破紂之國,禽其身,據其地,而有其民,天下莫不傷。智伯帥三國之眾,以攻趙襄主于晉陽,決水灌之,三年,城且拔矣。襄主錯龜,數策占兆,以視利害,何國可降,而使張孟談。于是潛行而出,反智伯之約,得兩國之眾,以攻智伯之國,禽其身,以成牒子之功。今秦地斷長續短,方數千里,名師數百萬,秦國號令賞罰,地形利害,天下莫如也。以此與天下,天下可兼而有也。P.110(卷三·秦一) 臣昧死望見大王,言所以即着破天下之從,舉趙亡韓,臣荊、魏,親齊、。燕,以成伯王之名,朝四鄰諸侯之道。大王試聽其說,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,趙不舉,韓不亡,荊、魏不臣,齊、燕不親,伯王之名不成,四鄰諸侯不朝,大王斬臣以徇于國,以主為謀不忠者。「P.112(卷三·秦一) 張儀欲假秦兵以救魏 張儀欲假秦兵以救魏。左成謂甘茂曰:「子不予之。魏不反秦兵,張子不反秦。魏若反秦兵,張子得志于魏,不敢反于秦矣。張子不去秦,張子必高子。」(卷三·秦一) 司馬錯與張儀爭論于秦惠王前 司馬錯與張儀爭論于秦惠王前。司馬錯欲伐蜀,張儀曰:「不如伐韓。」王曰:「請聞其說。」P.115(卷三·秦一) 對曰:「親魏善楚,下兵三川,塞??轅、??氏之口,當屯留之道,魏絕南陽,楚臨南鄭,秦攻新城、宜陽,以臨二周之郊,誅周主之罪,侵楚、魏之地。周自知不救,九鼎寶器必出。據九鼎,安圖籍,挾天子以令天下,天下莫敢不聽,此王業也。今夫蜀,西辟之國,而戎狄之長也,弊兵勞眾不足以成名,得其地不足以為利。臣聞:『爭名者于朝,爭利者于市。』今三川、周室,天下之市朝也。而翁不爭焉,顧爭于戎狄,去王業遠矣。」P.115(卷三·秦一) 司馬錯曰:「不然,臣聞之,欲富國者,務廣其地;欲強兵者,務富其民;欲王者,務博其德。三資者備,而王隨之矣。今王之地小民貧,故臣愿從事于易。夫蜀,西辟之國也,而戎狄之長,而有桀、紂之亂。以秦攻之,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。取其地,足以廣國也;得其財,足以富民;繕兵不傷眾,而彼以服矣。故拔一國,而天下不以為暴;利盡西海,諸侯不以為貪。是我一舉而名實兩附,而又有禁暴正亂之名,今攻韓劫天子,劫天子,惡名也,而未必利也,又有不義之名,而攻天下之所不欲,危!臣請謁其故:周,天下之宗室也;齊,韓、周之與國也。周自知失九鼎,韓自知亡三川,則必將二所并力合謀,以因于齊、趙,而求解乎楚、魏。以鼎與楚,以地與魏,王不能禁。此臣所謂危,不如伐蜀之完也。」惠王曰:「善!寡人聽子。」P.117(卷三·秦一) 張儀之殘樗里疾 張儀之殘樗里疾也,重而使之楚。因令楚王為之請相于秦。張子謂秦王曰:「重樗里疾而使之者,將以為國交也。今身在楚,楚王因為請相于秦。臣聞其言曰:『王欲窮儀于秦乎?臣請助王。』楚王以為然,故為請相也。今王誠聽之,彼必以國事楚王。」秦王大怒,樗里疾出走。P.120(卷三·秦一) 張儀欲以漢中與楚 張儀欲以漢中與楚,請秦王曰:「有漢中,蠹。種樹不處者,人必害之;家有不宜之財,則傷本。漢中南邊為楚利,此國累也。」甘茂謂王曰:「地大者,國多憂乎!天下有變,王割漢中以為和楚,楚必畔天下而與王。王今以漢中與楚,即天下有變,王何以市楚也?」P.123(卷三·秦一) 楚攻魏張儀謂秦王 楚攻魏。張儀謂秦王曰:「不如與魏以勁之,魏戰勝,復聽于秦,必入西河之外;不勝,魏不能守,王必取之。」P.123(卷三·秦一) 王用儀言,取皮氏卒萬人,車百乘,以與魏。犀首戰勝威王,魏兵罷弊,恐畏秦,果獻西河之外。P.123(卷三·秦一) 田莘之為陳軫說秦惠王 田莘之為陳軫說秦惠王曰:「臣恐王之若郭君。夫晉獻公欲伐郭,而憚舟之僑存。荀息曰:『《周書》有言,美女破舌。』乃遺之女樂,以亂其政。舟之僑諫而不聽,遂去。因而伐郭,遂破之。又欲伐虞,而憚宮之奇存,荀息曰:『《周書》有言,美男破老。』乃遺之美男,教之惡宮之奇。宮之奇以諫而不聽,遂亡。因而伐虞,遂取之。今秦自以為王,能害王者之國者,楚也。楚智橫君之善用兵,用兵與陳軫之智,故驕張儀以五國。來,必惡是二人。愿王勿聽也。」張儀果來辭,因言軫也,王怒而不聽。P.125(卷三·秦一) 張儀又惡陳軫于秦王 張儀又惡陳軫于秦王,曰:「軫馳楚、秦之間,今楚不加善秦而善軫,然則是軫自為而不為國也。小軫欲去秦而之楚,王何不聽乎?」P.127(卷三·秦一) 王謂陳軫曰:「吾聞子欲去秦而之楚,信乎?」陳軫曰:「然。」王曰:「儀之言果信也。」曰:「非獨儀知之也,行道之人皆知之。曰:『孝己愛其親,天下欲以為子;子胥忠乎其君,天下欲以為臣。賣仆妾售乎閭巷者,良仆妾也;出婦嫁鄉曲者,良婦也。』吾不忠于君,楚亦何以軫為忠乎?忠且見棄,吾不之楚,何適乎?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乃必之也。P.127(卷三·秦一) 陳軫去楚之秦 陳軫去楚之秦。張儀謂秦王曰:「陳軫為王臣,常以國情輸楚。儀不能與從事,愿王逐之。即復之楚,愿王殺之。」王曰:「軫安敢之楚也。」P.129(卷三·秦一) 王召陳軫告之曰:「吾能聽子言,子欲何之?請為子車約。」對曰:「臣愿之楚。」王曰:「儀以子為之楚,吾又自知子之楚。子非楚,且安之也!」軫曰:「臣出,必故之楚,以順王與儀之策,而明臣之楚與不也。楚人有兩妻者,人挑其者,詈之;挑其少者,少者許之。居無幾何,有兩妻者死。客謂挑者曰:『汝取長者乎?少者乎?』『取長者。』客曰:『長者詈汝,少者和汝,汝何為取長者?』曰:『居彼人之所,則欲其許我也。今為我妻,則欲其為我詈人也。』今楚王明主也,而昭陽賢相也。軫為人臣,而常以國輸楚王,王必不留臣,昭陽將不與臣從事矣。以此明臣之楚與不。」P.129(卷三·秦一) 軫出長官儀入,問王曰:「陳軫果安之?」王曰:「夫軫天下之辯士也,孰視寡人曰:『軫必之楚。』寡人遂無奈何也。寡人因問曰:『子必之楚也,則儀之言果信矣!』軫曰:『非獨儀之言也,行道之人皆知之。昔者子胥忠其君,天下皆欲以為臣;孝己愛其親,天下皆欲以為子。故賣仆妾不出里巷而取者,良仆妾也;出婦嫁于鄉里者,善婦也。臣不忠于王,楚何以軫為?忠尚見棄,軫不之楚,而何之乎?』王以為然,遂善待之。」P.131(卷三·秦一) 《戰國策》卷四·秦二 齊助楚攻秦 齊助楚攻秦,取曲沃。其後,秦欲伐齊,齊、楚之交善,惠王患之,謂張儀曰:「吾欲伐齊,齊楚方歡,子為寡人慮之,奈何?」張儀曰:「王其為臣約車并幣,臣請試之。」P.133(卷四·秦二) 張儀南見楚王曰:「弊邑之王所說甚者,無大大王;唯儀之所甚愿為臣者,亦無大大王。弊邑之王所甚憎者,亦無先齊王。唯儀甚憎者,亦無大齊王。今齊王之罪,其于弊邑之王甚厚,弊邑欲伐之,而大國與之歡,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[王],(令)而[令]儀不得為臣也。大王茍能閉關絕齊,臣請使秦王獻商於之地,方六百里。若此,齊必弱,齊弱則必為王役矣。則是北弱齊,西德于秦,而私商於之地以為利也,則此一計而三利俱至。」P.134(卷四·秦二) 楚王大說,宣言之于朝廷,曰:「不穀得商於之田,方六百里。」群臣聞見者畢賀,陳軫後見,獨不賀。楚王曰:「不穀不煩一兵,不傷一人,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,寡人自以為智矣!諸士大夫皆賀,子獨不賀,何也?」陳軫對曰:「臣見商於之地不可得,而患必至也,故不敢妄賀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對曰:「夫秦所以重王者,以王有齊也。今地未可得而齊先絕,是楚孤也,秦又何重孤國?且先出地[後]絕齊,秦計必弗為也;先絕齊後責地,且必受欺于張儀;受欺于張儀,王必惋之,是西生秦患,北絕齊交,則兩國兵必至矣。」楚王不聽,曰:「吾事善矣!子其弭口無言,以待吾事。」楚王使人絕齊,使者未來,又重絕之。P.136(卷四·秦二) 張儀反,秦使人使齊,齊、秦之交陰合。楚因使一將軍受地于秦。張儀至,稱病不朝。楚王曰:「張子以寡人不絕齊乎?」乃使勇士往詈齊王。張儀知楚絕齊也,乃出見使者曰:「從某至某,廣從六里。」使者月:「臣聞六百里,不聞六里。」儀曰:「儀固以小人,安得六百里?」使者反報楚王,楚王大怒,欲興師伐秦。陳軫曰:「臣可以言乎?」王曰:「可矣。」軫曰:「伐秦非計也,王不如因而賂之一名都,與之伐齊,是我亡于秦而取償于齊也。楚國不尚全(事)[乎]?王今已絕齊,而責欺于秦,是吾合齊、秦之交也,(固)[國]必大傷。」P.137(卷四·秦二) 楚王不聽,遂舉兵伐秦。秦與齊合,韓氏從之。楚兵大敗于杜陵。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,僅以救亡者,計失于陳軫,過聽于張儀。P.138(卷四·秦二) 楚絕齊齊舉兵伐楚 楚絕齊,齊舉兵伐楚。陳軫謂楚王曰:「王不如以地東解于齊,西講于秦。」楚王使陳軫之秦,秦王謂軫曰:「子秦人也,寡人與子故也,寡人不佞,不能親國事也,故子棄寡人事楚王。今齊、楚相伐,或謂救之便,或謂救之不便,子獨不可以忠為子主計,以其餘為寡人乎?」陳軫曰:「王獨不聞吳人之游楚者乎?楚王甚愛之,病,故使人問之,曰:『誠病乎?意亦思乎?』左右曰:『臣不知其思與不思,誠思則將吳吟』。今軫將為王吳吟。王不聞夫管與之說乎?有兩虎諍人而鬭者,管莊子將刺之,管與止之曰:『虎者戾蟲;人者甘餌也。今兩虎諍人而鬭,小者必死,大者必傷。子待傷虎而刺之,則是一舉而兼兩虎也。無刺一虎之勞,而有刺兩虎之名。』齊、楚今戰,戰必敗。敗,王起兵救之,有救齊之利,而無伐楚之害。」(計聽知覆逆者,唯王可也。計者,事之本也;聽者,存亡之機。計失而聽過,能有國者寡也。故曰:『計有一二者難悖也,聽無失本末者難惑。』「)P.140(卷四·秦二) 秦惠王死公孫衍欲窮張儀 秦惠王死,公孫衍欲窮張儀。李讎謂公孫衍曰:「不如召甘茂于魏,召公孫顯于韓,起樗里子于國。三人者,皆張儀之讎也,公用之,則諸侯必見張儀之無秦矣!」P.143(卷四·秦二) 義渠君之魏 義渠君之魏,公孫衍謂義渠君曰:「道遠,臣不得復過矣,請謁事情。」義渠君曰:「愿聞之。」對曰:「中國無事于秦,則秦且燒焫(獲)君之國;中國為有事于秦,則秦且輕使重幣,而事君之國也。」義渠君曰:「謹聞命。」居無幾何,五國伐秦。陳軫謂秦王曰:「義渠君者,蠻夷之賢君,王不如賂之以撫其心。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因以文繡千匹,好女百人,遺義渠君。義渠君致群臣而謀曰:「此乃公孫衍之所謂也。」因起兵襲秦,大敗秦人于李帛之下。P.144(卷四·秦二) 醫扁鵲見秦武王 醫扁鵲見秦武王,武王示之病,扁鵲請除。左右曰:「君之病,在耳之前,目之下,除之未必已也,將使耳不聽,目不明。」君以告扁鵲。扁鵲怒而投其石[曰]:「君與知之者謀之,而與不知者敗之。使此知秦國之政也,則君一舉而亡國矣。」P.147(卷四·秦二) 秦武王謂甘茂 秦武王謂甘茂曰:「寡人欲車通三川,以窺周室,而寡人死不朽(乎)[矣]!」甘茂對曰:「請之魏,約伐韓。」王令向壽輔行。甘茂至魏,謂向壽:「子歸告王曰:『魏聽臣矣,然愿王勿攻也。』事成,盡以為子功。」向壽歸以告王,王迎甘茂于息壤。P.148(卷四·秦二) 甘茂至,王問其故。對曰:「宜陽,大縣也,上黨、南陽積之久矣,名為縣,其實郡也。今王倍數險,行千里而攻之,難矣。臣聞張儀西并巴蜀之地,北取西河之外,南取上庸,天下不以(為)多張儀而賢先王。魏文侯令樂羊將,攻中山,三年而拔之,樂羊反而語功,文侯示之謗書一篋,樂羊再拜稽首曰:『此非臣之功,主君之力也。』今臣羈旅之臣也,樗里疾、公孫衍二人者,挾韓而議,王必聽之,是王欺魏,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。昔者曾子處費,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者而殺人,人告曾子母曰:「曾參殺人。『曾子之母曰:『吾子不殺人。』織自若。有頃焉,人又曰:『曾參殺人。』其母尚織自若也。頃之,一人又告之曰:『曾參殺人。』其母懼,投杼逾墻而走。夫以曾參之賢,與母之信也,而三人疑之,則慈母不能信也。今臣之賢不及曾子,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,疑臣者不適三人,臣恐王為臣之投杼也。」王曰:「寡人不聽也,請與子盟。」于是與之盟于息壤。P.150(卷四·秦二) 果攻宜陽,五月而不能拔也。樗里疾、公孫衍二人在,爭之王,王將聽之,召甘茂而告之。甘茂對曰:「息壤在彼。」王曰:「有之。」因悉起兵,復使甘茂攻之,遂拔宜陽。P.153(卷四·秦二) 宜陽之役馮章謂秦王 宜陽之役,馮章謂秦王曰:「不拔宜陽,韓、楚乘吾弊,國必危矣!不如許楚漢中以歡之。楚歡而不進,韓必孤,無奈秦何矣!」王曰:「善。」果使馮章許楚漢中,而拔宜陽。楚王以其言責漢中于馮章,馮章謂秦王曰:「王遂亡臣,(固)[因]謂楚王曰:『寡人固無地而許楚王。』」P.153(卷四·秦二) 甘茂攻宜陽 甘茂攻宜陽,三鼓之而卒不上。秦之右將有尉對曰:「公不論兵,必大困。」甘茂曰:「我羈旅而得相秦者,我以宜陽餌王。今攻宜陽而不拔,公孫衍、樗里疾挫我于內,而公中以韓窮我于外,是無(伐)[荗]之日已!請明日鼓之而不可下,因以宜陽之郭為墓。」于是出私金以益公賞。明日鼓之,宜陽拔。P.154(卷四·秦二) 宜陽未得 宜陽未得,秦死傷者眾,甘茂欲息兵。左陳謂甘茂曰:「公內攻于樗里疾、公孫衍,而外與韓侈為怨,今公用兵無功,公必窮矣。公不如進兵攻宜陽,宜陽拔,則公之功多矣。是樗里疾、公孫衍無事也,秦眾盡怨之深矣。」P.155(卷四·秦二) 宜陽之役楚畔秦而合于韓 宜陽之役,楚畔秦而合于韓。秦王懼。甘茂曰:「楚雖合韓,不為韓氏先戰;韓亦恐戰而楚有變其後。韓、楚必相御也。楚言與韓,而不餘怨于秦,臣是以知其御也。」P.156(卷四·秦二) 秦王謂甘茂 秦王謂甘茂曰:「楚客來使者多健,與寡人爭辭,寡人數窮焉,為之奈何?」甘茂對曰:「王勿患之!其健者來使(者),則王勿聽其事;其需弱者來使,則王必聽之。然則需弱者用,而健者不用矣!王因而制之。」P.157(卷四·秦二) 甘茂亡秦且之齊 甘茂亡秦,且之齊,出關遇蘇子,曰:「君聞夫江上之處女乎?」蘇子曰:「不聞。」曰:「夫江上之處女,有家貧而無燭者,處女相與語,欲去之。家貧無燭者將去矣,謂處女曰:『妾以無燭,故常先至,掃室布席,何愛餘明之照四壁者?幸以賜妾,何妨于處女?妾自以有益于處女,何為去我?』處女相語以為然而留之。今臣不肖,棄逐于秦而出關,愿為足下掃室布席,幸無我逐也。」蘇子曰:「善。請重公于齊。」P.158(卷四·秦二) 乃西說秦王曰:「甘茂賢人,非恒士也。其居秦累世重矣,自淆塞、溪穀,地形險易盡知之。彼若以齊約韓、魏,反以謀秦,是非秦之利也。」秦王曰:「然則奈何?」蘇代曰:「不如重其贄、厚其祿以迎之。彼來則置之槐穀,終身勿出,天下何從圖秦?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與之上卿,以相迎之齊。甘茂辭不往。 蘇秦(偽)[為]謂齊王曰:「甘茂,賢人也。今秦與之上卿,以相迎之,茂德王之賜,故不往,愿為王臣。今王何以禮之?王若不留,必不德王。彼以甘茂之賢得擅用強秦之眾,則難圖也!」齊王曰:「善。」賜之上卿,命而處之。P.160(卷四·秦二) 甘茂相秦 甘茂相秦。秦王愛公孫衍,與之間有所立,因自謂之曰:「寡人且相子。」甘茂之吏,道而聞之,以告甘茂。甘茂因入見王曰:「王得賢相,敢再拜賀。」王曰:「寡人托國于子,焉更得賢相?」對曰:「王且相犀首。」王曰:「子焉聞之?」對曰:「犀首告臣。」王怒于犀首之泄也,乃逐之。P.161(卷四·秦二) 甘茂約秦魏而攻楚 甘茂約秦、魏而攻楚。楚之(相)[拒]秦者屈盍,為楚和于秦,秦啟關而聽楚使。甘茂謂秦王曰:「怵于楚而不使魏制和,楚必曰:『秦鬻魏』。不悅而合于楚,楚、魏為一,國恐傷矣。王不如使魏制和,魏制和必悅。王不惡于魏,則寄地必多矣。」P.162(卷四·秦二) 陘山之事 陘山之事,趙且與秦伐齊。齊懼,令田章以陽武合于趙,而以順子為質。趙王喜,乃案兵告于秦曰:「齊以陽武賜弊邑而納順子,欲以解伐。敢告下吏。」P.163(卷四·秦二) 秦王使公子他之趙,謂趙王曰:「齊與大國救魏而倍約,不可信恃,大國不義,以告弊邑,而賜之二社之地,以奉祭祀。今又案兵,且欲合齊而受其地,非使臣之所知也。請益甲四萬,大國裁之。」P.164(卷四·秦二) 蘇代為齊獻書穰侯曰:「臣聞往來之者言曰:『秦且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。』臣竊必之弊邑之王曰:『秦王明而熟于計,穰侯智而習于事,必不益趙甲四萬人以伐齊。』是何也?夫三晉相結,秦之深讎也。三晉百背秦,百欺秦,不為不信,不為無行。今破齊以肥趙,趙,秦之深讎,不利于秦。一也。秦之謀者必曰:『破齊弊晉,而後制晉楚之勝。』夫齊,罷國也,以天下擊之,譬猶以千鈞之弩[決]潰癰也。秦王安能制晉、楚哉!二也。秦少出兵,則晉、楚不信;多出兵,則晉、楚為制于秦。齊恐,則必不走于秦且走晉、楚。三也。齊割地以實晉、楚,則晉、楚安。齊舉兵而為之頓劍,則秦反受兵。四也。是晉、楚以秦破齊,以齊破秦,何晉、楚之智而齊、秦之愚!五也。秦得安邑,善齊以安之,亦必無患矣。秦有安邑,則韓、魏必無上黨(哉)[矣]。夫取三晉之腸胃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,孰利?故臣竊必之弊邑之王曰:『秦王明而熟于計,穰侯智而習于事,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矣。』」P.165(卷四·秦二) 秦宣太后愛魏醜夫 秦宣太后愛魏醜夫。太后病將死,出令曰:「為我葬,必以魏子為殉。」魏子患之。庸芮為魏子說太后曰:「以死者為有知乎?」太后曰:「無知也。」曰:「若太后之神靈,明知死者之無知矣,何為空以生所愛,葬于無知之死人哉!若死者有知,先王積怒之日久矣,太后救過不贍,何暇乃私魏醜夫乎?」太后曰:「善。」乃止。P.167(卷四·秦二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2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2) 《戰國策》卷五·秦三 薛公為魏謂魏冉 薛公為魏謂魏冉曰:「文聞秦王欲以呂禮收齊,以濟天下,君必輕矣。齊、秦相聚以臨三晉,禮必并相之,是君收齊以重呂禮也。齊免于天下之兵,其讎君必深。君不如勸秦王令弊邑卒攻齊之事。齊破,文請以所得封君。齊破晉強,秦王畏晉之強也,必重君以取晉。齊予晉弊邑,而不能支秦,晉必重君以事秦。是君破齊以為功,(操)[挾]晉以為重也。破齊定封,而秦、晉皆重君;若齊不破,呂禮復用,子必大窮矣。」P.169(卷五·秦三) 秦客卿造謂穰侯 秦客卿造謂穰侯曰:「秦封君以陶,藉君天下數年矣。攻齊之事成,陶為萬乘,長小國,率以朝天子,天下必聽,五伯之事也;攻齊不成,陶為鄰恤而莫之據也。故攻齊之于陶也,存亡之機也。君欲成之,何不使人謂燕相國曰:『聖人不能為時,時至(而)[亦]弗失。舜雖賢,不遇堯也,不得為天子;湯、武雖賢,不當桀、紂,不王。故以舜、湯、武之賢,不遭時不得帝王。今攻齊,此君之大時也已。因天下之力,伐讎國之齊,報惠王之恥,成昭王之功,除萬世之害,此燕之長利而君之大名也。《書》云:『樹德莫若滋,除害莫如盡。』吳不亡越,越故亡吳;齊不亡燕,燕故亡齊。齊亡于燕,吳亡于越,此除疾不盡也。(以)非[以]此時也,成君之功,除君之害,秦卒有他事而從齊,齊、趙合,其讎君必深矣。挾君之讎以誅于燕,後雖悔之,不可得也已。君悉燕兵而疾(僭)[贊]之,天下之從君也,若報父子之仇。誠能亡齊,封君于河南,為萬乘,達途于中國,南與陶為鄰,世世無患。愿君之專志于攻齊,而無他慮也。『」P.171(卷五·秦三) 魏謂魏冉 魏謂魏冉曰:「公聞東方之語乎?」曰:「弗聞也。」曰:「辛張、陽毋澤說魏王、薛公、公叔也,曰:『臣(戰)載主契國以與王約,必無患矣。若有敗之者,臣請挈領。然而臣有患也。(夫楚王之以其臣請挈領然而臣有患也。)夫楚王之以其國依冉也,而事臣之主,此臣之甚患也。』今公東而因言于楚,是令張(儀)之言為禹,而務敗公之事也。公不如反公國,德楚而觀薛公之為公也。觀三國之所求于秦而不能得者,請以號三國以自信也。觀張(儀)與澤之所不能得于薛公者也,而公請之以自重也。」P.174(卷五·秦三) 謂魏冉曰和不成 謂魏冉曰:「和不成,兵必出。白起者,且復將。戰勝,必窮公;不勝,必事趙從公。公又輕,公不若毋多,則疾到。」P.176(卷五·秦三) 謂穰侯 謂穰侯曰:「為君慮封,[莫]若于(除)[陶]。宋罪重,齊怒[深](須),殘伐亂宋,德強齊,定身封。此亦百世之時也已!」P.177(卷五·秦三) 謂魏冉曰楚破 謂魏冉曰:「楚破,秦不能與齊縣衡矣。秦三世積節于韓、魏,而齊之德新加與。齊秦交爭,韓、魏東聽,則秦伐矣。齊有東國之地,方千里。楚苞九夷,又方千里,南有符離之塞,北有甘魚之口,權縣宋、衛,宋、衛乃桑阿、甄耳。利有千里者二,富擅越隸,秦烏能與齊縣衡?韓、魏,支分方城膏腴之地以薄鄭,兵休復起,足以傷秦,不必待齊。」P.178(卷五·秦三) 五國罷成皋 五國罷成皋,秦王欲為成陽君求相,韓、魏,韓、魏弗聽。秦太后為魏冉謂秦王曰:「成陽君以王之故,窮而居于齊,今王見其達收之,亦能翕其心乎?」王曰:「未也。」太后曰:「窮而不收,達而報之,恐不為王用;且收成陽君,失韓、魏之道也。」P.180(卷五·秦三) 范子因王稽入秦 范子因王稽入秦,獻書昭王曰:「臣聞明主蒞正,有功者不得不賞,有能者不得不官;勞大者其祿厚,功多者其爵尊,能治眾者其官大。故不能者不敢當其職焉,能者亦不得蔽隱。使以臣之言為可,則行而益利其道;若將弗行,則久留臣無為也。語曰:『人主賞所愛,而罰所惡。明主則不然,賞必加于有功,刑比斷于有罪。』今臣之胸不足以當椹質,要不足以待斧鉞,豈敢以疑事嘗試于王乎?雖以臣為賤而輕辱臣,獨不重任臣者後無反覆于王前耶? 「臣聞周有砥厄,宋有結綠,梁有懸黎,楚有和璞。此四寶者,工之所失也,而為天下名器。然則聖王之所棄者,獨不足以厚國家乎?臣聞善厚家者,取之于國;善厚國者,取之于諸侯。天下有明主,則諸侯不得擅厚矣。是何故也?為其(凋)[割]榮也。良醫知病人之死生,聖主明于成敗之事,利則行之,害則舍之,疑則少嘗之,雖堯、舜、禹、湯復生,弗能改已!語之至者,臣不敢載之于書;其淺者又不足聽也。意者,臣愚而不闔于王心耶!(已)[亡]其言臣者,將賤而不足聽耶!非若是也,則臣之志,愿少賜游觀之間,望見足下而入之。」書上,秦王說之,因謝王稽(說),使人持車召之。P.182(卷五·秦三) 范睢入秦 范睢至,秦王庭迎,謂范睢曰:「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。(今者)[會]義渠之事急,寡人日自請太后。今義渠之事已,寡人乃得以身受命。躬竊閔然不敏,敬執賓主之禮。」 范睢辭讓。是日見范睢,見者無不變色易容者。秦王屏左右,宮中虛無人,秦王跪而請曰:「先生何以幸教寡人?」范睢曰:「唯唯。」有間,秦王復請,范睢曰:「唯唯。」若是者三。秦王跽曰:「先生不幸教寡人乎?」范睢謝曰:「非敢然也。臣聞始時呂尚之遇文王也,身為漁父而釣于渭陽之濱耳。若是者,交疏也。已一說而立為太師,載與俱歸者,其言深也。故文王果收功于呂尚,卒擅天下,而身立為帝王。即使文王疏呂望而弗與深言,是周無天子之德,而文、武無與成其王也。今臣,羈旅之臣也,交疏于王,而所愿陳者,皆匡君之事,處人骨肉之間,愿以陳臣之陋忠,而未知王之心也,所以王三問而不對者是也。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,知今日言之于前,而明日伏誅于後,然臣弗敢畏也。大王信行臣之言,死不足以為臣患,亡不足以為臣憂,漆身而為厲,被髪而為狂,不足以為臣恥。五帝之聖[焉]而死,三王之仁[焉]而死,五伯之賢[焉]而死,烏獲之力[焉]而死,奔、育之勇[焉]而死。死者,人之所必不免也。處必然之勢,可以少有補于秦,此臣之所大愿也。臣何患乎?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關,夜行而晝伏,至于蓤水,無以餌其口,坐行蒲服,乞食于吳市,卒興吳國,闔閭為霸。使臣得進謀如伍子胥,加之以幽囚,重身不復見,是臣說之行也,臣何憂乎?箕子、接輿,漆身而為厲,被髪而為狂,無益于殷、楚。使臣得同行于箕子、接輿,(漆身)可以補所賢之主,是臣之大榮也,臣又何恥乎?臣之所恐者,獨恐臣死之後,天下見臣盡忠而身蹶也,是以杜口裹足,莫肯即秦耳。足下上畏太后之嚴,下惑奸臣之態;居深宮之中,不離保傅之手;終身暗惑,無與照奸;大者宗廟滅覆,小者身以孤危。此臣之所恐耳!若夫窮辱之事,死亡之患,臣弗敢畏也。臣死而秦治,賢于生也。」秦王跽曰:「先生是何言也!夫秦國僻遠,寡人愚不肖,先生乃幸至此,此天以寡人溷先生,而存先王之廟也。寡人得受命于先生,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。先生奈何而言若此!事無大小,上及太后,下至大臣,愿先生悉以教寡人。無疑寡人也。」范睢再拜,秦王亦再拜。 范睢曰:「大王之國,北有甘泉、穀口,南帶涇、渭,右隴、蜀,左關、阪;戰車千乘,奮擊百萬。以秦卒之勇,車騎之多,以當諸侯,譬若馳韓盧而逐蹇兔也,霸王之業可致。今反閉[關]而不敢窺兵于山東者,是穰侯為國謀不忠,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。」 王曰:「愿聞所失計。」睢曰:「大王越韓、魏而攻強齊,非計也。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;多之則害于秦。臣意王之計,欲少出師而悉韓、魏之兵則不義矣。今見與國之(不)可親,越人之國而攻,可乎?疏于計矣!昔者,齊人伐楚,戰勝,破軍殺將,再辟地千里,膚寸之地無得者,豈齊之欲地哉?形弗能有也。諸侯見齊之罷露,君臣之不親,舉兵而伐之,主辱軍破,為天下笑。所以然者,以其伐楚而肥韓、魏也。此所謂藉賊兵而赍盜食者也。王不如遠交而近攻,得寸則王之寸,得尺亦王之尺也。今舍此而遠攻,不亦繆乎?且昔者,中山之地,方五百里,趙獨擅之,功成、名立、利附,則天下莫能害。今韓、魏,中國之處,而天下之樞也。王若欲霸,必親中國而以為天下樞,以威楚、趙。趙強則楚附,楚強則趙附。楚、趙附則齊必懼,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,齊附而韓、魏可虛也。」 王曰:「寡人欲親魏,魏多變之國也,寡人不能親。請問親魏奈何?」范睢曰:「卑辭重幣以事之,不可;削地而賂之,不可;舉兵而伐之。」于是舉兵而攻邢丘,邢丘拔而魏請附。曰:「秦、韓之地形,相錯如繡。秦之有韓,若木之有蠹,人之病心腹。天下有變,為秦害者莫大于韓。王不如收韓。」王曰:「寡人欲收韓,不聽,為之奈何?」范睢曰:「舉兵而攻滎陽,則成皋之路不通;北斬太行之道,則上黨之兵不下;一舉而攻滎陽,則其國斷而為三。(魏)韓見必亡,焉得不聽?韓聽而霸事可成也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 范睢曰臣居山東 范睢曰:「臣居山東,聞齊之內有田單,不聞其王。聞秦之有太后、穰侯、涇陽、華陽,不聞其有王。夫擅國之謂王,能專利害之謂王,制殺生之威之謂王。今太后擅行不顧,穰侯出處不報,涇陽、華陽擊斷無諱,四貴備而國不危者,未之有也。為此四者,下乃所謂無王已。然則權焉得不傾,而令焉得從王出乎?臣聞:『善為國者,內固其威,而外重其權。』穰侯使者操王之重,決裂諸侯,剖符于天下,征敵伐國,莫敢不聽。戰勝攻取,則利歸于陶;國弊,御于諸侯;戰敗,則怨結于百姓,而禍歸社稷。《詩》曰:『木實繁者披其枝,披其枝者傷其心。大其都者危其國,尊其臣者卑其主。』淖齒管齊之權,縮閔王之筋,縣之廟梁,宿昔而死。李兌用趙,減食主父,百日而餓死。今秦,太后、穰侯用事,高陵、涇陽佐之,卒無秦王,此亦淖齒、李兌之類已。臣今見王獨立于廟朝矣,且臣將恐後世之有秦國者,非王之子孫也。」秦王懼,于是乃廢太后,逐穰侯,出高陵,走涇陽于關外。昭王謂范睢曰:「昔者,齊公得管仲,時以為仲父;今吾得子,亦以為父。」P.196(卷五·秦三) 應侯謂昭王 應侯謂昭王曰:「亦聞恒思有神叢與?恒思有悍少年,請于叢博,曰:『吾勝叢,叢籍我神三日;不勝叢,叢困我。』乃左手為叢投,右手自為投,勝叢,叢籍其神。三日,叢往求之,遂弗歸。五日而叢枯,七日而叢亡。今國者,王之叢;勢者,王之神。籍人以此,得無危乎?臣未嘗聞指大于臂,臂大于股,若有此,則病必甚矣。百人輿瓢而趨,不如一人持而走疾。百人誠輿瓢,瓢必裂。今秦國,華陽用之,穰侯用之,太后用之,王亦用之。不稱瓢為器則已;已稱瓢為器,國必裂矣。臣聞之也:『木實繁者枝必披,枝之披者傷其心。都大者危其國,臣強者危其主。』(其令)[且今]邑中自斗食以上,至尉、內史及王左右,有非相國之人者乎?國無事,則已;國有事,臣必聞見王獨立于庭也。臣竊為王恐,恐萬世之後有國者,非王之子孫也。 「臣聞古之善為政也,其威內扶,其輔外布,四[時]治政,不亂不逆,使者直道而行,不敢為非。今太后使者分裂諸侯,而符布天下,操大國之勢,(強)征[強]兵,伐諸侯。戰勝攻取,利盡歸于陶;國之幣帛,竭入太后之家;竟內之利,分移華陽。古之所謂『危主滅國之道』必從此起。三貴竭國以自安,然則令何得從王出?權何得毋分?是(我)王果處三分之一也。」P.199(卷五·秦三) 秦攻韓圍陘 秦攻韓,圍陘。范睢謂秦昭王曰:「有攻人者,有攻地者。穰侯十攻魏而不(得)[能]傷者,非秦弱而魏強也,其所攻者,地也。地者,人主所甚愛也。人主者,人臣之所樂為死也。攻人主所愛,與樂死者鬭,故十攻而弗能勝也。今王將攻韓圍陘,臣愿王之毋獨攻其地,而攻其人也。王攻韓圍陘,以張(儀)[平]為言。張(儀)[平]之力多,且削地而以自贖于王,幾割地而韓不盡;張(儀)[平]之力少,則王逐張(儀)[平],而更與不如張(儀)[平]者市。則王之所求于韓者,言可得也。」P.200(卷五·秦三) 應侯曰鄭人謂玉未理者璞 應侯曰:「鄭人謂玉未理者璞,周人謂鼠未臘者樸。周人懷璞過鄭賈曰:『欲買樸乎?』鄭賈曰:『欲之。』出其樸,視之,乃鼠也。因謝不取。今平原君自以賢顯名于天下,然降其主父沙丘而臣之。天下之王尚猶尊之,是天下之王不如鄭賈之智也,眩于名,不知其實也。」P.201(卷五·秦三) 天下之士合從相聚于趙 天下之士,合從相聚于趙,而欲攻秦。秦相應侯曰:「王勿憂也,請(令)[今]廢之。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,相聚而攻秦者,以己欲富貴耳。王見大王之狗,臥者臥,起者起,行者行,止者止,毋相與鬭者;投之一骨,輕起相牙者,何則?有爭意也。」于是[使]唐雎載音樂,予之五(十)[千]金,居武安,高會相與飲,謂邯鄲人;「誰來取者?」于是其謀者固未可得予也,其可得與者,與之昆弟矣。 「公與秦計功者,不問金之所之,金盡者功多矣。今令人復載五(十)[千]金隨公。」唐雎行,行至武安,散不能三千金,天下之士,大相與鬭矣。P.204(卷五·秦三) 謂應侯曰君禽馬服乎 謂應侯曰:「君禽馬服乎?」曰:「然。」「又即圍邯鄲乎?」曰:「然。」「趙亡,秦王王矣,武安君為三公。武安君所以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,南亡鄢、郢、漢中,禽馬服之軍,不亡一甲,雖周、[召]、呂望之功,亦不過此矣。趙亡,秦王王,武安君為三公,君能為之下乎?雖欲無為之下,固不得之矣。秦嘗攻韓邢,困于上黨,上黨之民皆返為趙。天下之民,不樂為秦民之日固久矣。今攻趙,北地入燕,東地入齊,南地入楚、魏,則秦所得(不一)[無]幾何。故不如因而割之,(因)[無]以為武安功。」P.204(卷五·秦三) 應侯失韓之汝南 應侯失韓之汝南。秦昭王謂應侯曰:「君亡國,其憂乎?」應侯曰:「臣不憂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曰:「梁人有東門吳者,其子死而不憂,其相室曰:『公之愛子也,天下無有,今子死不憂,何也?』東門吳曰:『吾嘗無子,無子之時不憂;今子死,乃即與無子時同也,臣奚憂焉?』臣亦嘗為子,為子時不憂;今亡汝南,乃與(即為)[鄉]梁餘子同也。臣何為憂?」 秦王以為不然,以告蒙傲曰:「今也,寡人一城圍,食不甘味,臥不便席,今應侯亡地而言不憂,此其情也?」蒙傲曰:「臣請得其情。」 蒙傲乃往見應侯,曰:「傲欲死。」應侯曰。「何謂也?」曰:「秦王師君,天下莫不聞,而況于秦國乎?今傲勢得秦為王將,將兵,臣以韓之細也,(顯)逆[顯]誅,奪君地,傲尚奚生?不若死。」應侯拜蒙傲曰:「愿委之卿。」蒙傲以報于昭王。自是之後,應侯每言韓事者,秦王弗聽也,以其為汝南(虜)也。P.208(卷五·秦三) 秦攻邯鄲 秦攻邯鄲,十七月不下。爭謂王稽曰:「君何不賜軍吏乎?」王稽曰:「吾與王也,不用人言。」莊曰:「不然。父之于子也,令有必行者,必不行者。曰『去貴妻,賣愛妾』,此令必行者也;因曰『毋敢思也』,此令必不行者也。守閭嫗曰,『其夕,某(懦)[孺]子內某士』。貴妻已去,愛妾已賣,而心不有。欲教之者,人心固有。今君雖幸于王,不過父子之親;軍吏雖賤,不卑于守閭嫗。且君擅主輕下之日久矣。聞『三人成虎,十夫揉椎。眾口所移,毋翼而飛』。故曰,不如賜軍吏而禮之。」王稽不聽,軍吏窮,果惡王稽、杜摯以反。 秦王大怒,而欲兼誅范睢。范睢曰:「臣,東鄙之賤人也,開罪于楚、魏,遁逃來奔。臣無諸侯之援,親習之故,王舉臣于羈旅之中,使職事,天下皆聞臣之身與王之舉也。今遇惑, 或與罪人同心,而王明誅之,是王過舉顯于天下,而為諸侯所議也。臣愿請藥賜死,而恩以相葬臣,王必不失臣之罪,而無過舉之名。」王曰:「有之。」遂弗殺而善遇之。P.210(卷五·秦三) 蔡澤見逐于趙 蔡澤見逐于趙,而入韓、魏,遇奪釜鬲于途。聞應侯任鄭安平、王稽,皆負重罪,應侯內慚,乃西入秦。將見昭王,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:「燕客蔡澤,天下駿雄弘辯之士也。彼一見秦王,秦王必相之而奪君位。」 應侯聞之,使人召蔡澤。蔡澤入,則揖應侯,應侯固不快,及見之,又倨。應侯因讓之曰:「子常宣言[欲]代我相秦,豈有此乎?」對曰:「然。」應侯曰:「請聞其說。」蔡澤曰:「吁!(何)君[何]見之晚也。夫四時之序,成功者去。夫人生手足堅強,耳目聰明{而心}聖知,豈非士之所愿與?」應侯曰:「然。」蔡澤曰:「質仁秉義,行道施德于天下,天下懷樂敬愛,愿以為君王,豈不辯智之期與?」應侯曰:「然。」蔡澤復曰:「富貴顯榮,成理萬物,萬物各得其所;生命壽長,終其年而不夭傷;天下繼其統,守其業,傳之無窮,名實純粹,澤流千世,稱之而毋絕,與天(下)[地]終始。豈非道之符,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與?」應侯曰:「然。」澤曰:「若秦之商君,楚之吳起,越之大夫種,其卒亦可愿(矣)[歟]?」應侯知蔡澤之欲困己以說,復曰:「何為不可?夫公孫鞅事孝公,極身毋二[慮],盡公不(還)[顧]私,信賞罰以致治,竭智能,示請素,蒙怨咎,欺舊交,虜魏公子卬,卒為秦禽將破敵,攘地千里。吳起事悼王,使私不害公,讒不蔽忠,言不取茍合,行不取茍容,行義不(圖)[顧]毀譽,必有伯主強國,不辭禍兇。大夫種事越王,主離困辱,悉忠而不解,主雖亡絕,盡能而不離,多功而不矜,貴富不驕怠。若此三子者,義之至,忠之節也。故君子殺身以成名,義之所在,身雖死,無憾悔,何為不可哉?」蔡澤曰:「主聖臣賢,天下之福也;君明臣忠,國之福也;父慈子孝,夫信婦貞,家之福也。故比干忠,不能存殷;子胥知,不能存吳;申生孝,而晉惑亂。是有忠臣孝子,國家滅亂,何也?無明君賢父以聽之。故天下以其君父為戮辱,戀其臣子。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,是微子不足仁,孔子不足聖,管仲不足大也。」于是應侯稱善。 蔡澤得少間,因曰:「商君、吳起、大夫種,其為人臣,盡忠致功,則可愿矣。閎夭事文王,周公輔成王也,豈不亦忠乎?以君臣論之,商君、吳起、大夫種,其可愿孰與閎夭、周公哉?」應侯曰:「商君、吳起、大夫種不若也。」蔡澤曰:「然則君之主,慈仁任忠,不欺舊故,孰與秦孝公、楚悼王、越王乎?」應侯曰:「未知何如也。」蔡澤曰:「主固親忠臣,不過秦孝、越王、楚悼。君者為主,正亂、批患、折難,廣地殖穀,富國、足家、強主,威蓋海內,功章萬里之外,不過商君、吳起、大夫種。而君之祿位貴盛,私家之富過于三子,而身不退,竊為君危之。語曰:『日中則移,月滿則虧。』物盛則衰,天之常數也;進退、盈縮、變化,聖人之常道也。昔者,齊桓公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至葵丘之會,有驕矜之色,畔者九國。吳王夫差無適于天下,輕諸侯,凌齊、晉,遂以殺身亡國。夏育、太史啟叱呼駭三軍,然而身死于庸夫。此皆乘至盛不及道理也。夫商君為孝公平權衡、正度量、調輕重,決裂阡陌,教年耕戰,是以兵動而地廣,兵休而國富,故秦無敵于天下,立威諸侯。功已成,遂以車裂。楚地持戟百萬,白起率數萬之師,以與楚戰,一戰舉鄢、郢,再戰燒夷陵,南并蜀、漢,又越韓、魏攻強趙,北坑馬服,誅屠四十餘萬之眾,流血成川,沸聲若雷,使秦業帝。自是之後,趙、楚懾服,不敢攻秦者,白起之勢也。身所服者,七十餘城。功已成矣,賜死于杜郵。吳起為楚悼罷無能,廢無用,損不急之官,塞私門之請,壹楚國之俗,南攻楊越,北并陳、蔡,破橫散從,使馳說之士無所開其口。功已成矣,卒支解。大夫種為越王墾草創邑,辟地殖穀,率四方士,上下之力,以禽勁吳,成霸功。勾踐終棓而殺之。此四子者,成功而不去,禍至于此。此所謂信而不能詘,往而不能反者也。范蠡知之,超然避世,長為陶朱。君獨不觀博者乎?或欲(分)大投,或欲分功。此皆君之所明知也。今君相秦,計不下席,謀不出廊廟,坐制諸侯,利施三川,以實宜陽,決羊腸之險,塞太行之口,又斬范、中行之途,棧道千里,[通]于蜀、漢,使天下皆畏秦。秦之欲得矣,君之功極矣。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!如是不退,則商君、白公、吳起、大夫種是也。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,讓賢者授之,必有伯夷之廉;長為應侯,世世稱孤,而有喬、松之壽。孰與以禍終哉!此則君何居焉?」應侯曰善。「乃延入坐為上客。 後數日,入朝,言于秦昭王曰:「客新有從山東來者蔡澤,其人辯士。臣之見人甚眾,莫有及者,臣不如也。」秦昭王召見,與語,大說之,拜為客卿。應侯因謝病,請歸相印。昭王強起應侯,應侯遂稱篤,因免相。昭王新說蔡澤計畫,遂拜為秦相,東收周室。 蔡澤相秦王數月,人或惡之,懼誅,乃謝病歸相印,號為剛成君。[居]秦十餘年,[事]昭王、孝文王、莊襄王。卒事始皇帝。為秦使于燕,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于秦。P.220(卷五·秦三) 《戰國策》卷六·秦四 秦取楚漢中 秦取楚漢中,再戰于藍田,大敗楚軍。韓、魏聞楚之困,乃南襲至鄧,楚王引歸。後三國謀攻楚,恐秦之救也,或說薛公曰:「可發使告楚曰:『今三國之兵且去楚,楚能應而公攻秦,雖藍田豈難得哉!況于楚之故地?』楚疑于秦之未必救己也,而今三國之辭去,則楚之應之也必勸,是楚與三國謀出秦兵矣。秦為知之,必不救也。三國疾攻楚,楚必走秦以急;秦愈不敢出,則是我離秦而攻楚也,兵必有功。」P.223(卷六·秦四) 薛公曰:「善。」遂發重使之楚,楚之應之果勸。于是三國并力攻楚,楚果告急于秦,秦遂不敢出兵。大(臣)[臣]有功。P.224(卷六·秦四) 薛公入魏而出齊女 薛公入魏而出齊女。韓春謂秦王曰:「何不取為妻,以齊、秦劫魏,則上黨秦之有也。齊、秦合而立負芻,負芻立,其母在秦,則魏,秦之縣也已。呡欲以齊、秦劫魏而困薛公,佐欲定其弟,臣請為王因呡與佐也。魏懼而復之,負芻必以魏歿世事秦。齊女入魏而怨薛公,終以齊奉事王矣。」P.225(卷六·秦四) 三國攻秦入函穀 三國攻秦,入函穀。秦王謂樓緩,曰:「三國之兵深矣,寡人欲割河東而講。」對曰:「割河東,大費也;免于國患,大利也。此父兄之任也。王何不召公子池而聞焉?」P.227(卷六·秦四) 王召公子池而問焉,對曰:「講亦悔,不講亦悔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對曰:「王割河東而講,三國雖去,王必曰:『惜矣!三國且去,吾特以三城從之。』此講之悔也。王不講,三國入函穀,咸陽必危,王又曰『惜矣!吾愛三城而不講。』此又不講之悔也。。寡人決講矣。」卒使公子池以三城講于三國,[三國]之兵乃退。P.228(卷六·秦四) 秦昭王謂左右 秦昭王謂左右曰:「今日韓、魏,孰與始強?」對曰:「弗如也。」王曰:「今之如耳、魏齊,孰與孟嘗、芒卯之賢?」對曰:「弗如也。」王曰:「以孟嘗、芒卯之賢,帥強韓、魏之兵以伐秦,猶無奈寡人何也!今以無能若耳、魏齊,帥弱韓、魏以攻秦,其無奈寡人何,亦明矣!」左右皆曰:「甚然。」P.229(卷六·秦四) 中期推琴對曰:「王之料天下過矣。昔者六晉之時,智氏最強,滅破范、中行,帥韓、魏以圍趙襄子于晉陽。決晉水以灌晉陽,城不沈者三板耳。智伯出行水,韓康子御,魏桓子驂乘。智伯曰:『始,吾不知水之可亡人之國也,乃今知之。汾水利以灌安邑,絳水利以灌平陽。』魏桓子肘韓康子,康子履魏桓子,躡其踵。肘足接于車上,而智氏分矣。身死國亡,為天下笑。今秦之強,不能過智伯;韓、魏雖弱,尚賢在晉陽之下也。此乃方其用肘足時也,愿王之勿易也。」P.230(卷六·秦四) 楚魏戰于陘山 楚魏戰于陘山。魏許秦以上洛,以絕秦于楚。魏戰勝,楚敗于南陽。秦責賂于魏,魏不與。管淺謂秦王曰:「王何不謂楚王曰:『魏許寡人以地,今戰勝,魏王倍寡人也。王何不與寡人遇?魏畏秦、楚之合,必與秦地矣。是魏勝楚而亡地于秦也;是王以魏地德寡人,秦之楚者多資矣。魏弱,若不出地,則王攻其南,寡人絕其西,魏必危。』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以是告楚。楚王揚言與秦遇,魏王聞之恐,效上洛于秦。P.233(卷六·秦四) 楚使者景鯉在秦 楚使者景鯉在秦,從秦王與魏王遇于境。楚怒,秦(合)[令]周最為楚王曰:「魏請無與楚遇而合于秦,是以鯉與之遇也。弊邑之于與遇善之,故齊不合也。」楚王因不罪景鯉而德周、秦。P.235(卷六·秦四) 楚王使景鯉如秦 楚王使景鯉如秦。客謂秦王曰:「景鯉,楚王(使景)所甚愛,王不如留之以市地。楚王聽,則不用兵而得地;楚王不聽,則殺景鯉,更(不)與不如景鯉(留)[者市],是便計也。」秦王乃留景鯉。P.237(卷六·秦四) 景鯉使人說秦王曰:「臣見王之權輕天下,而地不可得也。臣之來使也,聞齊、魏皆且割地以事秦。所以然者,以秦與楚為昆弟國。今大王留臣,是示天下無楚也,齊、魏有何重于孤國也?楚知秦之孤,不與地,而外結交諸侯以圖,則社稷必危,不如出臣。」秦王乃出之。P.237(卷六·秦四) 秦王欲見頓弱 秦王欲見頓弱,頓弱曰:「臣之義不參拜,王能使臣無拜,即可矣。不即不見也。」秦王許之。于是頓子曰:「天下有[有]其實而無其名者,有無其實而有其名者,有無其名又無其實者。王知之乎?」王曰:「弗知。」頓子曰:「有其實而無其名者,商人是也。無把銚推耨之勢,而有積粟之實,此有其實而無其名者也。無其實而有其名者,農夫是也。解凍而耕,暴背而耨,無積粟之實,此無其實而有其名者也。無其名又無其實者,王乃是也。已立為萬乘,無孝之名;以千里養,無孝之實。」秦王悖然而怒。P.238(卷六·秦四) 頓弱曰:「山東戰國有六,威不掩于山東,而掩于母,臣竊為大王不取也。」秦王曰:「山東之建國可兼與?」頓子曰:「韓,天下之咽喉;魏,天下之胸腹。王資臣萬金而游,聽之韓、魏,入其社稷之臣于秦,即韓、魏從。韓、魏從,而天下可圖也。」秦王曰:「寡人之國貧,恐不能給也。」頓子曰:「天下未嘗無事也,非從即橫也。橫成,則秦帝;從成,即楚王。秦帝,即以天下恭養;楚王,即王雖有萬金,弗得私也。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乃資萬金,使東游韓、魏,入其將相。北游于燕、趙,而殺李牧。齊王入朝,四國必從,頓子之說也。P.239(卷六·秦四) 頃襄王二十年 頃襄王二十年,秦白起拔楚西陵,或拔鄢、郢、夷陵,燒先王之墓。王徙東北,保于陳城。楚遂削弱,為秦所輕。于是白起又將兵來伐。P.241(卷六·秦四) 楚人有黃歇者,游學博聞,襄王以為辯,故使于秦。說昭王曰:「天下莫強于秦、楚,今聞大王欲伐楚,此猶兩虎相鬭而駑犬受其弊,不如善楚。臣請言其說。臣聞之:『物至而反,冬夏是也。致至而危,累棋是也。』今大國之地半天下,有二垂,此從生民以來,萬乘之地未嘗有也。先帝文王、莊王,王之身,三世而不接地于齊,以絕從親之要。今王(三)使盛橋守事于韓,成橋以北入燕。是王不用甲,不伸威,而(出)[得]百里之地,王可謂能矣。王又舉甲兵而攻魏,杜大梁之門,舉河內,拔燕酸棗、虛、桃人,(楚燕)[魏]之兵云翔不敢校,王之功亦多矣。王(申)[休曱]息眾二年,然後復之,又取蒲、衍、首垣,以臨仁、平(兵)[丘],小黃、濟陽、嬰城,而魏氏服矣。王又割濮、磨之北(屬之燕),斷齊、秦之要,絕楚、魏之脊。天下五合、六聚而不敢救也,王之威亦憚矣。王若能持功守威,省攻伐之心而肥仁義之(誡)[地],使無復後患,三王不足四,五伯不足六也。P.242(卷六·秦四) 「王若負人徒之眾,仗兵甲之強,壹毀魏氏之威,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,臣恐有後患。《詩》云:『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。』《易》曰:『狐濡其尾。』此言始之易,終之難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智氏見伐趙之利,而不知榆次之禍也;吳見伐齊之便,而不知干隧之敗也。此二國者,非無大功也,沒利于前,而易患于後也。吳之信越也,從而伐齊,既勝齊人于艾陵,還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。智氏信韓、魏,從而伐趙,攻晉陽之城,勝有日矣,韓、魏反之,殺智伯瑤于鑿臺之上。今王妒楚之不毀也,而忘毀楚之強韓魏也。臣為大王慮而不取。《詩》云:『大武遠宅不涉。』從此觀之,楚國,援也;鄰國,敵也。《詩》:『他人有心,予忖度之。躍躍毚兔,遇犬獲之。』今王中道而信韓、魏之善王也,此正吳信越也。臣聞,敵不可易,時不可失。臣恐韓、魏之卑辭慮患,而實欺大國也。此何也?王既無重世之德于韓、魏,而有累世之怨矣。韓、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,累世矣。本國殘,社稷壞,宗廟毀,刳腹折頤,首身分離,暴骨草澤,頭顱僵仆,相望于境;父子老弱系虜,相隨于路;鬼神狐傷,無所食,百姓不聊生,族類離散,流亡為臣妾,滿海內矣。韓、魏之不亡,秦社稷之憂也。今王之攻楚,不亦失乎!(是)[且]王攻楚之日,則惡出兵?王將藉路于仇讎之韓、魏乎?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反也,是王以兵資于仇讎之韓、魏。王若不藉路于仇讎之韓、魏,必攻[隨]陽、右壤。隨陽、右壤,此皆廣川大水,山林溪穀不食之地,王雖有之,不為得地。是王有毀楚之名,無得地之實也。P.249(卷六·秦四) 「且王攻楚之日,四國必(應)悉起應王。秦、楚之[兵]構而不離,魏氏將出兵而攻留、方與、铚、胡陵、碭、蕭、相,故宋必盡。齊人南面,泗北必舉。此皆平原四達,膏腴之地也,而王使之獨攻。王破楚(于)以肥韓、魏于中國而勁齊,韓、魏之強足以校于秦矣。齊南以泗為境,東負海,北倚河,而無後患,天下之國,莫強于齊。齊、魏得地葆利,而詳事下吏,一年之後,為帝若未能,于以禁王之為帝有餘。夫以王壤土之博,人徒之眾,兵革之強,一舉(眾)[事]而注地于楚,(詘)[還]令韓、魏歸帝重于齊,是王失計也。P.254(卷六·秦四) 「臣為王慮,莫若善楚。秦、楚合而為一,(臨)以[臨]韓,韓必授首。王襟以山東之險,帶以河曲之利,韓必為觀眾之候。若是,王以(十成)[甲戍]鄭,梁氏寒心,許、鄢陵嬰城,上蔡、召陵不往來也。如此,而魏以關內候矣。王一善楚,而關內二萬乘之主注地于齊,齊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。是王之地一(任)[經]兩海,要絕天下也。是燕、趙無齊、楚,[齊楚]無燕趙也。然後危動燕、趙,持齊、楚,此四國者,不待痛而服矣。」P.257(卷六·秦四) 或為六國說秦王 或為六國說秦王曰:「土廣不足以為安,人眾不足以為強。若土廣者安,人眾者強,則桀、紂之後將存。昔者,趙氏亦嘗強矣。曰,趙強何若?舉左案齊,舉右案魏,厭案萬乘之國二,(國)[由]千乘之宋也。筑剛平,衛無東野,芻牧薪采,莫敢窺東門。當是時,衛危于累卵,天下之士相從謀曰:『吾將還其委質,而朝于邯鄲之君乎!』于是天下有稱伐邯鄲者,莫(不)令朝行。魏伐邯鄲,因退為逢澤之遇,乘夏車,稱夏王,朝為天子,天下皆從。齊太公聞之,舉兵伐魏,壤地兩分,國家大危。梁王身抱質執璧,請為陳侯臣,天下乃釋梁。郢威王聞之,寢不寐,食不飽,帥天下百姓,以與申縛遇于泗水之上,而大敗申縛。趙人聞之至枝桑,燕人聞之至格道。格道不通,平際絕。齊戰(敗)[則]不勝,謀則不得,使陳毛釋劍掫委南聽罪,西說趙,北說燕,內喻其百姓,而天下乃(齊)釋[齊]。于是夫積薄而為厚,聚少而為多,以同言郢威王于側(紂)[牖]之間。臣豈以郢威王為政衰謀亂以至于此哉?郢為強,臨天下諸侯,故天下(樂)[謀]伐之也!」P.259(卷六·秦四) 《戰國策》卷七·秦五 謂秦王 謂秦王曰:「臣竊惑王之輕齊、易楚、而卑畜韓也。臣聞,王兵勝而不驕,伯主約而不忿。勝而不驕,故能服世;月塞入不忿,故能從鄰。今王廣德魏、趙,而輕失齊,驕也;戰勝宜陽,不恤楚交,忿也。驕忿非伯部之業也。臣竊為大王慮之而不取也。P.265(卷七·秦五) 「《詩》云:『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。』故先王之所重者,唯始與終。何以知其然?昔智伯瑤殘范、中行,圍逼晉陽,卒為三家笑;吳王夫差棲越于會稽,勝齊于艾陵,為黃池之遇,無禮于宋,遂與勾踐禽,死于干隧;梁君伐楚勝齊,制趙、韓之兵,驅十二諸侯以朝天子于孟津,後子死,身布冠而拘于(秦)[齊]。三者非無功也,能始而不能終也。P.266(卷七·秦五) 「今王破宜陽,殘三川,而使天下之士不敢言;雍天下之國,徙兩周之疆,而世主不敢交陽侯之塞;取黃棘,而韓、楚之兵不敢進。王若能為此尾,則三王不足四,五伯不足六。王若不能為此尾,而有後患,則臣恐諸侯之君,河、濟之士,以王為吳、智之事也。P.268(卷七·秦五) 「《詩》云:『行百里者,半于九十。』此言末路之難。今大王皆有驕色,以臣之心觀之,天下之事,依世主之心,非楚受兵,必秦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秦人援魏以拒楚,楚人援韓以拒秦,四國之兵敵,而未能復戰也。齊宋在繩墨之外以為權,故曰先得齊、宋者(伐秦)[成]。秦先得齊、宋,則韓氏鑠;韓氏鑠,則楚孤而受兵也。楚先得(齊)[之],則魏氏鑠;魏氏鑠,則秦孤而受兵矣。若隨此計而行之,則兩國者必為天下笑矣。」P.370(卷七·秦五) 秦王與中期爭論 秦王與中期爭論,不勝。秦王大怒,中期徐行而去。或為中期說秦王曰:「悍人也。中期適遇明君故也,向者遇桀、紂,必殺之矣。」秦王因不罪。P.271(卷七·秦五) 獻則謂公孫消 獻則謂公孫消曰:「公,大臣之尊者也,數伐有功,所以不為相者,太后不善公也。(辛)[羋]戎者,太后之所親也。今亡于楚,在東周。公何不以秦、楚之重資而相之于周乎?楚必便之矣。是(辛)[羋]戎有秦、楚之重,太后必悅公,公相必矣。」P.271(卷七·秦五) 樓忤約秦魏 樓忤秦、魏,魏太子為質,紛強欲敗之。謂太后曰:「國與還者也,敗秦而利魏,魏必負之。負秦之日,太子為糞[土]矣。」太后坐王而泣。王因疑于太子,令之留于酸棗。樓子患之。昭衍為周之梁,樓子告之。昭衍見梁王,梁王曰:「何聞?」曰:「聞秦且伐魏。」王曰:「為期與我約矣。」曰:「秦疑于王之約,以太子之留酸棗而不之秦。秦王之計曰:『魏不與我約,必攻我;我與其處而待之見攻,不如先伐之。』以秦強折節而下與國,臣恐其害于東周。」P.274(卷七·秦五) 濮陽人呂不韋賈于邯鄲 濮陽人呂不韋賈于邯鄲,見秦質子異人,歸而謂父曰:「耕田之利幾倍?」曰:「十倍。」「珠玉之贏幾倍?」曰:「百倍。」「立國家之主贏幾倍?」曰:「無數。」曰:「今力田疾作,不得暖衣餘食;今建國立君,澤可以遺世。愿往事之。」P.275(卷七·秦五) 秦子異人質于趙,處于聊城。故往說之曰:「子傒有承國之業,又有母在中。今子無母于中,外托于不可知之國,一日倍約,身為糞土。今子聽吾計事,求歸,可以有秦國。吾為子使秦,必來請子。」P.276(卷七·秦五) 乃說秦王后弟陽泉君曰:「君之罪至死,君知之乎?君之門下無不居高尊位,太子門下無貴者。君之府藏珍珠寶玉,君之駿馬盈外廄,美女充後庭。王之春秋高,一日山陵崩,太子用事,君危于累卵,而不壽于朝生。說有可以一切,而使君富貴千萬歲,其寧于太山四維,必無危亡之患矣。」陽泉君避席,請聞其說。不韋曰:「王年高矣,王后無子,子傒有承國之業,士倉又輔之。王一日山陵崩,子傒立,士倉用事,王后之門,必生蓬蒿。子異人賢材也,棄在于趙,無母于內,引領西望,而愿一得歸。王后誠請而立之,是子異人無國而有國,王后無子而有子也。」陽泉君曰:「然。」入說王后,王后乃請趙而歸之。P.277(卷七·秦五) 趙未之遣,不韋說趙曰:「子異人,秦之寵子也,無母于中,王后欲取而子之。使秦而欲屠趙,不顧一子以留計,是抱空質也。若使子異人歸而得立,趙厚送遣之,是不敢倍德畔施,是自為德講。秦王老矣,一日晏駕,雖有子異人,不足以結秦。」趙乃遣之。P.279(卷七·秦五) 異人至,不韋使楚服而見。王后悅其狀,高其知,曰:「吾楚人也。」而自子之,乃變其名曰「楚」。王使子誦,子曰:「少棄捐在外,嘗無師傅所教學,不習于誦。」王罷之,乃留止。間曰:「陛下嘗軔車于趙矣,趙之豪桀,得知名者不少。今大王反國,皆西面而望。大王無一介之使以存之,臣恐其皆有怨心,使邊境早閉晚開。」王以為然,奇其計。王后勸立之。王乃召相,令之曰:「寡人子莫如楚。」立以為太子。P.280(卷七·秦五) 子楚立,以不韋為相,號曰文信侯,食藍田十二縣。王后為華陽太后,諸侯皆致秦邑。P.280(卷七·秦五) 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 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,使剛成君蔡澤事燕,三年,而燕太子質于秦。文信侯因請張唐相燕,欲與燕共伐趙,以廣河間之地。張唐辭曰:「燕者必徑于趙,趙人得唐者,受百里之地。」文信侯去而不快。少庶子甘羅曰:「君侯何不快甚也?」文信侯曰:「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,而燕太子已入質矣。今吾自請張卿相燕,而不肯行。」甘羅曰:「臣[請]行之。」文信君叱去曰:「我自行之而不肯,汝安能行之也?」甘羅曰:「夫項橐生七歲為而為孔子師,今臣生十二歲于茲矣!君其試臣,奚以遽言叱也!」P.282(卷七·秦五) 甘羅見張唐曰:「卿之功,孰與武安君?」唐曰:「武安君戰勝攻取,不知其數;攻城墮邑,不知其數。臣之功不如武安君也。」甘羅曰:「卿明知功之不如武安君歟?」曰:「知之。」「應侯之用秦也,孰與文信侯專?」曰:「應侯不如文信侯專。」曰:「卿明知為不如文信侯專歟?」曰:「知之。」甘羅曰:「應侯欲伐趙,武安君難之,去咸陽七里,絞而殺之。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,而卿不肯行,臣不知卿所死之處矣。」唐曰:「請因孺子而行!」令庫具車,廄具馬,府具幣,行有日矣。甘羅謂文信侯曰:「借臣車五乘,請為張唐先報趙。」P.283(卷七·秦五) 見趙王,趙王郊迎。謂趙王曰:「聞燕太子丹之入秦與?」曰:「聞之。」聞張唐之相燕與?「曰:「聞之。」「燕太子入秦者,燕不欺秦也。張唐相燕者,秦不欺燕也。秦、燕不相欺,則伐趙,危矣。燕秦所以不相欺者,無異故,欲攻趙而廣河間也。今王赍臣五城以廣河間,請歸燕太子,與強趙攻弱燕。」趙王立割五城以廣河間,歸燕太子。趙攻燕,得上穀三十六縣,與秦什一。P.285(卷七·秦五) 文信侯出走 文信侯出走,與司空馬之趙,趙以為守相。秦下甲而攻趙。司空馬說趙王曰:「文信侯相秦,臣事之,為尚書,習秦事。今大王使[臣]守小官,習趙事。請為大王設秦、趙之戰,而親觀其孰勝。趙孰與秦大?」曰:「不如。」「民孰與之眾?」曰:「不如。」「金錢粟孰與之富?」曰:「弗如。」「國孰與之治?」曰:「不如。」「相孰與之賢?」曰:「不如。」「將孰與之武?」曰:「不如。」「律令孰與之明?」曰:「不如。」司空馬曰:「然則大王之國,百舉而無及秦者,大王之國亡。」趙王曰:「卿不遠趙,而悉教以國事,愿于因計。」司空馬曰:「大王裂趙之半以賂秦,秦不接刃而得趙之半,秦必悅。內惡趙之守,外恐諸侯之救,秦必受之。秦受地而郤兵,趙守半國以自存。秦銜賂以自強,山東必恐亡,趙(自)[國]危,諸侯必懼。懼而相救,則從事可成。臣請為大王約從。從事成,則是大王名亡趙之半,實得山東以敵秦,秦不足亡。」趙王曰:「前日秦下甲攻趙,趙賂以河間十二縣,地削兵弱,卒不免秦患。今又割趙之半以強秦,力不能自存,因以亡矣。愿卿之更計。」司空馬曰:「臣少為秦刀筆,以官長而守小官,未嘗為兵首,請為大王悉趙兵以遇。」趙王不能將。司空馬曰:「臣效愚計,大王不能用,是臣無以事大王,愿自請。」P.286(卷七·秦五) 司空馬去趙,渡平原。平原津令郭遺勞而問:「秦兵下趙,上客從趙來,趙事何如?」司空馬言其為趙王計而弗用,趙必亡。平原令曰:「以上客料之,趙何時亡?」司空馬曰:「趙將武安君,期年而亡;若殺武安君不過半年。趙王之臣有韓倉者,以曲合于趙王,其交甚親,其為人疾賢妒功臣。今國危亡,王必用其言,武安君必死。」P.288(卷七·秦五) 韓倉果惡之,王使人代。武安君至,使韓倉數之曰:「將軍戰勝,王觴將軍。將軍為壽于前,而捍匕首,當死。」武安君曰:「繓病鉤,身大臂短,不能及地,起居不敬,恐(懼)[獲]死罪于前,故使工人為木(材)[杖]以接手。上若不信,繓請以出示。」出之袖中,以示韓倉,狀如振捆,纏之以布。「愿公入明之。」韓倉曰:「受命于王,賜將軍死,不赦。臣不敢言。」武安君北面再拜賜死,縮劍將自誅,乃曰:「人臣不得自殺宮中。」(遇)[過]司空馬門,趣甚疾,出諔門也,右舉劍將自誅,臂短不能及,銜劍征之于柱以自刺。武安君死。五月趙亡。P.289(卷七·秦五) 平原令見諸公,必為言之曰:「嗟嗞乎,司空馬!」又以為司空馬逐于秦,非不知也;去趙,非不肖也。趙去司空馬而國亡。國亡者,非無賢人,不能用也。P.292(卷七·秦五) 四國為一將以攻秦 四國為一,將以攻秦。秦王召群臣賓客六十人而問焉,曰:「四國為一,將以圖秦,寡人屈于內,而百姓靡于外,為之奈何?」群臣莫對。姚賈對曰:「賈愿出使四國,必絕其謀,而安其兵。」乃資車百乘,金千斤,衣以其衣冠,(舞)[帶]以其劍。姚賈辭行,絕其謀,止其兵,與之為交以報秦。秦王大悅。賈封千戶,以為上卿。P.293(卷七·秦五) 韓非(知)[短]之,曰:「賈以珍珠重寶,南使荊、吳,北使燕、代之間三年,四國之交未必合也,而珍珠重寶盡于內。是賈以王之權、國之寶,外自交于諸侯,愿王察之。且梁監門子,嘗盜于梁,臣于趙而逐。取世監門子,梁之大盜,趙之逐臣,與同知社稷之計,非所以厲群臣也。」P.294(卷七·秦五) 王召姚賈而問曰:「吾聞子以寡人財交于諸侯,有諸?」對曰:「有[之]。」王曰:「有何面目復見寡人?」對曰:「曾參孝其親,天下愿以為子;子胥忠于君,天下愿以為臣;貞女工巧,天下愿以為妃。今賈忠王而王不知也。賈不歸四國,尚焉之?使賈不忠于君,四國之王尚焉用賈之身?桀聽讒而誅其良將,紂聞讒而殺其忠臣,至身死國亡。今王聽讒,則無忠臣矣。」P.295(卷七·秦五) 王曰:「子監門子,梁之大盜,趙之逐臣。」姚賈曰:「太公望,齊之逐夫,朝歌之廢屠,子良之逐臣,棘津之(讎)不[讎]庸,文王用之而王。管仲,其鄙(人)之賈人也,南陽之弊幽,魯之免囚,桓公用之而伯。百里奚,虞之乞人,傳賣以五羊之皮,穆公相之而朝西戎。文公用中山盜,而勝于城濮。此四士者,皆有詬醜,大誹[于]天下,明主用之,知其可與立功。使若卞隨、務光、申屠狄,人主豈得其用哉!故明主不取其污,不聽其非,察其為己用。故可以存社稷者,雖有外誹者不聽;雖有高世之名,無咫尺之功者不賞。是以群臣莫敢以虛愿望于上。」P.296(卷七·秦五) 秦王曰:「然。」乃(可)復使姚賈而誅韓非。P.299(卷七·秦五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3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3) 《戰國策》卷八·齊一 楚威王戰勝于徐州 楚威王戰勝于徐州,欲逐嬰子于齊。嬰子恐,張醜謂楚王曰:「王戰勝于徐州也,盼子不用也。盼子有功于國,百姓為之用。嬰子不善,而用申縛。申縛者,大臣與百姓弗為用,故王勝之也。今嬰子逐,盼子必用。復整其士卒以與王遇,必不便于王也。」楚王因弗逐。P.301(卷八·齊一) 齊將封田嬰于薛 齊將封田嬰于薛。楚王聞之,大怒,將伐齊。齊王有輟志。公孫闬曰:「封之成與不,非在齊也,又將在楚。闬說楚王,令其欲封公也又甚于齊。」嬰子曰:「愿委之于子。」P.303(卷八·齊一) 公孫闬為謂楚王曰:「魯、宋事楚而齊不事者,齊大而魯、宋小。王獨利魯、宋之小,不惡齊大何也?夫齊削地而封田嬰,是其所以弱也。愿勿止。」楚王曰:「善。」因不止。P.303(卷八·齊一) 靖郭君將城薛 靖郭君將城薛,客多以諫。靖郭君謂謁者無為客通。齊人有請者曰:「臣請三言而已矣!益一言臣請烹。」靖郭君因見之。客趨而進曰:「海大魚。」因反走。君曰:「客有于此。」客曰:「鄙臣不敢以死為戲。」君曰:「亡,更言之。」對曰:「君不聞[海]大魚乎?網不能止,鉤不能牽,蕩而失水,則螻蟻得意焉。今夫齊,亦君之水也。君長有齊陰,奚以薛為?(夫)[失]齊,雖隆薛之城到于天,猶之無益也。」君曰:「善。」乃輟城薛。P.305(卷八·齊一) 靖郭君謂齊王 靖郭君謂齊王曰:「五官之計,不可不日聽(也)而數覽[也]。」王曰:「說五而厭之。」今與靖郭君。P.306(卷八·齊一) (姚本:一本作「王曰:『日說五官,吾厭之。』」) 靖郭君善齊貌辨 靖郭君善齊貌辨。齊貌辨之為人也多疵,門人弗說。士尉以證靖郭君,靖郭君不聽,士尉辭而去。孟嘗君又竊以諫,靖郭君大怒曰:「刬而類,破吾家。茍可慊齊貌辨者,吾無辭為之。」于是舍之上舍,令長子御,旦暮進食。 數年,威王薨,宣王立。靖郭君之交,大不善于宣王,辭而之薛,與齊貌辨俱留。無幾何,齊貌辨辭而行,請見宣王。靖郭君曰:「王之不說嬰甚,公往必得死焉。」齊貌辨曰:「固不求生也,請必行。」靖郭君不能止。 齊貌辨行至齊,宣王聞之,藏怒以待之。齊貌辨見宣王,王曰:「子,靖郭君之所聽愛夫!」齊貌辨曰:「愛則有之,聽則無有。王之方為太子之時,辨謂靖郭君曰:『太子相不仁,過頤豕視,若是者(信)[倍]反。不若廢太子,更立衛姬嬰兒郊師。』靖郭君泣而曰:『不可,吾不忍也。』若聽辨而為之,必無今日之患也。此為一。至于薛,昭陽請以數倍之地易薛,辨又曰:『必聽之。』靖郭君曰:「受薛于先王,雖惡于後王,吾獨謂先王何乎!且先王之廟在薛,吾豈可以先王之廟與楚乎」,又不肯聽辨。此為二。「宣王太息,動于顏色,,曰:「靖郭君之于寡人一至此乎!寡人少,殊不知此。客肯為寡人來靖郭君乎?」齊貌辨對曰:「敬諾。」 靖郭君衣威王之衣冠,(舞)[帶]其劍,宣王自迎靖郭君于郊,望之而泣。靖郭君至,因請相之。靖郭君辭,不得已而受。七日,謝病強辭。靖郭君辭不得,三日而聽。 當是時,靖郭君可謂能自知人矣!能自知人,故人非之不為沮。此齊貌辨之所以外生、樂患、趣難者也。P.313(卷八·齊一) 邯鄲之難 邯鄲之難,趙求救于齊。田侯召大臣而謀曰:「救趙孰與勿救?」鄒子曰:「不如勿救。」段干綸曰:「弗救,則我不利。」田侯曰:「何哉?」「夫魏氏兼邯鄲,其于齊何利哉!」田侯曰:「善。」乃起兵,曰:「軍于邯鄲之郊。」段干綸曰:「臣之求利且不利者,非此也。夫救邯鄲,軍于其郊,是趙不拔而魏全也。故不如南攻襄陵以弊魏,邯鄲拔而承魏之弊,是趙破而魏弱也。」田侯曰:「善。」乃起兵南攻襄陵。七月,邯鄲拔。齊因承魏之弊,大破之桂陵。P.314(卷八·齊一) 南梁之難 南梁之難,韓氏請救于齊。田侯召大臣而謀曰:「早救之,孰與晚救之便?」張丐對曰:「晚救之,韓且折而入于魏,不如早救之。」田臣思曰:「不可。夫韓、魏之兵未弊,而我救之,我代韓而受魏之兵,顧反聽命于韓也。且夫魏有破韓之志,韓見且亡,必東訴于齊。我因陰結韓之親,而晚承魏之弊,則國可重,利可得,名可尊矣。」田侯曰:「善。」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。 韓自以專有齊國,五戰五不勝,東訴于齊,齊因起兵擊魏,大破之馬陵。魏破韓弱,韓、魏之君因田嬰北面而朝田侯。P.317(卷八·齊一) 成侯鄒忌為齊相 成侯鄒忌為齊相,田忌為將,不相說。公孫闬謂鄒忌曰:「公何不為王謀伐魏?勝,則是君之謀也,君可以有功;戰不勝,田忌不進,戰而不死,曲撓而誅。」鄒忌以為然,乃說王而使田忌伐魏。 田忌三戰三勝,鄒忌以告公孫闬,公孫闬乃使人操十金而往卜于市,曰:「我田忌之人也,吾三戰而三勝,聲威天下,欲為大事,亦吉否?」卜者出,因令人捕為人卜者,亦驗其辭于王前。田忌遂走。P.318(卷八·齊一) 田忌為齊將 田忌為齊將,系梁太子申,禽厐涓。孫子謂田忌曰:「將軍可以為大事乎?」田忌曰:「奈何?」孫子曰:「將軍無解兵而入齊。使彼罷弊(于先)[老]弱守于主。主者,循軼之途也,鎋擊摩車而相過。使彼罷弊(先弱)[老]守于主,必一而當十,十而當百,百而當千。然後背太山,左濟,右天唐,軍重踵高宛,使輕車銳騎沖雍門。若是,則齊君可正,而成侯可走。不然,則將軍不得入于齊矣。」田忌不聽,果不入齊。P.320(卷八·齊一) 田忌亡齊而之楚 田忌亡齊而之楚,鄒忌代之相齊,恐田忌欲以楚權復于齊,杜赫曰:「臣請為留楚。」謂楚王曰:「鄒忌所以不善楚者,恐田忌之以楚權復于齊也。王不如封田忌于江南,以示田忌之不返齊也,鄒忌以齊厚事楚。田忌亡人也,而得封,必德王。若復于齊,必以齊事楚。此用二忌之道也。」楚果封之于江南。P.323(卷八·齊一) 鄒忌事宣王 鄒忌事宣王,仕人眾。宣王不悅。晏首貴而仕人寡,王悅之。鄒忌謂宣王曰:「忌聞以為有一子之孝,不如有五子之孝。今首之所進仕者,以幾何人?」宣王因以晏首壅塞之。P.323(卷八·齊一) 鄒忌修八尺有餘 鄒忌修八尺有餘,身體昳麗。朝服衣冠,窺鏡,謂其妻曰:「我孰與城北徐公美?」其妻曰:「君美甚,徐公何能及君也!」城北徐公,齊國之美麗者也。忌不自信,而復問其妾曰:「吾孰與徐公美?」妾曰:「徐公何能及君也!」旦日客從外來,與坐談,問之客曰:「吾與徐公孰美?」客曰:「徐公不若君之美也。」明日,徐公來。孰視之,自以為不如;窺鏡而自視,又弗如遠甚。暮,寢而思之曰:「吾妻之美我者,私我也;妾之美我者,畏我也;客之美我者,欲有求于我也。」 于是入朝見威王曰:「臣誠知不如徐公美,臣之妻私臣,臣之妾畏臣,臣之客欲有求于臣,皆以美于徐公。今齊地方千里,百二十城,宮婦左右,莫不私王;朝廷之臣,莫不畏王;四境之內,莫不有求于王。由此觀之,王之蔽甚矣!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下令:「群臣吏民,能面刺寡人之過者,受上賞;上書諫寡人者,受中賞;能謗議于市朝,聞寡人之耳者,受下賞。」 令初下,群臣進諫,門庭若市。數月之後,時時而間進。期年之後,雖欲言,無可進者。燕、趙、韓、魏聞之,皆朝于齊。此所謂戰勝于朝廷。P.336(卷八·齊一) 秦假道韓魏以攻齊 秦假道韓、魏以攻齊,齊威王使章子將而應之。與秦交和而舍,使者數相往來,章子為變其徽章,以雜秦軍。候者言章子以齊入秦,威王不應。頃之間,候者復言章子以齊兵降秦,威王不應。而此者三。有司請曰:「言章子之敗者,異人而同辭。王何不發將而擊之?」王曰:「此不叛寡人明矣,曷為擊之!」 頃間,言齊兵大勝,秦軍大敗,于是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謝于齊。左右曰:「何以知之?」曰:「章子之母啟得罪其父,其父殺之而埋馬棧之下。吾使章子將也,勉之曰:『夫子之強,全兵而還,必更葬將軍之母。』對曰:「臣非不能更葬先妾也。臣之母啟得罪臣之父。臣之父未教而死。夫不得父之教而更葬母,是欺死父也。故不敢。『夫為人子而不欺死父,豈為人臣欺生君哉?」P.329(卷八·齊一) 楚將伐齊 楚將伐齊,魯親之,齊王患之。張丐曰:「臣請令魯中立。」乃為齊見魯君。乃為齊見魯君。魯君曰:「齊王懼乎?」曰:「非臣所知也,臣來吊足下。」魯君曰:「何吊?」曰:「君之謀過矣。君不與勝者而與不勝者,何故也?」魯君曰:「子以齊、楚為孰勝哉?」對曰:「鬼且不知也。」「然則子何以吊寡人?」曰:「齊,楚之權敵也,不用有魯與無魯,足下豈若令眾而合二國之後哉!楚大勝齊,其良士選卒必殪,其餘兵足以待天下;齊為勝,其良士選卒以殪。而君以魯眾合戰勝後,此其為德也亦大矣,其見恩德亦其大也。」魯君以為然,身退師。P.331(卷八·齊一) 秦伐魏 秦伐魏,陳軫合三晉而東,謂齊王曰:「古之王者之伐也,欲以正天下而立功名,以為後世也。今齊、楚、燕、趙、韓、梁六國之遞甚也,不足以立功名,適足以強秦而自弱也,非山東之上計也。能危山東者,強秦也。不憂強秦,而遞相罷弱,而兩歸其國于秦,此臣之所以為山東之患。天下為秦相割,秦曾不出力;天下為秦相烹,秦曾不出薪。何秦之智而山東之愚耶?愿大王之察也。 「古之五帝、三王、五伯之伐也,伐不道者。今秦之伐天下不然,必反之,主必死辱,民必死虜。今韓、梁之目未嘗干,而齊民獨不也,非齊親而韓、梁疏也,齊遠秦而韓、梁近。今齊將近矣!今秦欲攻梁絳、安邑,秦得絳、安邑以東下河,必表里河而東攻齊,舉齊屬之海,難免而孤楚、韓、梁,北向而孤燕、趙,齊無所出其計矣。愿王孰慮之! 「今三晉已合矣,復為兄弟,約而出銳師以戍梁絳、安邑,此萬世之計也。齊非急以銳師合三晉,必有後憂。三晉合,秦必不敢攻梁,必南攻楚。楚、秦構難,三晉怒齊不與己也,必東攻齊。此臣之所謂齊必有大憂,不如急以兵合于三晉。」齊王敬諾,果以兵合于三晉。P.335(卷八·齊一) 蘇秦為趙合從說齊宣王 蘇秦為趙合從,說齊宣王曰:「齊南有太山,東有瑯邪,西有清河,北有渤海,此所謂四塞之國也。齊地方二千里,帶甲數十萬,粟如丘山。齊車之良,五家之兵,疾如錐矢,戰如雷電,解若風雨,即有軍役,未嘗倍太山、絕清河、涉渤海也。臨淄之中七萬戶,臣竊度之,下戶三男子,三七二十一萬,不待發于遠縣,而臨淄之卒,固以二十一萬矣。臨淄甚富而實,其民無不吹竽、鼓瑟、擊筑、彈琴、鬭雞、走犬、六博、蹋踘者;臨淄之途,車轂擊,人肩摩,連衽成帷,舉袂成幕,揮汗成雨;家敦而富,志高而揚。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強,天下不能當。今乃西面事秦,竊為大王羞之! 「且夫韓、魏之所以畏秦者,以與秦接界也。兵出而相當,不至十日,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。韓、魏戰而勝秦,則兵半折,四境不守;戰而不勝,以亡隨其後。是故韓、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。 「今秦攻齊則不然,倍韓、魏之地,(至闈)[過衛]陽晉之道,徑亢父之險,車不得方軌,馬不得并行,百人守險,千人不能過也。秦雖欲深入,則狼顧,恐韓、魏之議其後也。是故恫疑虛猲,高躍而不敢進,則秦不能害齊,亦已明矣。夫不深料秦之不奈我何也,而欲西面事秦,是群臣之計過也。今無臣事秦之名,而有強國之實,臣固愿大王之少留計。」 齊王曰:「寡人不敏,今主君以趙王之教詔之,敬奉社稷以從。」P.342(卷八·齊一) 張儀為秦連橫齊王 張儀為秦連橫[說]齊王曰:「天下強國無過齊者,大臣父兄殷眾富樂,無過齊者。然而為大王計者,皆為一時說而不顧萬世之利。從人說大王者,必謂齊西有強趙,南有韓、魏,負海之國也,地廣人眾,兵強士勇,雖有百秦,將無奈我何!大王覽其說,而不察其至實。 「夫從人朋黨比周,莫不以從為可。臣聞之,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,國以危亡隨其後,雖有勝名而有亡之實,是何故也?齊大而魯小。今趙之與秦也,猶齊之于魯也。秦、趙戰于河漳之上,再戰而再勝秦;戰于番吾之下,再戰而再勝秦。四戰之後,趙亡卒數十萬,邯鄲僅存。雖有勝秦之名,而國破矣!是何故也?秦強而趙弱也。今秦、楚嫁子取婦,為昆弟之國;韓獻宜陽,魏效河外,趙入朝澠池,割河間以事秦。大王不事秦,秦驅韓、魏攻齊之南地,悉趙涉河關,指博關,臨淄、即墨非王之有也。國一日被攻,雖欲事秦,不可得也。是故愿大王熟計之。」 齊王曰:「齊僻陋隱居,托于東海之上,未嘗聞社稷之長利。今大客幸而教之,請奉社稷以事秦。」獻魚鹽之地三百[里]于秦也。P.345(卷八·齊一) 《戰國策》卷九·齊二 韓齊為與國 韓、齊為與國。張儀以秦、魏伐韓。齊王曰:「韓,吾與國也。秦伐之,吾將救之。」田臣思曰:「王之謀過矣,不如聽之。子噲與子之國,百姓不戴,諸侯弗與。秦伐韓,楚、趙必救之,是天(下)以燕賜我也。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許韓使者而遣之。 韓自以得交于齊,遂與秦戰。楚、趙果遽起兵而救韓,齊因起兵攻燕,三十日而舉燕國。P.348(卷九·齊二) 張儀事秦惠王 張儀事秦惠王。惠王死,左右惡張儀,曰:「儀事先生不忠。」言未已,齊讓又至。張儀聞之,謂武王曰:「儀有愚計,愿效之王。」王曰:「奈何?」曰:「為社稷計者,東方有大變,然後王可以多割地。今齊王臣憎(張)儀,儀之所在,必舉兵而伐之。故儀愿乞不肖身而之梁,齊必舉兵而伐之。齊、梁之兵連于城下,不能相去,王以其間伐韓,入三川,出兵函穀而無伐,以臨周,祭器必出,挾天子,案圖籍,此王業也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具革車三十乘,納之梁。齊果舉兵伐之。 梁王大恐。張儀曰:「王勿患,請令罷齊兵。」乃使其舍人馮喜之楚,藉使之齊。齊、楚之事已畢,因謂齊王:「王甚憎張儀,雖然,厚矣王之托儀于秦王也。」齊王曰:「寡人甚憎儀,儀之所在,必舉兵伐之。故儀愿乞不肖身而之梁,齊必舉兵伐梁。梁、齊之兵連于城下不能去,王以其間伐韓,入三川,出兵函穀而無伐,以臨周,祭器必出,挾天子,案圖籍,是王業也。『秦王以為然,與革車三十乘而納儀于梁。而果伐之,是王內自罷而伐與國,廣鄰敵以自臨,而信儀于秦王也。此臣之所謂托儀也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止。P.352(卷九·齊二) 犀首以梁為齊戰于承匡而不勝 犀首以梁為齊戰于承匡而不勝。張儀謂梁王:「不用臣言以危國。」梁王因相儀,儀以秦、梁之齊合橫親。犀首欲敗,謂衛君曰:「衍非有怨于儀也,值所以為國者不同耳。君必解衍。」衛君為告儀,儀許諾,因與之參坐于衛君之前。犀首跪行,為儀千秋之祝。明日張子行,犀首送之至于齊疆。齊王聞之,怒于儀,曰:「衍也吾讎,而儀與之俱,是必與衍鬻吾國矣。」遂不聽。P.353(卷九·齊二) 昭陽為楚伐魏 昭陽為楚伐魏,覆軍殺將,得八城。移兵而攻齊。陳軫為齊王使,見昭陽,再拜賀戰勝,起而問:「楚之法,覆軍殺將,其官爵何也?」昭陽曰:「官為上柱國,爵為上執珪。」陳軫曰:「異貴于此者何也?」曰:「唯令尹耳。」陳軫曰:「令尹貴矣!王非置兩令尹也,臣竊為公譬可也。楚有祠者,賜其舍人卮酒。舍人相謂曰:『數人飲之不足,一人飲之有餘。請畫地為蛇,先成者飲酒。』一人蛇先成,引酒且飲之,乃左手持卮,右手畫蛇,曰『吾能為之足。』未成,一人之蛇成,奪其卮,曰:『蛇固無足,子安能為之足。』遂飲其酒。為蛇足者,終亡其酒。今君相楚而攻魏,破軍殺將,得八城,不弱兵,欲攻齊,齊畏公甚,公以是為名足矣,官之上非可重也。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者,身且死,爵且後歸,猶為蛇足也。」昭陽以為然,解軍而去。P.357(卷九·齊二) 秦攻趙 秦攻趙。趙令樓緩以五城求講于秦,而與之伐齊。齊王恐,因使人以十城求講于秦。樓子恐,因以上黨二十四縣許秦王。趙足之齊,謂齊王曰:「王欲秦、趙解乎?不如從合于趙,趙必倍秦。倍秦則齊無患矣。」P.357(卷九·齊二) 權之難齊燕戰。 權之難,齊、燕戰。秦使魏冉之趙,出兵助燕擊齊。薛公使魏處之趙,謂李向曰:「君助燕擊齊,齊必急。急必以地和于燕,而身與趙戰矣。然則是君自為燕東兵,為燕取地也。故為君計者,不如按兵勿出。齊必緩,緩必復與燕戰。戰而勝,兵罷弊,趙可取唐、曲逆;戰而不勝,命縣于趙。然則吾中立而割窮齊與疲燕也,兩國之權,歸于跑矣。」P.358(卷九·齊二) 秦攻趙長平 秦攻趙長平,齊、楚救之。秦計曰:「齊、楚救趙,親,則將退兵;不親,則且遂攻之。」趙無以食,請粟于齊,而齊不聽。(蘇秦)[周子]謂齊王曰:「不如聽之以卻秦兵,不聽則秦兵不卻,是秦之計中,而齊、燕之計過矣。且趙之于燕、齊,隱蔽也,齒之有唇也,唇亡則齒寒。今日亡趙,則明日及齊、楚矣。且夫救趙之務,宜若奉漏甕,沃焦釜。夫救趙,高義也;卻秦兵,顯名也。義救亡趙,威卻強秦[之]兵,不務為此,而務愛粟,則為國計者過矣。」P.361(卷九·齊二) 或謂齊王 或謂齊王曰:「周、韓西有強秦,東有趙、魏。秦伐周、韓之西,趙、魏不伐,周、韓為割,韓卻周害也。及韓卻周割之[後],趙、魏亦不免與秦為患矣。今齊、秦伐趙、魏,則亦不[異]于趙、魏之應秦而伐周、韓。(令)[今]齊入于秦而伐趙、魏,趙、魏亡之後,秦東面而伐齊,齊安得救天下乎!」P.362(卷九·齊二) 《戰國策》卷十·齊三 楚王死 楚王死,太子在齊質。蘇秦謂薛公曰:「君何不留楚太子,以市其下東國?」薛公曰:「不可。我留太子,郢中立王,然則是我抱空質而行不義于天下也。」蘇秦曰:「不然郢中立王,君因謂其新王曰:「與我下東國,吾為王殺太子。不然,吾將與三國共立之。『然則下東國必可得也。」 蘇秦之事,可以請行,可以令楚王亟入下東國;可以益割于誰;可以忠太子而使楚益入地;可以為楚王走太子;可以忠太子使之亟去;可以惡蘇秦于薛公;可以為蘇秦請封于楚;可以使人說薛公以善蘇子;可以使蘇子自解于薛公。 蘇秦謂薛公曰:「臣聞謀泄者事無功,計不決者名不成。今君留太子者,以市下東國也。非亟得下東國者,則楚之計變,變則是君抱空質而負名于天下也。」薛公曰:「善。為之奈何?」對曰:「臣請為君之楚,使亟入下東國之地。楚得成,則君無敗矣。」薛公曰:「善。」因遣之。 謂楚王曰:「齊欲奉天子而立之。臣觀薛公之留太子者,以市下東國也。今王不亟入下東國,則太子且倍王之割而使齊奉己。」楚王曰:「謹受命。」因獻下東國。故曰可以使楚亟入地也。 謂薛公曰:「楚之勢可多割也。」薛公曰:「奈何?」「請告天子其故,使太子謁君,以忠太子;使楚王聞之,可以益入地。」故曰可以益割于楚。 謂太子曰:「齊奉太子而立之,楚王請割地以留太子,齊少其地。太子何不倍楚之割地而資齊,齊必奉太子。」太子曰:「善。」倍楚之割而延齊。楚王聞之恐,益割地而獻之,尚恐事不成。故曰可以使楚益入地也。 謂楚王曰:「齊之所以敢多割地者,挾太子也。今已得地而求不止者,以太子權王也。故臣能去太子。太子去,齊無辭,必不倍于王也。王因馳強齊而為交,齊辭,必聽王。然則是王去讎而得齊交也。」楚王大悅,曰:「請以國因。」故曰可以為楚王使太子亟去也。 謂太子曰:「夫剬楚者王也,以空名市者太子也,齊未必信太子之言也,而楚功見矣。楚交成,太子必危矣。太子其圖之。」太子曰:「謹受命。」乃約車而暮去。故曰可以使太子急去也。 蘇秦使人請薛公曰:「夫勸留太子者蘇秦也。蘇秦非誠以為君也,且以便楚也。蘇秦恐君之知之,故多割楚以滅跡也。今勸太子者又蘇秦也,而君弗知,臣竊為君疑之。」薛公大怒于蘇秦。故曰,可使人惡蘇秦于薛公也。 又使人謂楚王曰:「夫使薛公留太子者蘇秦也,奉王而代立楚太子者又蘇秦也,割地固約者又蘇秦也,忠王而走太子者又蘇秦也。今人惡蘇秦于薛公,以其為齊薄而為楚厚也。愿王之知之。」楚王曰。「謹受命。」因封蘇秦為武貞君。故曰可以為蘇秦請封于楚也。 又使景鯉請薛公曰:「君之所以重于天下者,以能得天下之士而有齊權也。今蘇秦天下之辯士也,世與少有。君因不善蘇秦,則是圍塞天下士而不利說途也。夫不善君者且奉蘇秦,而于君之事殆矣。今蘇秦善于楚王,而君不蚤親,則是身與楚為讎也。故君不如因而因之,貴而重之,是君有楚也。」薛公因善蘇秦。故曰可以為蘇秦說薛公以善蘇秦。P.371(卷十·齊三) 齊王夫人死 齊王夫人死,有七孺子皆近。薛公欲知王所欲立,乃獻七珥,美其一,明日視美珥所在,勸王立為夫人。P.372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將入秦 孟嘗君將入秦,止者千數而弗聽。蘇秦欲止之,孟嘗曰:「人事者,吾已盡知之矣;吾所未聞者,獨鬼事耳。」蘇秦曰:「臣之來也,固不敢言人事也,固且以鬼事見君。」 孟嘗君見之。謂孟嘗君曰:「今者臣來,過于淄上,有土偶人與桃梗相與語。桃梗謂土偶人曰:『子,西岸之土也,挻子以為人,至歲八月,降雨下,淄水至,則汝殘矣。』土偶曰:『不然。吾西岸之土也,吾殘則復西岸耳。今子,東國之桃梗也,刻削子以為人,降雨下,淄水至,流子而去,則子漂漂者將何如耳。』今秦四塞之國,譬若虎口,而君入之,則臣不知君所出矣。」孟嘗君乃止。P.374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在薛 孟嘗君在薛,荊人攻之。淳于髡為齊使于荊,還反,過薛。而孟嘗令人體貌而親郊迎之。謂淳于髡曰:「荊人攻薛,夫子弗憂,文無以復侍矣。」淳于髡曰:「敬聞命。」 至于齊,畢報。王曰:「何見于荊?」對曰:「荊甚固,而薛亦不量其力。」王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薛不量其力,而為先王立清廟。荊固而攻之,清廟必危。故曰薛不量力,而荊亦甚固。」齊王和其顏色曰:「嘻!先君之廟在焉!」疾興兵救之。P.377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奉夏侯章 孟嘗君奉夏侯章以四馬百人之食,遇之甚歡。夏侯章每言未嘗不毀孟嘗君也。或以告孟嘗君,孟嘗君曰:「文有以事夏侯公矣,勿言。」董之繁菁以問夏侯公,夏侯公曰:「孟嘗君重非諸侯也,而奉我四馬百人之食。我無分寸之功而得此,然吾毀之以為之也。君所以得為長者,以吾毀之者也。吾以身為孟嘗君豈得持言也。」P.378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燕坐 孟嘗君燕坐,謂三先生曰:「愿聞先生有以補之闕者。」一人曰:「訾天下之主,有侵君者,臣請以臣之血湔其衽。」田瞀曰:「車軼之所能至,請掩足下之短(者),誦足下之長;千乘之君與萬乘之相,其欲有君也,如使而弗及也。」勝股曰:「臣愿以足下之府庫財務,收天下之士,能為君決疑應卒,若魏文侯之有田子方、段干木也。此臣之所為君取矣。」P.380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舍人有與君之夫人相愛者 孟嘗君舍人有與君之夫人相愛者。或以問孟嘗君曰:「為君舍人而內與夫人相愛,亦甚不義矣,君其殺之。」君曰:「睹貌而相悅者,人之情也,其錯之勿言也。」 居期年,君召愛夫人者而謂之曰:「子與文游久矣,大官未可得,小官公又弗欲。衛君與文布衣交,請具車馬皮幣,愿君以此從衛君游。」于衛甚重。 齊、衛之交惡,衛君甚欲約天下之兵以攻齊。是人謂衛君曰:「孟嘗君不知臣不肖,以臣欺君。且臣聞齊、衛先君,刑馬壓羊,盟曰:『齊、衛後世無相攻伐,有相攻伐者,令其命如此。』今君約天下者之兵以攻齊,是足下倍先君盟約而欺孟嘗君也。愿君勿以齊為心。君聽臣則可;不聽臣,若臣不肖也,臣輒以頸血湔足下衿。」衛君乃止。 齊人聞之曰:「孟嘗君可謂善為事矣,轉禍為功。」P.383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有舍人而弗悅 孟嘗君有舍人而弗悅,欲逐之。魯連謂孟嘗君曰:「猿猴錯木據水,則不若魚鱉;歷險乘危,則騏驥不如狐貍。曹沫之奮三尺之劍,一軍不能當;使曹沫釋其三尺之劍,而操銚耨,與農夫居隴畝之中,則不若農夫。故物舍其所長,之其所短,堯亦有所不及矣。今使人而不能,則謂之不肖;教人而不能,則謂之拙。拙則罷之,不肖則棄之,使人有棄逐,不相與處,而來害相報者,豈非世之立教首也哉!」孟嘗君曰:「善。」乃弗逐。P.384(卷十·齊三) 孟嘗君出行國至楚 孟嘗君出行國,至楚,獻象床。郢之登徒,直使送之,不欲行。見孟嘗君門人公孫戍曰:「臣,郢之登徒也,直送象床。象床之直千金,傷此若發漂,賣妻子不足償之。足下能使仆無行,先人有寶劍,愿得獻之。」公孫曰:「諾。」P.385(卷十·齊三) 入見孟嘗君曰:「君豈受楚象床哉?」孟嘗君曰:「然。」公孫戍曰:「臣愿君勿受。」孟嘗君曰:「何哉?」公孫戍曰:「小國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,聞君于齊能振達貧窮,有存亡繼絕之義。小國英桀之士,皆以國事累君,誠說君之義,慕君之廉也。今到楚而受床,所未至之國,將何以待君?臣戍愿君勿受。」孟嘗君曰:「諾。」P.386(卷十·齊三) 公孫戍趨而去。未出,至中閨,君召而返之,曰:「子教文無受象床,甚善。今何舉足之高,志之揚也?」公孫戍曰:「臣有大喜三,重之寶劍一。」孟嘗君曰:「何謂也?」公孫戍曰:「門下百數,莫敢入諫,臣獨入諫,臣一喜;諫而得聽,臣二喜;諫而止君之過,臣三喜。輸象床,郢之登徒不欲行,許戍以先人之寶劍。」孟嘗君曰:「善。受之乎?」公孫戍曰:「未敢!」曰:「急受之!」因書門版曰:「有能揚文之名,止文之過,私得寶于外者,疾入諫。」P.387(卷十·齊三) 淳于髡一日而見七人于宣王 淳于髡一日而見七人于宣王。王曰:「子來臨,寡人聞之,千里而一士,是比肩而立;百世而一聖,若隨踵而至也。今子一朝而見七士,則士不亦眾乎?」淳于髡曰:「不然。夫鳥同翼者而聚居,獸同足者而俱行。今求柴葫、桔梗于沮澤,則累世不得一焉。及之皋黍、梁父之陰,則郄車而載耳。夫物各有疇,今髡賢者之疇也。王求士于髡,譬若挹水于河,而取火于燧也。髡將復見之,豈特七士也。」P.388(卷十·齊三) 齊欲伐魏 齊于伐魏。淳于髡謂齊王曰:「韓子盧者,天下之疾犬也。東郭逡者,海內之狡兔也。韓子盧逐東國逡,環山者三,騰山者五,兔極于前,犬廢于後,犬兔俱罷,各死其處。田父見之,無勞倦之苦,而擅其功。今齊、魏久相持,以頓其兵,弊其眾,臣恐強秦、大楚承其後,有田父之功。」齊王懼,謝將休士也。P.390(卷十·齊三) 國子曰秦破馬服君之師 國子曰:「秦破馬服君之師,圍邯鄲。齊、魏亦佐秦伐邯鄲,齊取臨鼠,魏取伊是。公子無忌為天下循便計,殺晉鄙,率魏兵以救邯鄲之圍,使秦弗有而失天下。是齊入于魏而救邯鄲之功也。安邑者,魏之柱國也;晉陽者,趙之柱國也;鄢郢者,楚之柱國也。故三國欲與秦壤界,秦伐魏取安邑,伐趙取晉陽,伐楚取鄢郢矣。福三國之君,兼二周之地,舉韓氏取其地,且天下之半。今又劫趙、魏,疏中國,封衛之東野,兼魏之河南,絕趙之東陽,則趙、魏亦危矣。趙、魏危,則非齊之利也。韓、魏、趙、楚之志,恐秦兼天下而臣其君,故專兵一志以逆秦。三國之與秦壤界而患急,齊不與秦壤界而患緩。是以天下之勢,不得不事齊也。故秦得齊,則權重于中國;趙、魏、楚得齊,則足以敵秦。故秦、趙、魏得齊者重,失齊者輕。齊有此勢,不能以重于天下者何也?其用者過也。」P.391(卷十·齊三) 《戰國策》卷十一·齊四 齊人有馮諼者 齊人有馮諼者,貧乏不能自存,使人屬孟嘗君,愿寄食門下。孟嘗君曰:「客何好?」曰:「客無好也。」曰:「客何能?」曰:「客無能也。」孟嘗君笑而受之曰:「諾。」左右以君賤之也,食以草具。P.395(卷十一·齊四) 居有頃,倚柱彈其劍,歌曰:「長鋏歸來乎!食無魚。」左右以告。孟嘗君曰:「食之,比門下之客。」居有頃,復彈其鋏,歌曰:「長鋏歸來乎!出無車。」左右皆笑之,以告。孟嘗君曰:「為之駕,比門下之車客。」于是乘其車,接其劍,過其友曰:「孟嘗君客我。」後有頃,復彈其劍鋏,歌曰:「長鋏歸來乎!無以為家。」左右皆惡之,以為貪而不知足。孟嘗君聞:「馮公有親乎?」對曰:「有老母。」孟嘗君使人給其食用,無使乏。于是馮諼不復歌。P.396(卷十一·齊四) 後孟嘗君出記,聞門下諸客:「誰習計會,能為文收責于薛乎?」馮諼署曰:「能。」孟嘗君怪之,曰:「此誰也?」左右曰:「乃歌夫長鋏歸來者也。」孟嘗君笑曰:「客果有能也,吾負之,未嘗見也。」請而見之,謝曰:「文倦于事,憒于憂,而性懦愚,沉于國家之事,開罪于先生。先生不羞,乃有意欲為收責于薛乎?」馮諼曰:「愿之。」于是約車治裝載券契而行,辭曰:「責畢收,以何市而反?」孟嘗君曰:「視吾家所寡有者。」P.397(卷十一·齊四) 驅而之薛,使吏召諸民當償者,悉來合券。券遍合,起矯命以責賜諸民,因燒其券,民稱萬歲。P.398(卷十一·齊四) 長驅到齊,晨而求見。孟嘗君怪其疾也,衣冠而見之,曰:「責畢收乎?來何疾也!」曰:「收畢矣。」「以何市而反?」馮諼曰:「君云『視吾家所寡有者。』臣竊計,君宮中積珍寶,狗馬實外廄,美人充下陳。君家所寡有者以義耳!竊以為君市義。」孟嘗君曰:「市義奈何?」曰:「今君有區區之薛,不拊愛子其民,因而賈利之。臣竊矯君命,以責賜諸民,因燒其券,民稱萬歲。乃臣所以為君市義也」。孟嘗君不說,曰:「諾,先生休矣!」P.398(卷十一·齊四) 後期年,齊王謂孟嘗君曰:「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。」孟嘗君就國于薛,未至百里,民扶老攜幼,迎君道中。孟嘗君顧謂馮諼:「先生所為文市義者,乃今日見之。」馮諼曰:「狡兔有三窟,僅得免其死耳。今君有一窟,未得高枕而臥也。請為君復鑿二窟。」孟嘗君予車五十乘,金五百斤,西游于梁,謂惠王曰:「齊放其大臣孟嘗君于諸侯,諸侯迎之者,富而兵強。」于是,梁王虛上位,以故相為上將軍,遣使者,黃金千斤,車百乘,往聘孟嘗君。馮諼先驅誡孟嘗君曰:「千金,重幣也;百乘,顯使也。齊其聞之矣。。」梁使三反,孟嘗君固辭不往也。齊王聞之,君臣恐懼,遣太傅赍黃金千斤,文車二駟,服劍一,封書謝孟嘗君曰:「寡人不祥,被于宗廟之祟,沉于諂諛之臣,開罪于君,寡人不足為也。愿君顧先王之宗廟,姑反國統萬人乎?」馮諼誡孟嘗君曰:「愿請先王之祭器,立宗廟于薛。」廟成,還報孟嘗君曰:「三窟已就,君姑高枕為樂矣。」孟嘗君為相數十年,無纖介之禍者,馮諼之計也。P.399(卷十一·齊四) 孟嘗君為從 孟嘗君為從。公孫弘謂孟嘗君曰:「君不以使人先觀秦王?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,君恐不得為臣,奚暇從以難之?意者秦王不肖之主也,君從以難之,未晚。」孟嘗君曰:「善,愿因請公往矣。」P.401(卷十一·齊四) 公孫弘敬諾,以車十乘之秦。昭王聞之,而欲媿之以辭。公孫弘見,昭王曰:「薛公之地,大小幾何?」公孫弘對曰:「百里。」昭王笑而曰:「寡人地數千里。猶未敢以有難也。今孟嘗君之地方百里,而因欲難寡人,猶可乎?」公孫弘對曰:「孟嘗君好人,大王不好人。。」昭王曰:「孟嘗君之好人也,奚如?」公孫弘曰:「義不臣乎天子,不友乎諸侯,得志不慚為人主,不得志不肯為人臣,如此者三人;而治可為管、商之師,說義聽行,能致其如此者五人;萬乘之嚴主也,辱其使者,退而自刎,必以其血污其衣,如臣者十人。」昭王笑而謝之曰:「客胡為若此,寡人直與客論耳!寡人善孟嘗君,欲客之必諭寡人之志也!」公孫弘曰:「敬諾。」P.403(卷十一·齊四) 公孫弘可謂不侵矣。昭王,大國也,孟嘗,千乘也。立千乘之義而不可凌,可謂足使矣。P.404(卷十一·齊四) 魯仲連謂孟嘗 魯仲連謂孟嘗:「君好士也!雍門養椒亦,陽得子養,飲食、衣裘與之同之,皆得其死。今君之家富于二公,而士未有為君盡游者也。」君曰:「文不得是二人故也。使文得二人者,豈獨不得盡?」對曰:「君之廄馬百乘,無不被繡衣而食菽粟者,豈有騏麟?騄耳哉?後宮十妃,皆衣縞纻,食梁肉,豈有毛嬙、西施哉?色與馬取于今之世,士何必待古哉?故曰君之好士未也。」P.404(卷十一·齊四) 孟嘗君逐于齊而復反 孟嘗君逐于齊而復反。譚拾子迎之于境,謂孟嘗君曰:「君得無有所怨齊士大夫?」孟嘗君曰:「有。」「君滿意殺之乎?」孟嘗君曰:「然。」譚拾子曰:「事有必至,理有固然,君知之乎?」孟嘗君曰:「不知。」譚拾子曰:「事之必至者,死也;理之固然者,富貴則就之,貧賤則去之。此事之必至,理之固然者。請以市諭。市,朝則滿,夕則虛,非朝愛市而夕憎之也。求存故往,亡故去。愿君勿怨。」孟嘗君乃取所怨五百牒削去之,不敢以為言。P.406(卷十一·齊四) 齊宣王見顏斶 齊宣王見顏斶,曰:「斶前!」斶亦曰:「王前!」宣王不悅。左右曰:「王,人君也。斶,人臣也。王曰『斶前』,亦曰『王前』,可乎?」斶對曰:「夫斶前為慕勢,王前為趨士。與使斶為趨勢,不如使王為趨士。」王忿然作色曰:「王者貴乎?士貴乎?」對曰:「士貴耳,王者不貴。」王曰:「有說乎?」斶曰:「有。昔者秦攻齊,令曰:『有敢去柳下季隴五十步而樵采者,死不赦。』令曰:『有能得齊王頭者,封萬戶侯,賜金千鎰。』由是觀之,生王之頭,曾不若死士之隴也。」王默然不悅。P.408(卷十一·齊四) 左右皆曰:「斶來,斶來!大王據千乘之地,而建千石鍾,萬石簴。天下之士,仁義皆來役處;辯士并進,莫不來語;東西南北,莫敢不服。求萬物不備具,而百姓無不親附。今夫士之高者,乃稱匹夫,徒步而處農畝,下則鄙野、監門、閭里,士之賤也,亦甚矣!」P.408(卷十一·齊四) 斶對曰:「不然。斶聞古大禹之時,諸侯萬國。何則?德厚之道,得貴士之力也。故舜起農畝,出于野鄙,而為天子。及湯之時,諸侯三千。當今之世,南面稱寡者,乃二十四。由此觀之,非得失之策與?稍稍誅滅,滅亡無族之時,欲為監門、閭里,安可得而有乎哉?是故《易傳》不云乎:『居上位,未得其實,以喜其為名者,必以驕奢為行。據慢驕奢,則兇從之』。是故無其實而喜其名者削,無德而望其福者約,無功而受其祿者辱,禍必握。『故曰:『矜功不立,虛愿不至。』此皆幸樂其名,華而無其實德者也。是以堯有九佐,舜有七友,禹有五丞,湯有三輔,自古及今,而能虛成名于天下者,無有。是以君王無羞亟問,不愧下學;是故成其道德而揚功名于後世者,堯、舜、禹、湯、周文王是也。故曰:『無形者,形之君也。無端者,事之本也。』夫上見其原,下通其流,至聖人明學,何不吉之有哉!老子曰:『雖貴,必以賤為本;雖高,必以下為基。是以侯王稱孤、寡、不穀,是其賤之本與?』(非)夫孤寡者,人之困賤下位也,而侯王以自謂,豈非下人而尊貴士與?夫堯傳舜,舜傳禹,周成王任周公旦,而世世稱曰明主,是以明乎士之貴也。」P.410(卷十一·齊四) 宣王曰:「嗟乎!君子焉可侮哉,寡人自取病耳!及今聞君子之言,乃今聞細人之行,愿請受為弟子。且顏先生與寡人游,食必太牢,出必乘車,妻子衣服麗都。」P.412(卷十一·齊四) 顏斶辭去曰:「夫玉生于山,制則破焉,非弗寶貴矣,然大璞不完。士生乎鄙野,推選則祿焉,非不得尊遂也,然而形神不全。斶愿得歸,晚食以當肉,安步以當車,無罪以當貴,清靜貞正以自虞。制言者王也,盡忠直言者斶也。言要道已備矣,愿得賜歸,安行而反臣之邑屋。」則再拜而辭去也。斶知足矣,歸反于樸,則終身不辱也。P.413(卷十一·齊四) 先生王斗造門而欲見齊宣王 先生王斗造門而欲見齊宣王,宣王使謁者延入。王斗曰:「斗趨見王為好勢,王趨見斗為好士,于王何如?」使者復還報。王曰:「先生徐之,寡人請從。」宣王因趨而迎之于門,與入,曰:「寡人奉先君之宗廟,守社稷,聞先生直言正諫不諱。」王斗對曰:「王聞之過。斗生于亂世,事亂君,焉敢直言正諫。」宣王忿然作色,不說。P.414(卷十一·齊四) 有間,王斗曰:「昔先君桓公所好者,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天子受籍,立為大伯。今王有四焉。」宣王說,曰:「寡人愚陋,守七國,惟恐失抎之,焉能有四焉?」斗曰:「否。先君好馬,王亦好馬。先君好狗,王亦好狗。先君好酒,王亦好酒。先君好色,王亦好色。先君好士,是王不好士。」宣王曰:「當今之世無士,寡人何好?」王斗曰:「世無騏驎騄耳,王駟已備矣。世無東郭俊、廬氏之狗,王之走狗已具矣。世無毛嬙、西施,王宮已充矣。王亦不好士也,何患無士?」王曰:「寡人憂國愛民,固愿得士以治之。」王斗曰:「王之憂國愛民,不若王愛尺縠也。」王曰:「何謂也?」王斗曰:「王使人為冠,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?為能之也。今王治齊,非左右便辟無使也,臣故曰不如愛尺縠也。」P.415(卷十一·齊四) 宣王謝曰:「寡人有罪國家。」于是舉士五人任官,齊國大治。P.417(卷十一·齊四) 齊王使使者問趙威後 齊王使使者問趙威後。書未發,威後問使者曰:「歲亦無恙耶?民亦無恙耶?王亦無恙耶?」使者不說,曰:「臣奉使使威後,今不問王,而先問歲與民,豈先賤而後尊貴者乎?」魏後曰:「不然。茍無歲,何以有民?茍無民,何以有君?故有問舍本而問末者耶?」乃進而問之曰:「齊有處士曰鍾離子,無恙耶?是其為人也,有糧者亦食,無糧者亦食;有衣者亦衣,無衣者亦衣。是助王養其民也,何以至今不業也?葉陽子無恙乎?是其為人,哀鰥寡,恤孤獨,振困窮,補不足。是助王息其民者也,何以至今不業也?北宮之女嬰兒子無恙耶?徹其環瑱,至老不嫁,以養父母。是皆率民而出于孝情者也,胡為至今不朝也?此二士弗業,一女不朝,何以王齊國,子萬民乎?於陵子仲尚存乎?是其為人也,上不臣于王,下不治其家,中不索交諸侯。此率民而出于無用者,何為至今不殺乎?」P.420(卷十一·齊四) 齊王見田駢 齊王見田駢,曰:「聞先生好議,設為不宦,而愿為役。」田駢曰:「子何聞之?」對曰:「臣聞之鄰人之女。」田品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臣鄰人之女,設為不嫁,行年三十而有七子,不嫁則不嫁,然嫁過畢矣。今先生設為不宦,訿養千鍾,徒百人,不宦則然矣,而富過畢也。」田子辭。P.420(卷十一·齊四) 管燕得罪齊王 管燕得罪齊王,謂其左右曰:「子孰而與我赴諸侯乎?」左右默然莫對。管燕連然流涕曰:「悲夫!士何其易得而難用也!」田需對曰:「士三食不得饜,而君鵝鶩有餘食;下宮糅羅紈,曳綺縠,而士不得以為緣。且財者君之所輕,死者士之所重,君不肯以所輕與士,而責士以所重事君,非士易得而難用也。」P.421(卷十一·齊四) 蘇秦自燕之齊 蘇秦自燕之齊,見于華章南門。齊王曰:「嘻!子之來也。秦使魏冉致帝,子以為何如?」對曰:「王之問臣也卒,而患之所從生者微。今不聽,是恨秦也;聽之,是恨天下也。不如聽之以卒秦,勿庸稱也以為天下。秦稱之,天下聽之,王亦稱之,先後之事,帝名為無傷也。秦稱之,而天下不聽,王因勿稱,(其于)以收天下,此大資也。」P.423(卷十一·齊四) 蘇秦謂齊王 蘇秦謂齊王曰:「齊、秦立為兩帝,王以天下為尊秦乎?且尊齊乎?」王曰:「尊秦。」「釋帝則天下愛齊乎?且愛秦乎?」王曰:「愛齊而憎秦。」「兩帝立,約伐趙,孰與伐宋之利也?」對曰:「夫約然與秦為帝,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;齊釋帝,則天下愛齊而憎秦;伐趙不如伐宋之利。故臣愿王明釋帝,以就天下;倍約儐秦,勿使爭重;而王以其間舉宋。夫有宋則衛之陽城危;有淮北則楚之東國危;有濟西則趙之河東危;有陰、平陸則梁門不啟。故釋帝而貳之以伐宋之事,則國重而名尊,燕、楚以形服,天下不敢不聽,此湯、武之舉也。敬秦以為名,而後使天下憎之,此所謂以卑易尊者也!愿王熟慮之也!」P.425(卷十一·齊四) 《戰國策》卷十二·齊五 蘇秦說齊閔王 蘇秦說齊閔王曰:「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,約結而喜主怨者孤。夫後起者藉也,而遠怨者時也。是以聖人從事,必藉于權,而務興于時,夫權藉者,萬物之率也;而時勢者,百事之長也。故無權籍,倍時勢,而能事成者寡矣。今雖干將、莫邪,非得人力,則不能割劌矣。堅箭利金,不得弦機之利,則不能遠殺矣。矢非不铦,而劍非不利也,何則?權藉不在焉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者趙氏襲衛,車舍人不休,傅衛國,城剛平,衛八門土而二門墮矣,此亡國之形也。衛君跣行,告訴于魏。魏王身被甲底劍,挑趙索戰。邯鄲之中騖,河、山之間亂。衛得是藉也,亦收餘甲而北面,殘剛平,墮中牟之郭。衛非強于趙也,譬之衛矢而魏弦機也。藉力魏而有河東之地。趙氏懼,楚人救趙而伐魏,戰于州西,出梁門,軍舍林中,馬飲于大河。趙得是藉也,亦襲魏之河北,燒棘蒲,墜黃城。故剛平之殘也,中牟之墮也,黃城之墜也,棘溝之燒也,此皆非趙魏之欲也。然二國勸行之者,何也?衛明于時權之藉也。今世之為國者不然矣。兵弱而好敵強,國罷而好眾怨,事敗而好鞠之,兵弱而憎下人也,地狹而好敵大,事敗而好長詐。行此六者而求伯,則遠矣。 「臣聞善為國者,順民之意,而料兵之能,然後從于天下。故約不為人主怨,伐不為人挫強。如此,則兵不費,權不輕,地可廣,欲可成也。昔者,齊之與韓、魏伐秦、楚也,戰非甚疾也,分地又非多韓、魏也,然而天下獨歸咎于齊者,何也?以其為韓、魏主怨也。且天下遍用兵矣,齊、燕戰,而趙氏兼中山,秦、楚戰韓、魏不休,而宋、越專用其兵。此十國者,皆以相敵為意,而獨舉心于齊者,何也?約而好主怨,伐而好挫強也。 「且夫強大之禍,常以王人為意也;夫弱小之殃,常以謀人為利也。是以大國危小國滅也。大國之計,莫若後起而重伐不義。夫後起之籍與多而兵勁,則是以眾強適罷寡也,兵必立也。事不塞天下之心,則利必附矣。大國行此,則名號不攘而至,伯王不為而立矣。小國之情,莫如謹靜而寡信諸侯。謹靜,則四鄰不反;寡信諸侯,則天下不賣。外不賣,內不反,則擯禍朽腐而不用,幣帛矯蠹而不服矣。小國道此,則不祠而福矣,不貸而見足矣。故曰:『祖仁者王,立義者伯,用兵窮者亡。』何以知其然也?昔吳王夫差以強大為天下先,襲郢而棲越,身從諸侯之君,而卒身死國亡,為天下戮者,何也?此夫差平居而謀王,強大而喜先天下之禍也。昔者萊、莒好謀,陳、蔡好詐,莒恃越而滅,蔡恃晉而亡,此皆內長詐,外信諸侯之殃也。由此觀之,則強弱大小之禍,可見于前事矣。 「語曰:『騏驥之衰也,駑馬先之;孟賁之倦也,女子勝之。』夫駑馬,女子,筋骨力勁,非賢于騏驥、孟賁也,何則?後起之藉也。今天下之相與也不并滅,有而案兵而後起,寄怨而誅不直,微用兵而寄于義,則亡天下可跼足而須也。明于諸侯之故,察與地形之理者,不約親,不相質而固,不趨而疾,眾事而不反,交割而不相憎,俱強而加以親。何則?形同憂而兵趨利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者齊、燕戰于桓之曲,燕不勝,十萬之眾盡。胡人襲燕樓煩數縣,取其牛馬。夫胡之與齊非素親也,而用兵又非約質而謀燕也,然而甚于相趨者,何也?形同憂而兵趨利也。由此觀之,約于同形則利長,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。 「故明主察相,誠欲以伯王為志,則戰攻非所先。戰者,國之殘也,而都縣之費也。殘費已先,而能從諸侯者寡矣。彼戰之為殘也,士聞戰則輸私財而富軍市,輸飲食而待死士,令折轅而炊之,殺牛而觴士,則是路軍之道也。中人禱祝,君翳釀,通都小縣置社,有市之邑莫不止事而奉王,則此虛中之計也。夫戰之明日,尸死扶傷,雖若有功也,軍出費,中哭泣,則傷主心矣。死者破家而葬,夷傷者空財而共藥,完者內酺而華樂,故其費與死傷者鈞。故民之所費也,十年之田而不償也。軍之所出,矛戟折,镮弦絕,傷弩、破車、罷馬,亡矢之大半。甲兵之所具,官之所私出也,士大夫之所匿,廝養士之所竊,十年之田而不償也。天下有此再費者,而能從諸侯寡矣。攻城之費,百姓理襜蔽,舉沖櫓,家雜總,身窟穴,中罷于刀金。而士困于土功,將不釋甲,期數而能拔城者為亟耳。上倦于教,士斷于兵,故三下城而能勝敵者寡矣。故曰:彼戰攻者,非所先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智伯瑤攻范、中行氏,殺其君,滅其國,又西圍晉陽,吞兼二國,而憂一主,此用兵之盛也。然而智伯卒身死國亡,為天下笑者,何謂也?兵先戰攻,而滅二子患也。日者,中山悉起而迎燕、趙,南張于長子,敗趙氏;北戰于中山,克燕軍,殺其將。夫中山千乘之國也,而敵萬乘之國二,再戰(北)[比]勝,此用兵之上節也。然而國遂亡,君臣于齊者,何也?不嗇于戰攻之患也。由此觀之,則戰攻之敗,可見于前事。 「今世之所謂善用兵者,終戰比勝,而守不可拔,天下稱為善,一國得而保之,則非國之利也。臣聞戰大勝者,其士多死而兵益弱;守而不可拔者,其百姓罷而城郭露。夫士死于外,民殘于內,而城郭露于境,則非王之樂也。今夫鵠的非咎罪于人也,便弓引弩而射之,中者則善,不中則愧,少長貴賤,則同心于貫之者,何也?惡其示人以難也。今窮戰必勝,而守必不拔,則人非徒示以人難也,又且害人者也,然則天下仇之必矣。夫罷士露國,而多與天下為仇,則明君不居也;素用強兵而弱之,則察相不事。彼明君察相者,則五兵不動而諸侯從,辭讓而重賂至矣。故明君之攻戰也,甲兵不出于軍而敵國勝,沖櫓不施而邊城降,士民不知而王業至矣。彼明君之從事也,用財少,曠日遠而為利長者。故曰:兵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。 「臣之所聞,攻戰之道非師者,雖有百萬之軍,(比)[北]之堂上;雖有闔閭、吳起之將,禽之戶內;千丈之城,拔之尊俎之間;百尺之沖,折之衽席之上。故鍾鼓竽瑟之音不絕,地可廣而欲可成;和樂倡優侏儒之笑不(之)[乏],諸侯可同日而致也。故夫善為王業者,在勞天下而自佚,亂天下而自安,(諸侯無成謀,則其國無宿憂也。何以知其然?)佚治在我,勞亂在天下,則王之道也。銳兵來則拒之,患至則趨之,使諸侯無成謀,則其國無宿憂矣,何以知其然矣?昔者魏王擁土千里,帶甲三十六萬,其強而拔邯鄲,西圍定陽,又從十二諸侯朝天子,以西謀秦。秦王恐之,寢不安席,食不甘味,令于境內,盡堞中為戰具,竟為守備,為死士置將,以待魏氏。衛鞅謀于秦王曰:『夫魏氏其功大,而令行于天下,有十二諸侯而朝天子,其與必眾。故以一秦而敵大魏,恐不如。王何不使臣見魏王,則臣請必北魏矣。』秦王許諾。衛鞅見魏曰:『大王之功大矣,令行于天下矣。今大王之所從十二諸侯,非宋、衛也,則鄒、魯、陳、蔡,此固大王之所以鞭棰使也,不足以王天下。大王不若北取燕,東伐齊,則趙必從矣;西取秦,南伐楚,則韓必從矣。大王有伐齊、楚心,而從天下之志,則王業見矣。大王不如先行王服,然後圖齊、楚。』魏說于衛鞅之言也,故身廣公宮,制丹衣,(柱)建[旌]九斿,從七星之旟。此天子之位也,而魏王處之。于是齊、楚怒,諸侯奔齊,齊人伐魏,殺其太子,覆其十萬之軍。魏王大恐,跣行按兵于國,而東次于齊,然後天下乃舍之。當是時,秦王垂拱受西河之外,而不以德魏王。故曰衛鞅之始與秦王計也,謀約不下席,言于尊俎之間謀成于堂上,而魏將以禽于齊矣;沖櫓未施,而西河之外入于秦矣。此臣之所謂(比)[北]之堂上,禽將戶內,拔城于尊俎之間,折沖席上者也。」P.441(卷十二·齊五) 《戰國策》卷十三·齊六 齊負郭之民有狐咺者 齊負郭之民有狐咺者,正議閔王,斮之檀衢,百姓不附;齊孫室者陳舉直言,殺之東閭,宗族離心;司馬穰苴為政者也,殺之,大臣不親。以故燕舉兵,使昌國君將而擊之。齊使向子將而應之。齊軍破,向子以輿一乘亡。達子收餘卒,復振,與燕戰,求所以償者,閔王不肯與,軍破走。 王奔莒,淖齒數之曰:「夫千乘、博昌之間,方數百里,雨血沾衣,王知之乎?」王曰:「不知。」「嬴、博之間,地坼至泉,王知之乎?」王曰:「不知。」「人有當闕而哭者,求之則不得,去之則聞其聲,王知之乎?」王曰:「不知。」淖齒曰:「天雨血沾衣者,天以告也;地坼至泉者,地以告也;人有當闕而哭者,人以告也。天地人皆以告矣,而王不知戒焉,何得無誅乎!」于是殺閔王于鼓里。 太子乃解衣免服,逃太史之家為溉園。君王后,太史氏女,知其貴人,善事之,田單以即墨之城,破亡餘卒,破燕兵,紿騎劫,遂以復齊,遂迎太子于莒,立之以為王。襄王即位,君王后以為後,生齊王建。P.449(卷十三·齊六) 王孫賈年十五事閔王 王孫賈年十五,事閔王。王出走,失王之處。其母曰:「女朝出而晚來,則吾倚門而望;女暮出而不還,則吾倚閭而望。女今事王,王出走,女不知其處,女尚何歸?」王孫賈乃入市中,曰:「淖齒亂七國,殺閔王,欲與我誅者,袒右!」市人從者四百人,與之誅淖齒,刺而殺之。P.450(卷十三·齊六) 燕攻齊取七十餘城 燕攻齊,取七十餘城,唯莒、即墨不下。齊田單以即墨破燕,殺騎劫。初,燕將攻下聊城,人或讒之,燕將懼誅,遂保守聊城,不敢歸。田單攻之歲餘,士卒多死,而聊城不下。 魯連乃書,約之矢以射城中,遺燕將曰:「吾聞之,『智者不倍時而棄利,勇士不怯死而滅名,忠臣不先身而後君。』今公行一朝之忿,不顧燕王之無臣,非忠也;殺身亡聊城,而威不信于齊,非勇也;功廢名滅,後世無稱,非知也。故知者不再計,勇士不怯死。今死生榮辱,尊卑貴賤,此其一時也。愿公之詳計而無與俗同也!且楚攻南陽,魏攻平陸,齊無南面之心,以為亡南陽之害,不若得濟北之利,故定計而堅守之。今秦人下兵,魏不敢東面,橫秦之勢合,則楚國之形危。且棄南陽,斷右壤,存濟北,計必為之。今楚、魏交退,燕救不至,齊無天下之規,與聊城共據期年之弊,即臣見公之不能得也。齊必決之于聊城,公無再計。彼燕國大亂,君臣過計,上下迷惑,栗腹以百萬之眾,五折于外,萬乘之國,被圍于趙,壤削主困,為天下戮,公聞之乎?今燕王方寒心獨立,大臣不足恃,國弊禍多,民心無所歸。今公又以弊聊之民,距全齊之兵,期年不解,是墨翟之守也;食人炊骨,士無反北之心,是孫臏、吳起之兵也,能以見于天下矣!、 「故為公計者,不如罷兵休士,全車甲,歸報燕王,燕王必喜。士民見公,如見父母,交游攘臂而議于世,功業可明矣。上輔孤主,以制群臣;下養百姓,以資說士。矯國革俗于天下,功名可立也。意者,亦捐燕棄世,東游于齊乎?請裂地定封,富比陶、衛,世世稱孤寡,與齊久存,此亦一計也。二者顯名厚實也,愿公熟計而審處一也。 「且吾聞,效小節者不能行大威,惡小恥者不能立榮名。昔管仲射桓公中鉤,篡也;遺公子糾而不能死,怯也;束縛桎梏,辱身也。此三行者,鄉里不通也,世主不臣也。使管仲終窮抑幽囚而不出,慚恥而不見,窮年沒壽,不免為辱人賤行矣。然而管子并三行之過,據齊國之政,一匡天下,九合諸侯,為五伯首,名高天下,光照鄰國。曹沫為魯君將,三戰三北,而喪地千里。使曹子之足不離陳,計不顧後,出必死而不生,則不免為敗軍禽將。曹子以敗軍禽將,非勇也;功廢名滅,後世無稱,非知也。故去三北之恥,退而與魯君計也,曹子以為遭。齊桓公有天下,朝諸侯。曹子以一劍之任,劫桓公于壇位之上,顏色不變,而辭氣不悖。三戰之所喪,一朝而反之,天下震動驚駭,威信吳、楚,傳名後世。若此二公者,非不能行小節,死小恥也,以為殺身絕世,功名不立,非知也。故去忿恚之心,而成終身之名;除感忿之恥,而立累世之功。故業與三王爭流,名與天壤相敝也。公其圖之!」 燕將曰:「敬聞命矣!」因罷兵到(讀)[櫝]而去。故解齊國之圍,救百姓之死,仲連之說也。P.458(卷十三·齊六) 燕攻齊齊破 燕攻齊,齊破。閔王奔莒,淖齒殺閔王。田單守即墨之城,破燕兵,復齊墟。襄王為太子(征)[微]。齊以破燕,田單之立疑,齊國之眾,皆以田單為自立也。襄王立,田單相之。P.460(卷十三·齊六) 過淄水,有老人涉淄而寒,出不能行,坐于沙中。田單見其寒,欲使後車分衣,無可以分者,單解裘使義之。襄王惡之,曰:「田單之施,將欲以取我國乎?不早圖,恐後之。」左右顧無人,巖下有貫珠者,襄王呼而問之曰:「女聞吾言乎?」對曰:「聞之。」王曰:「女以為何若?」對曰:「王不如因以為己善。王嘉單之善,下令曰:『寡人憂民之饑也,單收而食之;寡人憂民之寒也,單解裘而衣之;寡人憂勞百姓,而單亦憂之,稱寡人之意也。』單有是善而王嘉之,善單之善,亦王之善已。」王曰:「善!」乃賜單牛酒,嘉其行。P.461(卷十三·齊六) 後數日,貫珠者復見王曰:「王至朝日,宜召田單而揖之于庭,口勞之。乃布令求百姓之饑寒者,收穀之。」乃令使人聽于閭里,聞丈夫之相與語,舉曰:「田單之愛人!嗟,乃王之教澤也!」P.461(卷十三·齊六) 貂勃常惡田單 貂勃常惡田單,曰:「安平君,小人也。」安平君聞之,故為酒而召貂勃,曰:「單何以得罪于先生,故常見譽于朝?」貂勃曰:「跖之狗吠堯,非貴跖而賤堯也,狗固吠非其主也。且今使公孫子賢,而徐子不肖。然而使公孫子與徐子斗,徐子之狗,猶時攫公孫子之腓而噬之也。若乃得去不肖者,而為賢者狗,豈特攫其腓而噬之耳哉?」安平君曰:「敬聞命。」明日,任之于王。P.462(卷十三·齊六) 王有所幸臣九人之屬,欲傷安平君,相與語于王曰:「燕之伐齊之時,楚王使將軍將萬人而佐齊。今國已定,而社稷已安矣,何不使使者謝于楚王?」王曰:「左右孰可?」九人之屬曰:「貂勃可。」貂勃使楚。楚王受而觴之,數日不反。九人之屬相與語于王曰:「夫一人[之]身,而牽留萬乘者,豈不以據勢也哉?且安平君之與王也,君臣無禮,而上下無別。且其志欲為不善。內牧百姓,循撫其心,振窮補不足,布德于民;外懷戎翟、天下之賢士,陰結諸侯之雄俊豪英。其志欲有為也。愿王之察之。。」異日,而王曰:「召相單來。」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,退而請死罪。五日,而王曰:「子無罪于寡人,子為子之臣禮,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。」P.463(卷十三·齊六) 貂勃從楚來,王賜諸前,酒酣,王曰:「召相田單而來。」貂勃避席稽首曰:「王惡得此亡國之言乎?王上者孰與周文王?」王曰:「吾不若也。」貂勃曰:「然,臣固知王不若也。下者孰與齊桓公?」王曰:「吾不若也。」貂勃曰:「然,臣固知王不若也。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,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,今王得安平君而獨曰『單』。且自天地之辟,民人之(治)[始],為人臣之功者,誰有厚于安平君者哉?而王曰『單,(單)惡得此亡國之言乎?且王不能守先王之社稷,燕人興師而襲齊墟,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。安平君以惴惴之即墨,三里之城,五里之郭,敝卒七千,禽其司馬,而反千里之齊,安平君之功也。當是時也,闔城陽而王,(城陽、)天下莫之能止。然而計之于道,歸之于義,以為不可,故為棧道木閣,而迎王與後于城陽山中,王乃得反,子臨百姓。今國已定,民已安矣,王乃曰『單』。且嬰兒之計不為此。王不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,不然,國危矣!」王乃殺九子而逐其家,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。P.456(卷十三·齊六) 田單將攻狄 田單將攻狄,往見魯仲子。仲子曰:「將軍攻狄,不能下也。」田單曰:「臣以五里之城,七里之郭,破亡餘卒,破萬乘之燕,復齊墟。攻狄而不下,何也?」上車弗謝而去。遂攻狄,三月而不克之也。P.467(卷十三·齊六) 齊嬰兒謠曰:「大冠若箕,修劍拄頤,攻狄不能下,壘枯丘。」田單乃懼,問魯仲子曰:「先生謂單不能下狄,請聞其說。」魯仲子曰:「將軍之在即墨,坐而織蕢,立則丈插,為士卒倡曰:『[無]可往矣,宗廟亡矣,(云曰)[魂魄]尚矣!歸于何黨矣!』當此之時,將軍有死之心,而士卒無生之氣,聞若言,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,此所以破燕也。當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,西有甾上之虞,黃金橫帶而馳乎淄、澠之間,有生之樂,無死之心,所以不勝者也。」田單曰:「單有心,先生志之矣。」明日,乃厲氣循城,立于矢石之所{及},援桴鼓之,狄人乃下。P.467(卷十三·齊六) 濮上之事 濮上之事,贅子死,章子走,盼子謂齊王曰:「不如易餘糧于宋,宋王必說,梁氏不敢過宋伐齊。齊固弱,是以餘糧收宋也。齊國復強,雖復責之宋,可;不償,因以為辭而攻之,亦可。」P.470(卷十三·齊六) 齊閔王之遇殺 齊閔王之遇殺,其子法章變姓名為莒大師家庸夫。太史敫女奇法章之狀貌,以為非常人,憐而常竊衣食之,與私焉。莒中及齊亡臣相聚,求閔王子,欲立之。法章乃自言于莒。共立法章為襄王。襄王立,以太史氏女為王后,生子建。太史敫曰:「女無(謀)[媒]而嫁者,非吾種也,污吾世矣。」終身不睹。君王后賢,不以不睹之故,失人子之禮也。P.471(卷十三·齊六) 襄王卒,子建立為齊王。君王后事秦謹,與諸侯信,以故建立四十有餘年不受兵。秦始皇嘗使使者遺君王后玉連環,曰:「齊多知,而解此環不?」君王后以示群臣,群臣不知解。君王后引椎椎破之,謝秦使曰:「謹以解矣。」及君王后病且卒,誡建曰:「群臣可用者某。」建曰:「請書之。」君王后曰:「善。」取筆牘受言。君王后曰:「老婦已亡矣。」君王后死,後後勝相齊,多受秦間金玉,使賓客入秦,皆為變辭,勸王朝秦,不修攻戰之備。P.473(卷十三·齊六) 齊王建入朝于秦 齊王建入朝于秦,雍門司馬前曰:「所為立王者,為社稷耶?為王(立王)耶?」王曰:「為社稷。」司馬曰:「為社稷立王,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?」齊王還車而反。即墨大夫與雍門司馬諫而聽之,則以為可(可)[與]為謀,即入見齊王曰:「齊地方數千里,帶甲數百萬。夫三晉大夫,皆不便秦,而在阿、鄄之間者百數,王收而與之百萬之眾,使收三晉之故地,即臨晉之關可以入矣;鄢、郢大夫不欲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數,王收而與之百萬之師,使收楚故地,即武關可以入矣。如此,則齊威可立,秦國可亡。夫舍南面之稱制,及西面而事秦,為大王不取也。」齊王不聽。P.474(卷十三·齊六) 秦使陳馳誘齊王內之,約與五百里之地。齊王不聽即墨大夫而聽陳馳,遂入秦,處之共松柏之間,餓而死。先是齊為之歌曰:「松邪!柏邪!住建共者,客耶?」P.475(卷十三·齊六) 齊以淖君之亂 齊以淖君之亂(秦)[仇楚]。其後秦欲取齊,故使蘇涓之楚,令任固之齊。齊明謂楚王曰:「秦王欲楚,不若其欲齊之甚也。其使涓來,以示齊之有楚,以資固于齊。齊見楚,必受固,是王之聽涓也,適為固驅以合齊、秦也。齊、秦合,非楚之利也。且夫涓來之辭,必非固之所以之齊之辭也。王不如令人以涓來之辭謾固于齊,齊、秦必不合。齊、秦不合,則王重矣。王于收齊以攻秦,漢中可得也。王即欲以秦攻齊,淮、泗之間亦可得也。」P.477(卷十三·齊六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3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战国策 第4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4) 《戰國策》卷十四·楚一 齊楚構難 齊楚構難,宋請中立。齊急宋,宋許之。子象為楚謂宋王曰:「楚以緩失宋,將法齊之急也。齊以急得宋,後將常急矣。是從齊而攻楚,未必利也。齊戰勝楚,勢必危宋;不勝,是以弱宋干強楚也。而令兩萬乘之國,常以急求所欲,國必危矣。」P.479(卷十四·楚一) 五國約以伐齊 五國約以伐齊。昭陽謂楚王曰:「五國(以)[已]破齊,(秦)必南圖楚。」王曰:「然則奈何?」對曰:「韓氏輔國也,好利而惡難。好利,可營也;惡難,可懼也。我厚賂之以利,其心必營。我悉兵以臨之,其心必懼我。彼懼吾兵而營我利,五國之事必可敗也。約絕之後,雖勿與地可。」P.480(卷十四·楚一) 楚王曰:「善。」乃命大公事之韓,見公仲曰:「夫牛闌之事,馬陵之難,親王之所見也。王茍無以五國用兵,請效列城五,請悉楚國之眾也,以嗇于齊。」韓之反趙魏之後,而楚果弗與地,則五國之事困也。P.481(卷十四·楚一) 荊宣王問群臣 荊宣王問群臣曰:「吾聞北方之畏昭奚恤也,果誠何如?」群臣莫對。江一對曰:「虎求百獸而食之,得狐。狐曰:『子無敢食我也。天帝使我長百獸,今子食我,是逆天帝命也。子以我為不信,吾為子先行,子隨我後,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?』虎以為然,故遂與之行。獸見之皆走。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,以為畏狐也。今王之地方五千里,帶甲百萬,而專屬之昭奚恤;故北方之畏奚恤也,其實畏王之甲兵也,猶百獸之畏虎也。」P.482(卷十四·楚一) 昭奚恤與彭城君議于王前 昭奚恤與彭城君議于王前,王召江乙而問焉。江乙曰:「二人之言皆善也,臣不敢言其後。此謂慮賢也。」P.483(卷十四·楚一) 邯鄲之難 邯鄲之難,昭奚恤謂楚王曰:「王不如無救趙,而以強魏。魏強,其割趙必深矣。趙不能聽,則必堅守,是兩弊也。」P.483(卷十四·楚一) 景舍曰:「不然。昭奚恤不知也。夫魏之攻趙也,恐楚之攻其後,今不救趙,趙有亡形,而魏無楚憂,是楚、魏共趙也,害必深矣!何以兩弊也?且魏(令)[全]兵以深割趙,趙(見)[有]亡形,而(有)[見]楚之不救己也,必與魏合而以謀楚。故王不如少出兵,以為趙援。趙恃楚勁,必與魏戰。魏怒于趙之勁,而見楚救之不足畏也,必不釋趙。趙、魏相弊,而齊、秦應楚,則魏可破也。」楚因使景舍起兵救趙。邯鄲拔,楚取睢、濊之間。P.484(卷十四·楚一) 江尹欲惡昭奚恤于楚王 江尹欲惡昭奚恤于楚王而力不能,故為梁山陽君請封于楚。楚王曰:「諾。」昭奚恤曰:「山陽君無功于楚國,不當封。」江尹因得山陽君與之共惡昭奚恤。P.485(卷十四·楚一) 魏氏惡昭奚恤于楚王 魏氏惡昭奚恤于楚王,楚王告昭子。昭子曰:「臣朝夕以事聽命,而魏入吾君臣之間,臣大懼。臣非畏魏也!夫泄吾君臣之交,而天下信之,是其為人也近苦矣。夫茍不難為之外,豈往為之內乎?臣之得罪無日矣。」王曰:「寡人知之,大夫何患?」P.486(卷十四·楚一) 江乙惡昭奚恤 江乙惡昭奚恤,謂楚王曰:「人有以其狗為有執而愛之。其狗嘗溺井,其鄰人見狗之溺井也,欲入言之。狗惡之,當門而噬之。鄰人憚之,遂不得入言。邯鄲之難,楚進兵大梁,取矣。昭奚恤取魏之寶器,以[臣]居魏知之,故昭奚徐常惡臣之見王。」P.487(卷十四·楚一) 江乙欲惡昭奚恤于楚 江乙欲惡昭奚恤于楚,謂楚王曰:「下比周,則上危;下分爭,則上安。王亦知乎?愿王勿往也。且人有好揚人之善者,于王何如?」王曰:「此君子也,近之。」江乙曰:「有人好揚人之惡者,于王何如?」王曰:「此小人也,遠之。」江乙曰:「然則且有子殺其父,臣弒其主者,而王終已不知者,何也?以王好聞人之美而惡聞人之惡也。」王曰:「善。寡人愿兩聞之。」P.487(卷十四·楚一) 江乙說于安陵君 江乙說于安陵君曰:「君無咫尺之地,骨肉之親,處尊位,受厚祿,一國之眾,見君莫不斂衽而拜,撫委而服,何以也?」曰:「王過舉而已。不然,無以至此。」P.488(卷十四·楚一) 江乙曰:「以財交者,財盡而交絕;以色交者,華落而愛渝。是以嬖女不敝席,寵臣不(避)[敝]軒。今君擅楚國之勢,而無以深自結于王,竊為君危之!」安陵君曰:「然則奈何?」「愿君必請從死,以身為殉,如是必長得重于楚國。」曰:「謹受令。」P.489(卷十四·楚一) 三年而弗言。江乙復見曰:「臣所為君道,至今未效。君不用臣之計,臣請不敢復見矣。」安陵君曰:「不敢忘先生之言,未得間也。」P.489 于是,楚王游于云夢,結駟千乘,旌旗蔽日,野火之起也若云霓,兕虎之嗥聲若雷霆,有狂兕牂車依輪而至,王親引弓而射,壹發而殪。王抽旃旄而抑兕首,仰天而笑曰:「樂矣,今日之游也。寡人萬歲千秋之後,誰與樂此矣?」安陵君泣數行而進曰:「臣入則編席,出則陪乘。大王萬歲千秋之後,愿得以身試黃泉,蓐螻蟻,又何如得此樂而樂之。」王大說,乃封壇為安陵君。君子聞之曰:「江乙可謂善謀,安陵君可謂知時矣。」P.490(卷十四·楚一) 江乙為魏使于楚 江乙為魏使于楚,謂楚王曰:「臣入竟,聞楚之俗不蔽人之善,不言人之惡,誠有之乎?」王曰:「誠有之。」江乙曰:「然則白公之亂得無遂乎?誠如是,臣等之罪免矣。」楚王曰:「何也?」江乙曰:「州侯相楚,貴甚矣而主斷,左右俱曰『無有』。如出一口矣。」P.492(卷十四·楚一) 郢人有獄三年不決 郢人有獄三年不決,故令[人]請其宅,以卜其罪。客因為之謂昭奚恤曰:「郢人某氏之宅,臣愿之。」昭奚恤曰:「郢人某氏,不當服罪,故其宅不得。」客辭而去。昭奚恤已而悔之,因謂客曰:「奚恤得事公,公何為以故與奚恤?」客曰:「非用故也。」曰:「(謂)[請]而不得,有說色,非故如何也?」P.493(卷十四·楚一) 城渾出周 城渾出周,三人偶行,南游于楚,至于新城。城渾說其令曰:「鄭、魏者,楚之耎國;而秦,楚之強敵也。鄭、魏之弱,而楚以上梁應之;宜陽之大也,楚以弱新城(圍)[圉]之。蒲反、平陽相去百里,秦人一夜而襲之,安邑不知;新城、上梁相去五百里,秦人一夜而襲之,上梁亦不知也。今邊邑之所恃者,非江南泗上也。故楚王何不以新城為主郡也,邊邑甚利之。」P.494(卷十四·楚一) 新城公大說,乃為具駟馬乘車五百金之楚。城渾得之,遂南交于楚,楚王果以新城為主郡。P.495(卷十四·楚一) 韓公叔有齊魏 韓公叔并齊、魏,而太子有楚、秦以爭國。鄭申為楚使于韓,矯以新城、陽人予太子。楚王怒,將罪之。對曰:「臣矯予之,以為國也。臣為太子得新城、陽人以與公叔爭國而得之。齊、魏必伐韓;韓氏急,必懸命于楚,又何新城、陽人之敢求?太子不勝,(然)[幸]而不死,今倒冠而至,又安敢言地!」楚王曰:「善。」乃不罪也。P.496(卷十四·楚一) 楚杜赫說楚王以取趙 楚杜赫說楚王以取趙。王且予之五大夫,而令私行。陳軫謂楚王曰:「赫不能得趙,五大夫不可收也,(得)[是]賞無功也。得趙而王無加焉,是無善也。王不如以十乘行之,事成,予之五大夫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以十乘行之。杜赫怒而不行。陳軫謂王曰:「是不能得趙也。」P.497(卷十四·楚一) 楚王聞于范環 楚王聞于范環曰:「寡人欲置相于秦,孰可?」對曰:「臣不足以知之。」王曰:「吾相甘茂可乎?」范環對曰:「不可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曰:「夫史舉,上蔡之監門也。大不(如)[知]事君,小不(如)[知]處室,以苛廉聞于世,甘茂事之順焉。故惠王之明,武王之察,張儀之好譖,甘茂事之,取十官而無罪。茂誠賢者也,然而不可相秦。秦之有賢相也,非楚國之利也。且王嘗用滑于越而納句章,昧之難,越亂,故楚南(察)[塞]瀨胡而(野)[郡]江東。計王之功,所以能如此者,越亂而楚治也。今王以用之于越矣,而忘之于秦,臣以為王鉅速忘矣。王若欲置相于秦乎?若公孫郝者可。夫公孫郝之于秦王,親也。少與之同衣,長與之同車,被王衣以聽事,真大王之相已。王相之,楚國之大利也。」P.498(卷十四·楚一) 蘇秦為趙合從說楚威王 蘇秦為趙合從,說楚威王曰:「楚,天下之強國也。大王,天下之賢王也。楚地西有黔中、巫郡,東有夏州、海陽,南有洞庭、蒼梧,北有汾陘之塞、郇陽。地方五千里,帶甲百萬,車千乘,騎萬匹,粟支十年,此霸王之資也。夫以楚之強與大王之賢,天下莫能當也。今乃欲西面而事秦,諸侯莫不南面而朝于章臺之下矣。秦之所害于天下莫如楚,楚強則秦弱,楚弱則秦強,此其勢不兩立。故為王(至)計,莫如從親以孤秦。大王不從親,秦必起兩軍:一軍出武關,一軍下黔中。若此,則鄢、郢動矣。臣聞治之其未亂,為之其未有也;患至而後憂之,則無及已。故愿大王之早計之。 「大王誠能聽臣,臣請令山東之國,奉四時之獻,以承大王之明制,委社稷宗廟,練士厲兵,在大王之所用之。大王誠能聽臣之愚計,則韓、魏、齊、燕、趙、衛之妙音美人,必充後宮矣。趙、代良馬橐他,必實于外廄。故從合則楚王,橫成則秦帝。今釋霸王之業,而有事人之名,臣竊為大王不取也。P.502(卷十四·楚一) 「夫秦,虎狼之國也,有吞天下之心。秦,天下之仇讎也,橫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,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。夫為人臣而割其主之地,以外交強虎狼之秦以侵天下,卒有秦患,不顧其禍。夫外挾強秦之威,以內劫其主,以求割地,大逆不忠,無過此者。故從親,則諸侯割地以事楚;橫合,則楚割地以事秦。此兩策者,相去遠矣,有億兆之數,兩者大王何居焉?故弊邑趙王,使臣效愚計,奉明約,在大王命之。」P.503(卷十四·楚一) 楚王曰:「寡人之國,西與秦接境,秦有舉巴蜀、并漢中之心。秦,虎狼之國,不可親也。而韓、魏迫于秦患,不可與深謀,恐反(人)以入于秦,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。寡人自料,以楚當秦,未見勝焉。內與群臣謀,不足恃也。寡人臥不安席,食不甘味,心搖搖如懸旌,而無所終薄。今君欲一天下,安諸侯,存危國,寡人謹奉社稷以從。」P.503(卷十四·楚一) 張儀為秦破從連橫 張儀為秦破從連橫,說楚王曰:「秦地半天下,兵敵四國,被山帶河,四塞以為固。虎賁之士百餘萬,車千乘,騎萬匹,粟如丘山。法令既明,士卒安難樂死。主嚴以明,將知以武。雖無出兵甲,席卷常山之險,折天下之脊,天下後服者先亡。且夫為從者,無以異于驅群羊而攻猛虎也。夫虎之與羊,不格明矣。今大王不與猛虎而與群羊,竊以為大王之計過矣。P.504(卷十四·楚一) 「凡天下強國,非秦而楚,非楚而秦。兩國敵侔交爭,其勢不兩立。而大王不與秦,秦下甲兵,據宜陽,韓之上地不通;下河東,取成皋,韓必入臣于秦。韓入臣,魏則從風而動。秦攻楚之西,韓、魏攻其北,社稷豈得無危哉?P.505(卷十四·楚一) 「且夫約從者,聚群弱而攻至強也。夫以弱攻強,不料敵而輕戰,國貧而驟舉兵,此危亡之術也。臣聞之,『兵不如者,勿與挑戰;粟不如者,勿與持久。』夫從人者,飾辯虛辭,高主之節行,言其利而不言其害,卒有楚禍,無及為已,是故愿大王之熟計之也。P.506(卷十四·楚一) 「秦西有巴蜀,方船積粟,起于汶山,循江而下,至郢三千餘里。舫船載卒,一舫載五十人,與三月之糧,下水而浮,一日行三百餘里;里數雖多,不費馬汗之勞,不至十日而距捍關,捍關驚,則從竟陵已東,盡城守矣,黔中、巫郡非王之有已。奉舉甲出之武關,南面而攻則北地絕。秦兵之攻楚也,危難在三月之內;而楚恃諸侯之救,在半歲之外,此其勢不相及也。夫恃弱國之救而忘強秦之禍,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。且大王嘗與吳人五戰三勝而亡之,陳卒盡矣;有偏守新城而居民苦矣。臣聞之:『攻大者易危,而民弊者怨于上。』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強秦之心,臣竊為大王危之。」 「且夫秦之所以不出甲于函穀關十五年以攻諸侯者,陰謀有吞天下之心也。楚嘗與秦構難,戰于漢中,楚人不勝,通侯、執珪死者七十餘人,遂亡漢中。楚王大怒,興師襲秦,戰于藍田,又卻。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。夫秦、楚相弊,而韓魏以全制其後,計無過于此者矣,是故愿大王熟計之也。P.507(卷十四·楚一) 「秦下兵攻衛、陽晉,必開扃天下之匈,大王悉起兵以攻宋,不至數月而宋可舉。舉宋而東指,,則泗上十二諸侯,盡王之有已。P.508(卷十四·楚一) 「凡天下所信約從親堅者蘇秦,封為武安君而相燕,即陰于燕王謀破齊共分其地。乃佯有罪,出走入齊,齊王因受而相之。居二年而覺,齊王大怒,車裂蘇秦于市。夫以一詐偽反覆之蘇秦,而欲經營天下,混一諸侯,其不可成也亦明矣。P.509(卷十四·楚一) 「今秦之與楚也,接境壤界,固形親之國也。大王誠能聽臣,臣請秦太子入質于楚,楚太子入質于秦,請以秦女為大王箕帚之妾,效萬家之都,以為湯沐之邑,長為昆弟之國,重身無相攻擊。臣以為計無便于此者。故敝邑秦王,使使臣獻書大王之從車下風,須以決事。」P.509(卷十四·楚一) 楚王曰:「楚國僻陋,托東海之上。寡人年幼,不習國家之長計。今上客幸教以明制,寡人聞之,敬以國從。」乃遣(使)車百乘,獻雞駭之犀、夜光之璧于秦王。P.510(卷十四·楚一) 張儀相秦 張儀相秦,謂昭雎曰:「楚無鄢、郢、漢中,有所更得乎?」曰:「無有。」曰:「無昭雎、陳軫,有所更得乎?」曰:「無所更得。」張儀曰:「為儀謂楚王逐昭雎、陳軫,請復鄢、郢、漢中。」昭雎歸報楚王,楚王說之。P.511(卷十四·楚一) 有人謂昭雎曰:「甚矣,楚王不察于(爭)[尊]名者也。韓求相工陳籍而周不聽;魏求相綦母恢而周不聽,何以也?周[曰]是列縣畜我也。今楚,萬乘之強國也;大王,天下之賢主也。今儀曰逐君與陳軫而王聽之,是楚自行不如周,而儀重于韓、魏之王也。且儀之所行,有功名者秦也,所欲貴富者魏也。欲為攻于魏,必南伐楚。故攻有道,外絕其交,內逐其謀臣。陳軫,夏人也,習于三晉之事,故逐之,則楚無謀臣矣。今君能用楚之眾,故亦逐之,則楚眾不用矣。此所謂內攻之者也,而王知察。今君何不見臣于王,請為王使齊交不絕。齊交不絕,儀聞之,其效鄢、郢、漢中必緩矣。是昭雎之言不信也,王必薄之。」P.512(卷十四·楚一) 威王問于莫敖子華 威王問于莫敖子華曰:「自從先君文王以至不穀之身,亦有不為爵勸,不為祿勉,以憂社稷者乎?」莫敖子華對曰:「如華不足知之矣。」王曰:「不于大夫,無所聞之。」莫敖子華對曰:「君王將何問者也?彼有廉其爵,貧其身,以憂社稷者;有崇其爵,豐其祿,以憂社稷者;有斷脰決腹,一暝而萬世不視,不知所益,以憂社稷者;有勞其身,愁其志,以憂社稷者;亦有不為爵勸,不為祿勉,以憂社稷者。」王曰:「大夫此言,將何謂也?」P.514(卷十四·楚一) 莫敖子華對曰:「昔令尹子文,緇帛之衣以朝,鹿裘以處;未明而立于朝,日晦而歸食;朝不謀夕,無一月之積。故彼廉其爵,貧其身,以憂社稷者,令尹子文是也。P.514(卷十四·楚一) 「昔者葉公子高,身獲于表薄,而財于柱國,定白公之禍,寧楚國之事;恢先君以揜方城之外,四封不侵,名不挫于諸侯。當此之時也,天下莫敢以兵南鄉。葉公子高,食田六百畛,故彼崇其爵,豐其祿,以憂社稷者,曰葉公子高是也。P.515(卷十四·楚一) 「昔者吳與楚戰于柏舉。兩御之間夫卒交。莫敖大心撫其御之手,顧而大息曰:『嗟乎子乎,楚國亡之(月)[日]至矣!吾將深入吳軍,若撲一人,若捽一人,以與大心者也,社稷其為庶幾乎?』故斷脰決腹,一瞑而萬世不視,不知所益,以憂社稷者,莫敖大心是也。P.51(卷十四·楚一)5 「昔吳與楚戰于柏舉,三戰入郢。(寡)君[王]身出,大夫悉屬,百姓離散。棼冒勃蘇曰:『吾被堅執銳,赴強敵而死,此猶一卒也,不若奔諸侯。』于是嬴糧潛行,上崢山,逾深穀,蹠穿膝暴,七日而薄秦王之朝。(雀)[寉]立不轉,晝吟宵哭。七日不得告。水漿無入口,瘨而殫悶,旄不知人。秦王聞而走之,冠帶不相及,左奉其首,右濡其口勃蘇乃蘇。秦王身問之:『子孰誰也?』棼冒勃蘇對曰:『臣非異,楚使新造戾棼冒勃蘇。吳與楚人戰于柏舉,三戰入郢,寡君身出,大夫悉屬,百姓離散,使下臣來告亡,且求救。』秦王顧令(不)[之]起:『寡人聞之,萬乘之君,得罪一士,社稷其危,今此之謂也。』遂出革車千乘,卒萬人,屬之子(滿)[蒲]與子虎,下塞以東,與吳人戰于濁水,而大敗之,亦聞于遂浦。故勞其身,愁其思,以憂社稷者,棼冒勃蘇是也。P.517(卷十四·楚一) 「吳與楚戰于柏舉,三戰入郢。君王身出,大夫悉屬,百姓離散。蒙穀給斗于宮唐之上,舍斗奔郢曰:『若有孤,楚國社稷其庶幾乎?』遂入大宮,負雞次之典以浮于江,逃于云夢之中。昭王反郢,五官失法,百姓昏亂;蒙穀獻典,五官得法,而百姓大治。(此)[比]蒙穀之功,多與存國相若,封之執圭,田六百畛。蒙穀怒曰:『穀非人臣,社稷之臣,茍社稷血食,餘豈(悉)[患]無君乎?」遂自棄于磨山之中,至今無(冒)[冑]。故不為爵勸,不為祿勉,以憂社稷者,蒙穀是也。「P.519(卷十四·楚一) 王乃大息曰:「此古之人也,今之人焉能有之耶!」莫敖子華對曰:「昔者先君靈王好小要,楚士約食,馮而能立,式而能起。食之可欲,忍而不入;死之可惡,然而不避。章聞之,其君好發者,其臣抉拾。君王直不好,若君王誠好賢,此五臣者,皆可得而致之。」P.520(卷十四·楚一) 《戰國策》卷十五·楚二 魏相翟強死 魏相翟強死。為甘茂謂楚王曰:「魏之幾相者,公子勁也。勁也相魏,魏、秦之交必善。秦、魏之交完,則楚輕矣。故王不如與齊約,相甘茂于魏。齊王好高人以名,今為其行人請魏之相,齊必喜。魏氏不聽,交惡于齊,齊魏之交惡,必爭事楚。魏氏聽,甘茂與樗里疾,貿首之讎也;而魏、秦之交必惡,又交重楚也。」P.523(卷十五·楚二) 齊秦月攻楚 齊、秦約攻楚,楚令景翠以六城賂齊,太子為質。昭雎謂景翠曰:「秦恐,且因景鯉、蘇厲而效地于楚。公出地以取齊,鯉于厲且以收地取秦,公事必敗。公不如令王重賂景鯉、蘇厲使入秦,秦恐,必不求地而合于楚。若齊不求,是公與約也。」P.524(卷十五·楚二) 術視伐楚 術視伐楚,楚令昭鼠以十萬軍漢中。昭雎勝秦于重丘,蘇厲謂宛公昭鼠曰:「王欲昭雎之乘秦也,必分公之兵以益之。秦知公兵之分也,必出漢中。請為公令辛戎謂王曰:『秦兵且出漢中。』則公之兵全矣。」P.526(卷十五·楚二) 四國伐楚 四國伐楚,楚令昭雎將以距秦。楚王欲擊秦,昭侯不欲。桓臧為昭雎謂楚王曰:「雎戰勝,三國惡楚之強也,恐秦之變而聽楚也,必深攻楚以勁秦。秦王怒于戰不勝,必悉起而擊楚,是王與秦相罷,而以利三國也。戰不勝秦,秦進兵而攻。不如益昭雎之兵,令之示秦必戰。秦王惡與楚相弊而(令)[全]天下,秦可以少割而收(害)也。秦、楚之合,而(燕、趙)[韓、齊]、魏不敢不聽,三國可定也。」P.527(卷十五·楚二) 楚懷王拘張儀 楚懷王拘張儀,將欲殺之。靳尚為儀謂楚王曰:「拘張儀,秦王必怒。天下見楚之無秦也,楚必輕矣。」又謂王之幸夫人鄭袖曰:「子亦自知且賤于王乎?」鄭袖曰:「何也?」尚曰:「張儀者,秦王之忠信有功臣也。今楚拘之,秦王欲出之。秦王有愛女而美,又簡擇宮中佳麗好玩習音者,以歡從之;資之金玉寶器奉以上庸六縣為湯沐邑,欲因張儀內之楚王。楚王必愛,秦女依強秦以為重,挾寶地以為資,勢為王妻以臨于楚。王惑于虞樂,必厚尊敬親愛之而忘子,子益賤而日疏矣。」鄭袖曰:「愿委之于公,為之奈何?」曰:「子何不急言王,出張子。張子得出,德子無已時,秦女必不來,而秦必重子。子內擅楚之貴,外結秦之交,畜張子以為用,子之子孫必為楚太子矣,此非布衣之利也。」鄭袖遽說楚王出張子。P.528(卷十五·楚二) 楚王將出張子 楚王將出張子,恐其敗己也,靳尚謂楚王曰:「臣請隨之。儀事王不善,臣請殺之。」楚小臣,靳尚之仇也,謂張旄曰:「以張儀之知,而有秦、楚之用,君必窮矣。君不如,使人微要靳尚而刺之,楚王必大怒儀也。彼儀窮,則子重矣。楚、秦相難,則魏無患矣。」張旄果令人要靳尚刺之。楚王大怒,秦構兵而戰。秦、楚爭事魏,張旄果大重。P.530(卷十五·楚二) 秦敗楚漢中 秦敗楚漢中。楚王入秦,秦王留之。游騰為楚謂秦王曰:「王挾楚王,而與天下攻楚,則傷行矣;不與天下共攻之,則失利矣。王不如與之盟而歸之。楚王畏,必不敢倍盟。王因與三國攻之,義也。」P.531(卷十五·楚二) 楚襄王為太子之時 楚襄王為太子之時,質于齊。懷王薨,太子辭于齊王而歸。齊王隘之:「予我東地五百里,乃歸子。子不予我,不得歸。」太子曰:「臣有傅,請追而問傅。」傅慎子曰:「獻之地,所以為身也。愛地不送死父,不義。臣故曰,獻之便。」太子入,致命齊王曰:「敬獻地五百里。」齊王歸楚太子。P.531(卷十五·楚二) 太子歸,即位為王。齊使車五十乘,來取東地于楚。楚王告慎子曰:「齊使來求東地,為之奈何?」王明日朝群臣,皆令獻其計。「上柱國子良入見。王曰:「寡人之得求反,王墳墓、復群臣、歸社稷也,以東地五百里許齊。齊(令)[今]使來求地,為之奈何?」子良:「王不可不與也。王身出玉聲,許強萬乘之齊而不與,則不信,後不可以約結諸侯。請與而復攻之。與之信,攻之武。臣故曰與之。」P.532(卷十五·楚二) 子良出,昭常入見。王曰:「齊使來求東地五百里,為之奈何?」昭常曰:「不可與也。萬乘者,以地大為萬乘。今去東地五百里,是去戰國之半也,有萬乘之號而無千乘之用也,不可。臣故曰勿與。常請守之。」P.533(卷十五·楚二) 昭常出,景鯉入見。王曰:「齊使來求東地五百里,為之奈何?」景鯉曰:「不可與也。雖然,楚不能獨守。王身出玉聲,許萬乘之強齊也而不與,負不義于天下。楚亦不能獨守。臣請西索救于秦。」P.533(卷十五·楚二) 景鯉出,慎子入,王以三大夫計告慎子曰:「子良見寡人曰:『不可不與也,與而復攻之。』常見寡人曰:『不可與也,常請守之。』鯉見寡人曰:「不可與也,雖然楚不能獨守也,臣請索救于秦。『寡人誰用于三子之計?」慎子對曰:「皆用之。」王怫然作色曰:「何謂也?」慎子曰:「臣請效其說,而王且見其誠然也。王發上柱國子良車五十乘,而北獻地五百里于齊。發子良之明日,遣昭常為大司馬,令往守東地。遣昭常之明日,遣景鯉車五十乘,西索救于秦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遣子良北獻地于其齊,遣子良之明日,立昭常為大司馬,使守東地。又遣景鯉西索救于秦。P.533(卷十五·楚二) 子良至齊,齊使人以甲受東地。昭常應齊使曰:「我典主東地,且與死生。悉五尺至六十,三十餘萬弊甲鈍兵,愿承下塵。」齊王謂子良曰:「大夫來獻地,今常守之何如?」子良曰:「臣身受命弊邑之王,是常矯也。王攻之。」齊王大興兵,攻東地,伐昭常。未涉疆,秦以五十萬臨齊右壤。曰:「夫隘楚太子弗出,不仁;又欲奪之東地五百里,不義。其縮甲則可,不然,則愿待戰。」齊王恐焉。乃請子良南道楚,西使秦,解齊患。士卒不用,東地復全。P.533(卷十五·楚二) 女阿謂蘇子 女阿謂蘇子曰:「秦棲楚王,危太子者,公也。今楚王歸,太子南,公必危。公不如令人謂太子曰:『蘇子知太子之怨己也,必且務不利太子。太子不如善蘇子,蘇子必且為太子入矣。』」蘇子乃令人謂太子。太子復請善于蘇子。P.535(卷十五·楚二) 《戰國策》卷十六·楚三 蘇子謂楚王 蘇子謂楚王曰:「仁人之于年也,愛之以心,事之以善言。孝子之于秦也,愛之以心,事之以財。忠臣之于君也,必進賢人以輔之。今王之大臣父兄,好傷賢以為資,厚賦斂諸臣百姓,使王見疾于民,非忠臣也。大臣播王之過于百姓,多賂諸侯以王之地,是故退王之所愛,亦非忠臣也,是以國危。臣愿無聽群臣之相惡也,慎大臣父兄;用民之所善,節身之嗜欲,以百姓。人臣莫難于無妒而進賢。為主死易,垂沙之事,死者以千數。為主辱易,自令尹以下,事王者以千數。至于無妒而進賢,未見一人也。故明主之察其臣也,必知其無妒而建賢也。賢之事其主也,亦必無妒而進賢。夫進賢之難者,賢者用且使己廢,貴且使己賤,故人難之。P.537(卷十六·楚三) 蘇秦之楚三日 蘇秦之楚,三日乃得見乎王。談卒,辭而行。楚王曰:「寡人聞先生,若聞古人。今先生乃不遠千里而臨寡人,曾不肯留,愿聞其說。」對曰:「楚國之食貴于玉,薪貴于桂,謁者難得見如貴鬼,王難得見若天帝。今令臣食玉炊桂,因鬼見帝。」王曰:「先生就舍,寡人聞命矣。」P.538(卷十六·楚三) 張儀之楚貧 張儀之楚,貧。舍人怒而歸。張儀曰:「子必以衣冠之敝,故欲歸。子待我為子見楚王。」當是之時,南後、鄭袖貴于楚。P.539(卷十六·楚三) 張子見楚王,楚王不說。張子曰。「王無所用臣,奉朝請請北見晉君。」楚王曰:「諾。」張子曰:「王無求晉國乎?」王曰:「黃金珠璣犀象出于楚,寡人無求于晉國。」張子曰:「王徒不好色耳?」王曰:「而也?」張子曰:「彼鄭、周之女,粉白墨黑,立于衢閭,非知見之者,以為神。」楚王曰:「楚,僻陋之國也,未嘗見中國之女如此其美也。寡人之獨何為不好色也?」乃資以珠玉。P.540(卷十六·楚三) 南後、鄭袖聞之大恐。令人謂張子曰:「妾聞將軍之晉國,偶有金千斤,進之左右,以供芻秣。」鄭袖亦以金五百斤。張子辭楚王曰:「天下關閉不通,未知見日也,愿王賜之觴。」王曰:「諾。」乃觴之。張子中飲,再拜而請曰:「非有他人于此也,愿王召所便習而觴之。」王曰諾。「乃召南後、鄭袖而觴之。張子再拜而請曰:「儀有死罪于大王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曰:「儀行天下邊矣,未嘗見人如此其美也。而儀言得美人,是欺王也。」王曰:「子釋之。吾固以為天下莫若是兩人也。」P.541(卷十六·楚三) 楚王令昭雎之秦重張儀 楚王令昭雎之秦重張儀。未至,惠王死。武王逐張儀。楚王因收昭雎以取齊。桓臧為雎謂楚王曰:「橫親之不合也,儀貴惠王而善雎也。今惠王死,武王立,儀走,公孫郝、甘茂善魏,公孫郝善韓。二人固不善雎也,必以秦合韓、魏。韓、魏之重儀,儀有秦而雎以楚重之。今儀困秦而雎收楚,韓、魏欲得秦,必善二人者。將收韓、魏輕儀而伐楚,方城必危。王不如復雎,而重儀于韓、魏。儀據楚勢,挾魏重,以與秦爭。魏不合秦,韓亦不從,則方城無患。」P.542(卷十六·楚三) 張儀逐惠施于魏 張儀逐惠施于魏。惠子之楚,楚王受之。馮郝謂楚王曰:「逐惠子者,張儀也。而王秦與約,是欺儀也,臣為王弗取也。惠子為儀者來,而惡王之交于張儀,惠子必弗行也。且宋王之賢惠子也,天下莫不聞也。今之不善張儀也,天下莫不知也。今為事之故,棄所貴于讎人,臣以為大王輕矣。且為事耶?王不如舉惠子而納之于宋,而謂張儀曰:『請為子勿納也。』儀必德王。而惠子窮人,而王奉之,又必德王。此不失為儀之實,而可以德惠子。」楚王曰:「善。」乃奉惠子而納之宋。P.534(卷十六·楚三) 五國伐秦 五國伐秦。魏欲和,使惠施之楚。楚將入之秦而使行和。杜赫謂昭陽曰:「凡為伐秦者楚也。今施以魏來,而公入之秦,是明楚之伐而信魏之和也。公不如無聽惠施,而陰使人以請聽秦。」昭子曰:「善。」因謂惠施曰:「凡為攻秦者魏也,今子從楚為和,楚得其利,魏受其怨。子歸吾將使人因魏而和。」P.545(卷十六·楚三) 惠子反,魏不說。杜赫謂昭陽曰:「魏為子先戰,折兵之半,謁病不聽,請和不得,魏折而入齊、秦,子何以救之?東有越雷同,北無晉,而交未定于齊、秦,是楚孤也。不如速和。」昭子曰:「善。」因令人謁和于魏。P.546(卷十六·楚三) 陳軫告楚之魏 陳軫告楚之魏。張儀惡之于魏王曰:「軫猶善楚,為求地甚力。」左爽謂陳軫曰:「儀善于魏王,魏王甚信之,公雖百說之,猶不聽也。公不如以儀之言為資,而得復楚。」陳軫曰:「善。」因使人以儀之言聞于楚。楚王喜,欲復之。P.546(卷十六·楚三) 秦伐宜陽 秦伐宜陽。楚王謂陳軫曰:「寡人聞韓侈巧士也,習諸侯事,殆能自免也。為其必免,吾欲先據之以加德焉。」陳軫對曰:「舍之,王勿據也。以韓侈之知,于此困矣。今山澤之獸,無黠于麋。麋知者張罔,前而驅己也,因還走而冒人,至數。獵者知其詐,偽舉罔而進之,麋因得矣。今諸侯明知此多詐,偽舉罔而進者必眾矣。舍之,王勿據也。韓侈之知,于此困矣。」楚王聽之,宜陽果拔。陳軫先知之也。P.547(卷十六·楚三) 唐且見春申君 唐且見春申君曰:「齊人飾身修行得為益,然臣羞而不學也。不避絕江河,行千餘里來,竊慕大軍可之義,而善君之業。臣聞之,賁、諸懷錐刃,而天下為勇,西施衣褐而天下稱美。今君相王乘之楚,御中國之難,所于者不成,所求者不得,臣等少也。夫梟棋之所以能為者,以散棋佐之也。夫一梟之不如不勝五散,亦明矣。今君何不為天下梟,而令臣等為散乎?」P.548(卷十六·楚三) 《戰國策》卷十七·楚四 或謂楚王 或謂楚王曰:「臣聞,從者欲合天下以朝大王,臣愿大王聽之也。夫因詘為信,舊患有成,勇者義之。攝禍為福,裁少為多,知者官之。報報之反,墨墨之化,唯大君能之,禍與福相貫,生于亡為鄰,不遍于死,不遍于生,不足以載大名。無所寇艾,不足以橫世。夫秦捐德絕命之日久矣,而天下不知。今夫橫人嚂口利機,上干主心,下牟百姓,公舉而私取利,是以國權輕于鴻毛,而積禍重于丘山。」P.551(卷十七·楚四) 魏王遺楚王美人 魏王遺楚我美人,楚王說之。夫人鄭袖知王之說新人也,臣愛新人。衣服玩好,擇其所喜而為之;宮室臥具,擇其所善而為之。愛之甚于王。王曰:「婦人所以事夫者,色也;而妒者,其情也。今鄭袖知寡人之說新人也,其愛之甚于寡人,此孝子之所以事秦,忠臣之所以事君也。」P.553(卷十七·楚四) 鄭袖知王以己為不妒也,因謂怎能人曰:「王愛子美飴。雖然,惡子之鼻。子為見王,則必掩子鼻。」新人見王,因掩其鼻。王謂鄭袖曰:「夫新人見寡人,則掩其鼻,何也?」鄭袖曰:「妾知也。」王曰:「雖惡必言之。」鄭袖曰:「其似惡聞君王之臭也。」王曰:「悍哉!」令劓之,無使逆命。P.553(卷十七·楚四) 楚王后死 楚王后死,未立後也。謂昭魚曰:「公何以不請立後也?」昭魚曰:「王不聽,是知困而交絕于後也。」「然則不買五雙珥,令其一善而獻之王,明日視善珥所在,因請立之。」P.554(卷十七·楚四) 莊辛謂楚襄王 莊辛謂楚襄王曰:「君王左州侯,右夏侯,輦從鄢陵君與壽陵君,專淫逸侈靡,不顧國政,郢都必危矣。」襄王曰:「先生老悖乎?將以為楚國妖祥乎?」莊辛曰:「臣誠見其必然者也。非敢以為國妖祥也。君王卒幸四子者不衰,楚國必亡矣。臣請辟于趙,淹留以觀之。」莊辛去之趙,留五月,秦果舉鄢、郢、巫、上蔡、陳之地,襄王流掩于城陽。于是使人發騶,征莊辛于趙。莊辛曰:「諾。」莊辛至,襄王曰:「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,今事至于此,為之奈何?」P.555(卷十七·楚四) 莊辛對曰:「臣聞鄙語曰:『見兔而顧犬,未為晚也;亡羊而補牢,未為遲也。』臣聞昔湯、武以百里昌,桀、紂以天下亡。今楚國雖小,絕長續短,猶以數千里,豈特百里哉?P.556(卷十七·楚四) 「王獨不見夫蜻蛉乎?六足四翼,飛翔乎天地之間,俯啄蚊虻而食之,仰承甘露而飲之,自以為無患,與人無爭也。不致夫五尺童子,方將調飴膠絲,加己乎四仞之上,而下為螻蟻食也。蜻蛉其小者也,黃雀因是以。俯噣白粒,仰茂樹,鼓翅奮翼,自以為無患,與人無爭也。不知夫公子王孫,左挾彈,右攝丸,將加己乎十仞之上,以其類為招。晝游乎茂樹,夕調乎酸堿,倏乎之間,墜于公子之手。P.556(卷十七·楚四) 「夫雀其小者也,黃鴣因是以。游于江海,淹乎大沼,俯噣鰋鯉,仰嚙菱衡,奮其六翮,而凌清風,飄搖乎高翔,自以為無患,與人無爭也。不知夫射者,方將修其蒲廬,治其繒繳,將加己乎百仞之上。(彼)[被]礛磻,因微繳,折清風而抎矣。故晝游乎江河,夕調乎鼎鼐。P.557(卷十七·楚四) 「夫黃鴣其小者也,蔡聖侯之事因是以。南游乎高陂,北陵乎巫山,飲茹溪流,食湘波之魚,左抱幼妾,右擁嬖女,與之馳騁乎高蔡之中,而不以國家為事。不知夫子發方受命乎宣王,系己以朱絲而見之也。P.559 蔡聖侯之事其小者也,君王之事因是以。左州侯,右夏侯,(輩)[輦]從鄢陵君與壽陵君,飯封祿之粟,而戴方府之金,與之馳騁乎云夢之中,而不以天下國家為事。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,填黽塞之內,而投己乎黽之外。「P.560(卷十七·楚四) 襄王聞之,顏色變作,身體戰栗。使用乃以執而授之為陽陵君,與淮北之地也。P.561(卷十七·楚四) 齊明說卓滑以伐秦 齊明說卓滑以伐秦,滑不聽也。齊明謂卓滑曰:「明之來也,為樗里疾卜交也。明說楚大夫以伐秦,皆受明之說也,唯公弗受之也,唯公弗受也,臣有辭以報樗里子矣。」卓滑因重之。P.562(卷十七·楚四) 或謂黃齊 或謂黃齊曰:「人皆以謂公不善于富摯。公不聞老萊子之教孔子事君乎?示之其齒之堅也,六十而盡相靡也。今富摯能,而公重不相善也,是兩盡也。諺曰:『君之乘,下之;見杖,起之:『今也,王愛富摯,而公不善也,是不臣也。」P.562(卷十七·楚四) 長沙之難 長沙之難,楚太子橫為質于齊。楚王死,薛公歸太子橫,因與韓、魏之兵,隨而攻東國。太子懼。昭蓋曰:「不若令屈署以新東國為和于齊以動秦。秦恐齊之敗東國,而令行于天下也,必將救我。」太子曰:「善。」遽令屈署以東國為和于齊。秦王聞之懼,令辛戎告楚曰:「毋與齊東國,吾與子出兵矣。」P.564(卷十七·楚四) 有獻不死之藥于荊王者 有獻不死之藥于荊王者,謁者操以入。中射之士問曰:「:「可食乎?」曰:「可。」鴦奪而食之。王怒,使人殺中射之士。中射之士使人說王曰:「臣問謁者,謁者曰可食,臣故食之。是臣無罪,而罪在謁者也。且客獻不死之藥,臣食之而王殺臣,是死藥也。王殺無罪之臣,而明人之欺王。」王乃不殺。P.565(卷十七·楚四) 客說春申君 客說春申君曰:「湯以亳,武王以鎬,皆不過百里以有天下。今孫子,天下賢人也,君籍之以百里勢,臣區別以為不便于君。何如?」春申君曰:「善。」于是使人謝孫子。孫子去趙,趙以為上卿。P.565(卷十七·楚四) 客又說春申君曰:「昔伊尹去夏入殷,殷王而夏亡。管仲去魯入齊,魯弱而齊強。夫賢者之所在,其君未嘗不尊,國未嘗不榮也。今孫子,天下賢人也,君何辭之?」春申君又曰:「善。」于是食請孫子于趙。P.566(卷十七·楚四) 孫子為書謝曰:「癘人憐王,此不恭之語也。雖然,不可不審察也。此為劫弒死亡之主言也。夫人主年少而矜材,無法術以知奸,則大臣主斷國私以禁誅于己也,故弒賢長而立幼弱,廢正適而立不義。《春秋》戒之曰:『楚王子圍聘于鄭,未出竟,聞王病,反問疾,遂以冠纓絞王,殺之,因自立也。齊崔杼之妻美,莊公通之。崔杼帥其君黨而攻。莊公請與分國,崔杼不許;欲自刃于廟,崔杼不許。莊公走出,逾于外墻,射中其股,遂殺之,而立其弟景公。』近代所見:李兌用趙,餓主父于沙丘,百日而殺之;淖齒用齊,擢閔王之筋,縣于其廟梁,宿夕而死。夫厲雖癃腫胞疾,上比前世,未至絞纓射股;下比近代,未至擢筋而餓死也。夫劫弒死亡之主也,心之憂開,形之困苦,必甚于癘矣。由此觀之,癘雖憐王可也。」因為賦曰:「寶珍隋珠,不知佩兮。布與絲,不知異兮。閭姝子奢,莫知媒兮。嫫母求之,又甚喜之兮。以瞽為明,以聾為聰,以是為非,以吉為兇。嗚呼上天,曷惟其同!」《詩》曰:「上天甚神,無自瘵也。」P.567(卷十七·楚四) 天下合從 天下合從。趙使魏加見楚春申君曰:「君有將乎?」曰:「有矣,仆欲將臨武君。」魏加曰:「臣少之時好射,臣愿以射譬之,可乎?」春申君曰:「可。」加曰:「異日者,更羸與魏王處京臺之下,仰見飛鳥。更更羸謂魏王曰:『臣為王引弓虛發而下鳥。』魏王率領,,分然則射可至此乎?『更羸曰:『可。』有間,雁從東方來,更羸以虛發而下之。魏王曰:『然則射可至此乎?』更羸曰:『此孽也。』王曰:『先生何以知之?』對曰:『其飛徐而鳴悲。飛徐者,故瘡痛也;鳴悲者,久失群也,故瘡未蹊,而驚心未至也。聞弦音,引而高飛,故瘡隕也。』今臨武君,嘗為秦孽,不可為拒秦之將也。」P.571(卷十七·楚四) 汗明見春申君 汗明見春申君,候聞三月,而後得見。談卒,春申君大說之。汗明欲復談,春申君曰:「仆已知先生,先生大蹊矣。」汗明憱焉曰:「明愿有問君而恐固。不審君之聖,孰與堯也?」春申君曰:「先生過矣,臣何足以當堯?」汗明曰:「然則君料臣孰與舜?」春申君曰:「先生即舜也。」汗明曰:「不然,臣請為君終言之。君之賢實不如堯,臣之能不及舜。夫以賢舜事聖堯,三年而後乃相知也。今君一時而知臣,是君聖于堯而臣賢于舜也。」春申君曰:「善。」召門吏為汗先生著客籍,五日一見。P.573(卷十七·楚四) 汗明曰:「君亦聞驥乎?夫驥之齒至矣,服鹽車而上太行。蹄申膝折,尾湛胕潰,漉汁灑地,白汗交流,中阪遷延,負轅不能上。伯樂遭之,下車攀而哭之,解纻衣以冪之。驥于是俯而噴,仰而鳴,聲達于天,若出金石聲者,何也?彼見伯樂之知己也。今仆之不肖,厄于州部,堀穴窮巷,沈洿鄙俗之日久矣,君獨無意湔拔仆也,使得為君高鳴屈于梁乎?」P.573(卷十七·楚四) 楚考烈王無子 楚考烈王無子,春申君患之,求婦人宜子者進之,甚眾,卒無子。趙人李園,持其女弟,欲進之楚王,聞其不宜子,恐又無寵。李園求事春申君為舍人。已而謁歸,故失期。還謁,春申君聞狀。對曰:「齊王遣使求臣女弟,與其使者飲,故失期。」春申君曰:「聘入乎?」對曰:「未也。」春申君曰:「可得見乎?」曰:「可。」于是園乃進其女弟,即幸于春申君。知七有身,園乃與其女弟謀。P.575(卷十七·楚四) 園女弟承間說春申君曰:「楚王之貴幸君,雖兄弟不如。今君相楚王二十餘年,而王無子,即百歲後將更立兄弟。即楚王更立,彼亦各貴其故所秦,君又安得長有寵乎?非徒然也?君用事久,多失禮于王兄弟,兄弟誠立,禍且及身,奈何以保相印、江東之封乎?今妾自知有身矣,而人莫知。妾之幸君未久,誠以君之重而進妾于楚王,王必幸妾。妾賴天而有男,則是君之子為王也,楚國封盡可得,孰與其臨不測之罪乎?」春申君大然之。乃出園女弟謹舍,而言之楚王。楚王召入,幸之。遂生子男,立為太子,以李園女弟立為王后,楚王貴李園,李園用事。P.577(卷十七·楚四) 李園既入其女弟為王后,子為太子,恐春申君語泄而益驕,陰養死士,欲殺春申君以滅口,而國人頗有知之者。P.577(卷十七·楚四) 春申君相楚二十五年,考烈王病。朱英謂春申君曰:「世有無妄之福,又有無妄之禍。今君處無妄之世,以事無妄之主,安不有無妄之人乎?」春申君曰:「何謂無妄之福?」曰:「君相楚二十餘年矣,雖名為相國,實楚王也。無子皆相諸侯。今王疾甚,旦暮且崩,太子衰弱,疾而不起,而君相少主,因而代立當國,如伊尹、周公。王長而反政,不,即遂南面稱孤,因而有楚國。此所謂無妄之福也。」春申君曰:「何謂無妄之禍?」曰:「李園不治國,王之舅也。不為兵將,而陰養死士之日久矣。楚王崩,李園必先入,據本議制斷君命,秉權而殺君以滅口。此所謂無妄之禍也。」春申君曰:「何謂無妄之人?」曰:「君先仕臣為郎中,君王崩,李園先人,臣請為君??其胸殺之。此所謂無妄之人也。」春申君曰:「先生置之,勿復言已。李園,軟弱人也,仆又善之,又何至此?」朱英恐,乃亡去。P.579(卷十七·楚四) 後十七日,楚考烈王崩,李園果先入,置死士,止于棘門之內。春申君後入,止棘門。園死士夾刺春申君,斬其頭,投之棘門外。于是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。而李園女弟,初幸春申君有身,而入之王所生子者,遂立為楚幽王也。P.580(卷十七·楚四) 續:《越絕書》,《隋·經籍志》稱為子貢作,今雜記秦、漢事,疑後人所羼,不敢盡信。《史記》、《戰國策》、《列女傳》,不載女環之名,止見于此。其畫策終始,信如此,皆出于女環,尤為異也。至言烈王死後,李園相春申君,方封于吳,又立其子為假君,皆與《史記》、《國策》不合。聊記于此,以廣異聞。P.591(卷十七·楚四) 虞卿謂春申君 虞卿謂春申君曰:「臣聞之《春秋》,于安思危,危則慮安。今楚王之春秋高矣,而君之封地,不可不早定也。為主君慮封者,莫如遠楚。秦孝公封商君,孝公死,而後不免殺之。秦惠王封冉子,惠王死,而後王奪之。公孫鞅,功臣也;冉子,親姻也。然而不免奪死者,封近故也。太公望封于齊,邵公封于燕,為其遠王宇矣。今燕之罪大而趙怒深,故君不如北兵以德趙,踐亂燕,以定身封,此百代之一時也。」P.582(卷十七·楚四) 君曰:「所道攻燕,非齊則魏。魏、齊新怨楚,楚君雖欲攻燕,將道何哉?」對曰:「請令魏王可。」君曰:「何如?」對曰:「臣請到魏,而使所以信之。」P.583(卷十七·楚四) 乃謂魏曰:「夫楚亦強大矣,天下無敵,乃且掛燕。」魏王曰:「鄉也,子云天下無敵;今也,子云乃且攻燕者,何也?」對曰:「今為馬多力則有矣,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,何也?夫千鈞非馬之任也。今謂楚強大則有矣,若越趙魏鬭兵于燕,則豈楚之任也我?非楚之任而楚為之,是敝楚也。敝楚見強魏也,其于王孰便也?」P.583(卷十七·楚四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5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5) 《戰國策》卷十八·趙一 知伯從韓魏兵以攻趙 知伯從韓、魏兵以攻趙,圍晉陽而水之,城下不沉者三板。郄疵謂知伯曰:「韓、魏之君必反矣。」知伯曰:「何以知之?」郄疵曰:「以其人事知之。夫從韓、魏之兵而攻趙,趙亡,難必及韓、魏矣。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。今城不沒者三板,臼灶生蛙,人馬相食,城降有日,而韓、魏之君無喜志而有憂色,是非反如何也?」P.585(卷十八·趙一) 明日,知伯以告韓、魏之君曰:「郄疵言君之且反也。」韓、魏之君曰:「夫勝趙而三分其地,城今且將拔矣。夫三家雖愚,不棄美利于前,背信盟之約,而為危難不可成之事,其勢可見也。是疵為趙計矣,使君疑二主之心,而解于攻趙也。今君聽讒臣之言,而離二主之交,為君惜之。」趨而出。郄疵謂知伯曰:「君又何以疵言告韓、魏之君為?」知伯曰:「子安知之?」對曰:「韓、魏之君視疵端而趨疾。」郄疵知其言之不聽,請使于齊,知伯遣之。韓、魏之君果反矣。P.586(卷十八·趙一)────謀士之謀豈可輕易為敵知乎?足見知伯之不可用,與項籍同樣的少謀寡斷,明智之郄疵與范增作同樣的選擇,當為意料中事。知其不可為而偏為之,如子胥之以死抗諫,屈平之自沉效忠,雖足資警示後人,然終究是个悲劇角色。 知伯帥趙韓魏而伐范中行氏 知伯帥趙、韓、魏、而伐范、中行氏,滅之。休數年,使人請地于韓。韓康子欲勿與,段規諫曰:「不可。夫知伯之為人也,好利而鷙(復)[愎],來請地不與,必加兵于韓矣。君其與之。與之,彼狃,又將請地于他國,他國不聽,必鄉之以兵;然則韓可以免于患難,而待事之變。」康子曰:「善。」使使者致萬家之邑一于知伯。知伯說,又使人請地于魏,魏宣子欲勿與。趙葭諫曰:「彼請地于韓,韓與之。請地于魏,魏弗與,則是魏內自強,而外怒知伯也。然則其錯兵于魏必矣!不如與之。」宣子曰:「諾。」因使人致萬家之邑一于知伯。知伯說,又使人之趙,請蔡、皋狼之地,趙襄子弗與。知伯因陰結韓、魏,將以伐趙。P.587(卷十八·趙一) 趙襄子召張孟談而告之曰:「夫知伯之為人,陽親而陰疏,三使韓、魏,而寡人弗與焉,其移兵寡人必矣。今吾安居而可?」張孟談曰:「夫董安于,簡主之才臣也,世治晉陽,而尹鐸循之,其餘政教猶存,君其定居晉陽。」君曰:「諾。」乃使延陵生將車騎先之晉陽,君因從之。至,行城郭,案府庫,視倉廩,召張孟談曰:「吾城郭已完,府庫足用,倉廩實矣,無矢奈何?」張孟談曰:「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,公宮之垣,皆以狄蒿苦楚廧之,其高至丈餘,君發而用之。」于是發而試之,其堅則箘簬之勁不能過也。君曰:「足矣。吾銅是若何?」張孟談葉:「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,公宮之室,皆以煉銅為柱質,請發而用之,則有餘銅矣。」君曰:「善。」號令以定,備守以具。P.589(卷十八·趙一) 三國之兵乘晉陽城,遂戰。三月不能拔,因舒軍而圍之,決晉水而灌之。圍晉陽三年,城中巢居而處,懸釜而炊,財食將盡,士卒病羸。襄子謂張个談曰:「糧食匱,城力盡,士大夫病,吾不能守矣,欲以城下,何如?」張孟談曰:「臣聞之,『亡不能存,危不能安,則無為貴知士也』。君釋此計,勿復言也。臣請見韓、魏之君。」襄子曰:「諾。」P.590(卷十八·趙一) 張孟談于是陰見韓、魏之君曰:「臣聞唇亡則齒寒,今知伯帥二國之君伐趙,趙將亡矣,亡則二君為之次矣。」二君曰:「我知其然。夫知伯為人也,粗中而少親,我謀未遂而知,則其禍必至,為之奈何?」張孟談曰:「謀出二君之口,入臣之耳,人莫之知也。」二君即與張孟談陰約三軍,與之期日,夜,遣入晉陽。張孟談以報襄子,襄子再拜之。P.591(卷十八·趙一) 張孟談因朝知伯而出,遇知過轅門之外。知過入見知伯曰:「二主殆將有變。」君曰:「何若?」對曰:「臣遇張孟談于轅門之外,其志矜,其行高。」知伯曰:「不然。吾與二主約謹矣,破趙三分其地,寡人所親之,必不欺也,子釋之勿出于口。」知過出,見二主,入說知伯曰:「二主色動而意變,必背君,不如今殺之。」知伯曰:「兵著晉陽三年矣,旦暮當拔之而饗其利,乃有他心?必不然,子慎勿復言。」知過曰:「不殺則遂親之。」知伯曰:「親之奈何?」知過曰:「魏宣子之謀臣曰趙葭,康子之謀臣曰段規,是皆能移其君之計。君其與二君約,破趙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,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不變,而君得其所欲矣。」知伯曰:「破趙而三分其地,又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,則吾所得者少,不可。」知過見君之不用也,言之不聽,出,更其姓為輔氏,遂去不見。P.591(卷十八·趙一) 張孟談聞之,入見襄子曰:「臣遇知過于轅門之外,其視有疑臣之心,入見知伯,出更其姓。今暮不擊,必後之矣。」襄子曰:「諾。」使張孟談見韓、魏之君,以夜期,殺守堤之吏而決水灌知伯軍。知伯軍救水而亂,韓魏翼而擊之,襄子將卒犯其前,大敗知伯軍而禽知伯。P.592(卷十八·趙一) 知伯身死、國亡、地分,為天下笑,此貪欲無厭也。夫不聽知過,亦所以亡也。知氏盡滅,唯輔氏存焉。「P.593(卷十八·趙一) 張孟談既固趙宗 張孟談既固趙宗,廣封疆,發五百,乃稱簡之途以告襄子曰:「昔者,前國地君之御有之曰:『五百之所以致天下者約,兩主勢能制臣,無令臣能制主。故貴為列侯者,不令在相位,自將軍以上,不為近大夫。』今臣之名顯而身尊,權重而眾服,臣愿捐功名去權勢以離眾。」襄子恨然曰:「何哉?吾聞輔主者名顯,功大者身尊,任國者權重,信忠在己而眾服焉。此先聖之所以集國家,安社稷乎!子何為然?」張孟談對曰:「君之所言,成功之美也。臣之所謂,持國之道也。臣觀成事,聞往古,天下之美同,臣主之權均之能美,未之有也。前事不忘,後事之師。君若弗圖,則臣力不足。」愴然有決色。襄子去之。臥三日,使人謂之曰:「晉陽之政,臣下不使者何如?」對曰:「死僇。」張孟談曰:「左司馬見使于國家,安社稷,不避其死,以成其忠,君其行之。」君曰:「子從事。」乃許之。張孟談便厚以便名,納地、釋事以去權尊,而耕于負親之丘。故曰,賢人之行,明主之政也。P.593 耕三年,韓、魏、齊、燕負親以謀趙,襄子往見張孟談而告之曰:「昔者知氏之地,趙氏分則多十城,復來,而今諸侯孰謀我,為之奈何?」張孟談曰:「君其負劍而御臣以之國,舍臣于廟,授吏大夫,臣試計之。」君曰:「諾。」張孟談乃行,其妻之楚,長子之韓,次子之魏,少子之齊。四國疑而謀敗。P.595(卷十八·趙一) 晉畢陽之孫豫讓 晉畢陽之孫豫讓,始事范、中行氏而不說,去而就知伯,知伯寵之。及三晉分知氏,趙襄子最怨知伯,而將其頭以為飲器。豫讓遁逃山中,曰:「嗟乎!士為知己者死,女為悅己者容。吾其報知氏之讎矣。」乃變姓名,為刑人,入宮涂廁,欲以刺襄子。襄子如廁心動,執問涂者,則豫讓也。刃其捍,曰:「欲為知伯報讎!」左右欲殺之。趙襄子曰:「彼義士也,吾謹避之耳。且知伯已死,無後,而其臣至為報讎,此天下之賢人也。」卒釋之。豫讓又漆身為厲,滅須去眉,自刑以變其容,為乞人而往乞,其妻不識,曰:「狀貌不似吾夫,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。」又吞炭為啞,變其音。其右謂之曰:「子之道甚難而無功,謂子有志則然矣,謂子智則否。以子之才,而善事襄子,襄子必近幸子;子之得近而行所欲,此甚易而功必成。」豫讓乃笑而應之曰:「是為先知報後知,為故君賊新君,大亂君臣之義者無過此矣。凡吾所謂為此者,以明君臣之義,非從易也。且夫委質而事人,而求弒之,是懷二心以事君也。吾所為難,亦將以愧天下後世人臣懷二心者。」P.597(卷十八·趙一) 居頃之,襄子當出,豫讓伏所當過橇下。襄子至橋而馬驚,襄子曰:「此必豫讓也。」使人問之,果豫讓。于是趙襄子面數豫讓曰:「子不嘗事范、中行氏乎?知伯滅范、中行氏,而子不為報讎,反委質事知伯。知伯已死,子獨何為報讎之深也?」豫讓曰:「臣事范、中行氏,范、中行氏以眾人遇臣,臣故眾人報之;知伯以國士遇臣,臣故國士報之。」襄子乃喟然嘆泣曰:「嗟乎,豫子!豫子之為知伯,名既成矣,寡人舍子,亦以足矣。子自為計,寡人不舍子。」使兵環之。豫讓曰:「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義,忠臣不愛死以成名。君前已寬舍臣,天下莫不稱君之賢。今日之事,臣故伏誅,然愿請君之衣而擊之,雖死不恨。非所望也,敢布腹心。」于是襄子義之,乃使使者持衣與豫讓。豫讓拔劍三躍,呼天擊之曰:「而可以報知伯矣。」遂伏劍而死。死之日,趙國之士聞之,皆為涕泣。「P.598(卷十八·趙一)────豫讓真可謂愚至極!以擊衣為報仇,不謂自欺且欺人哉? 魏文侯借道于趙攻中山 魏文侯借道于趙攻中山。趙侯將不許。趙利曰:「過矣。魏攻中山而不能取,則魏必罷,罷則趙重。魏拔中山,必不能越趙而有中山矣。是用兵者,魏也;而得地者,趙也。君不如許之,許之大勸,彼將知趙利之也,必輟。君不如借之道,而示之不得已。」P.601(卷十八·趙一) 秦韓圍梁燕趙救之 秦、韓圍梁,燕、趙救之。謂山陽君曰:「秦戰而勝三國,秦必過周、韓而有梁。三國而勝秦,三國之力雖不足以攻秦,足以拔鄭。計者不如構三國攻秦。」P.601(卷十八·趙一) 腹擊為室而鉅 腹擊為室而鉅,荊敢言之主。謂腹子曰:「何故為室之鉅也?」腹擊曰:「臣羈旅也,爵高而祿輕,宮室小而帑不眾。主雖信臣,百姓皆曰:「國有大事,擊必不為用。『今擊之鉅宮,將以取信于百姓也。」主君曰:「善。」P.602(卷十八·趙一) 蘇秦說李兌 蘇秦說李兌曰:「雒陽乘軒里蘇秦,家貧親老,無罷車駑馬,桑輪蓬篋羸縢,負書擔橐,觸塵埃,蒙霜露,越漳、河,足重繭,日百而舍,造外闕,愿見于前,口道天下之事;。」李兌曰:「先生以鬼之言見我則可,若以人之事,兌盡知之矣。」蘇秦對曰:「臣固以鬼之言見君,非以人之言也。」李兌見之。蘇秦曰:「今日臣之來也暮,後郭門,藉席無所得,寄宿人田中,旁有大叢。夜半,土梗與木梗斗曰:「汝不如我,我者乃土也。使我逢疾風淋雨,壞沮,乃復歸土。今汝非木之根,則木之枝耳。汝逢疾風淋雨,漂入漳、河,東流至海,泛濫無所止。『臣竊以為土梗勝也。今君殺主父而族之,君之立于天下,危于累卵。君聽臣計則生,不聽臣計則死。」李兌曰:「先生就舍,明日復來見兌也。」蘇秦出。P.603(卷十八·趙一) 李兌舍人謂李兌曰:「臣竊觀君與蘇公談也,其辯過君,其博過君,君能聽蘇公之計乎?」李兌曰:「不能。」舍人曰:「君即不能,愿堅塞兩耳,無聽其談也。」明日復見,終日談而去。舍人出送蘇君,蘇秦謂舍人曰:「昨日我談粗而君動,今日精而君不動,何也?」舍人曰:「先生之計大而規高,吾君不能用也。乃我請君塞兩耳,無聽談者。雖然,先生明日復來,吾請資先生厚用。」明日來,抵掌而談。李兌送蘇秦明月之珠,和氏之璧,黑貂之裘,黃金百鎰。蘇秦得以為用,西入于秦。P.605(卷十八·趙一) 趙收天下且以伐齊 趙收天下,且以伐齊。蘇秦為齊上書說趙王曰:「臣聞古之賢君,德行非施于海內也,教順慈愛,非布于萬民也,祭祀時享非當于鬼神也。甘露降,風雨時至,農夫登,年穀豐盈,眾人喜之,而賢主惡之。今足下功力,非數痛加于秦國,而怨毒積惡,非曾深凌于韓也。臣竊外聞大臣及下吏之議,皆言主前專據,以秦為愛趙而憎韓。臣竊以事觀之,秦豈得愛趙而憎韓哉?欲亡韓吞兩周之地,故以韓為餌,先出聲于天下,欲鄰國聞而觀之也。恐其事不成,故出兵以佯示趙、魏。恐天下之驚覺,故微韓以貳之。恐天下疑己,故出質以為信。聲德于與國,而實伐鄭韓。臣竊觀其圖之也,意秦之謀計,必出于是。P.607(卷十八·趙一) 「且夫說士之計,皆曰韓亡三川,魏亡晉國,市朝未罷,而禍及于趙。且勿固有勢異而患同者,又有勢同而患異者。昔者,楚人久伐而中山亡。今燕盡齊之北地,距沙丘,而至鉅鹿之界三百里;距于捍關,至于榆中千五百里。秦盡韓、魏之上黨,則地與國都邦屬而壤界者七百里。秦以三軍強弩坐羊唐之上,即地去邯鄲百二十里。且秦以三軍攻王之上黨而包其北,則句注之西非王之有也。今逾句注、禁常山而守,三百里通于燕之唐、曲逆,此代馬、胡駒不東,而昆山之玉不出也。此三寶者,又非王之有也。今從于強秦久伐齊,臣恐其禍出于是矣。昔者,五國之王,嘗合橫而謀伐趙,參分趙國壤地,著之盤盂,屬之讎柞。五國之兵出有日矣,齊乃西師以禁秦國,使秦廢令素服而聽,反溫、枳、高平于魏,反三公、什清于趙,此王之明知也。夫齊事趙宜為上交;今乃以抵罪取伐,臣恐其後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。今王收齊,天下必以王為義。齊抱社稷以事王,天下必重王。然則齊義,王以天下就之,下至齊暴,王以天下禁之,是一世之命,制于王已。臣愿大王深與左右群臣卒計而重謀,先事成慮而熟圖之也。」P.608(卷十八·趙一) 齊攻宋奉陽君不欲 齊攻宋,奉陽君不欲,客請奉陽君曰:「君之春秋高矣,而封地不定,不可不熟圖也。秦人貪,韓、魏危,燕、楚僻,中山之地薄,宋罪重,齊怒深,殘伐亂宋,定身封,德強齊,此百代之一時也。」P.614(卷十八·趙一) 秦王謂公子他 秦王謂公子他曰:「昔歲崤下之事,韓為中軍,以與諸侯攻秦。韓與秦接境壤界,其地不能千里,展轉不可約。日者秦、楚戰于藍田,韓出銳師以佐秦,秦戰不利,因轉遇楚,不固信盟,唯便是從。韓之在我,心腹之疾。吾將伐之,何如?」公子他曰:「王出兵韓,韓必懼,懼則可以不戰而深取割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起兵,一軍臨滎陽,一軍臨太行。P.615(卷十八·趙一) 韓恐,使陽城君入謝于秦,請效和黨之地以為和。令韓陽告上黨之守靳??曰:「秦起二軍以臨韓,韓不能有。今王令韓興兵以上黨入和于秦,使陽言之太守,太守其效之。」靳??曰:「人有言:挈瓶之知,不失守器。王則有令,而臣太守,雖王與子,亦其猜焉。臣請悉發守以應秦,若不能卒,則死之。。」韓陽趨以報王,王曰:「吾始已諾于應侯矣,今不與,是欺之也。」乃使馮亭代靳??。P.616(卷十八·趙一) 馮亭守三十日,陰使人謂趙王曰:「韓不能守上黨,且以與秦,其民皆不欲為秦,而愿為趙。今有城市之邑十七,愿拜內之于王,唯王才之。」趙王喜,召平陽君而告之曰:「韓不能守上黨,且以與秦,其吏民不欲為秦,而皆愿為趙。今馮亭令使者以與寡人,何若?」趙豹對曰:「臣聞聖人甚禍無故之利。」王曰:「人懷吾義,何謂無故乎?」對曰:「秦蠶食韓氏之地,中絕不令相通,故自以為坐受上黨也。且夫韓之所以內趙者,欲嫁其禍也。秦被其勞,而趙受其利,雖強大不能得之于小弱,而小弱顧能得之強大乎?今王取之,可謂有故乎?且秦以牛田,水通糧,其死士皆列之于上地,令嚴政行,不可與戰。王其圖之!」王大怒曰:「夫用百萬之眾,攻戰逾年歷歲,未得一城也。今不用兵而得城十七,何故不為?」趙豹出。P.618(卷十八·趙一) 王召趙勝、趙禹而告之曰:「韓不能守上黨,今其守以與寡人,有城市之邑十七。」二人對曰:「用兵逾年,未得一城,今坐而得城,此大利也。」乃使趙勝往受地。P.619(卷十八·趙一) 趙聖至曰:「敝邑之王,使使者臣勝,太守有詔,使臣勝謂曰:『請以三萬戶之都封太守,千戶封縣令,諸吏皆益爵三級,民能相集者,賜家六金。』」馮亭垂涕而勉曰:「是吾處三不義也:為主守地而不能死,而以與人,不義一也;主內之秦,不順主命,不義二也;賣主之地而食之,不義三也。」辭封而入韓,謂韓王曰:「趙聞韓不能守上黨,今發兵已取之矣。」韓告秦曰:「趙起兵取上黨。」秦王怒,令公孫起、王齮以兵遇趙于長平。P.619(卷十八·趙一) 蘇秦為趙王使于秦 蘇秦為趙王使于秦,反,三日不得見。謂趙王曰:「秦乃者過柱山,有兩木焉。一??呼侶,一??哭。問其故,對曰:『吾已大飴,年已長矣,吾苦夫匠人,且以繩墨案規矩刻鏤我。一??曰:『此非吾所苦也,是故吾事也。吾所苦夫鐵鉆然,自入而出夫人者。』今臣使于秦,而三日不見,無有謂臣為鐵鉆者乎?」P.621(卷十八·趙一) 甘茂為秦約魏以攻韓宜陽 甘茂為秦約魏以攻韓宜陽,又北之趙,冷向謂強國曰:「不如令趙拘甘茂,勿出,以與齊、韓、秦市。齊王欲求救宜陽,必下縣狐氏。韓欲有宜陽,必以路涉、端氏賂趙。秦王欲得宜陽,不愛名寶,且拘茂也,且以置公孫赫、樗里疾。」P.622(卷十八·趙一) 謂皮相國 謂皮相國曰:「以趙之弱而據之建信君,涉孟之讎然者何也?以從為有功也。齊不從,建信君知從之無功。建信者安能以無功惡秦哉?不能以無功惡秦,則且出兵助秦攻魏,以楚、趙分齊,則是強畢矣。建信、春申從,則無功而惡秦。秦分齊,齊亡魏,則有功而善秦。故兩君者,奚擇有功之無功為知哉?」P.623(卷十八·趙一) 或謂皮相國 或謂皮相國曰:「魏殺呂遼而衛兵,亡其北陽而梁危,河間封不定而齊危,文信不得志,三晉倍之憂也。今魏恥未滅,趙患又起,文信侯之憂大矣。齊不從,三晉之心疑矣。憂大者不計而構,心疑者事秦急。秦、魏之構,不待割而成。秦從楚、魏攻齊獨吞趙,齊、趙必俱亡矣。」P.625(卷十八·趙一) 趙王封孟嘗君以武城。 趙王封孟嘗君以武城。孟嘗君擇舍人以為武城吏,而遣之曰:「鄙語豈不曰,借車者馳之,借衣者被之哉?」皆對曰:「有之。」孟嘗君曰:「文甚不取也。夫所借衣車者,非親友,則兄弟也。夫馳親友之車,被兄弟之衣,文以為不可。今趙王不知文不肖,而封之以武城,愿大夫之往也,毋伐樹木,毋發屋室,訾然使趙王悟而知文也。謹使可全而歸之。」P.627(卷十八·趙一) 謂趙王曰三晉合而秦弱 謂趙王曰:「三晉合而秦弱,三晉離而秦強,此天下之所明也。秦之有燕而伐趙,有趙而伐燕;有梁而伐趙,有趙而伐梁;有楚而伐韓,有韓而伐楚;此天下之所明見也。然山東不能易其路,兵弱也。弱而不能相壹,是何楚之知,山東之愚也。是臣所為山東之憂也。虎將即禽,禽不知虎之即己也,而相鬭兩罷,而歸其死于虎。故使禽知虎之即己,決不相鬭矣。今山東之部不知秦之即己也,而尚相鬭兩敝,而歸其國于秦,知不如禽遠矣。愿王熟慮之也。P.628(卷十八·趙一) 「今事有可急者,秦之欲伐韓、梁東窺于周室甚,惟寐亡之。今南攻楚者,惡三晉之大合也。今攻楚休而復之,已五年矣,攘地千餘里。今謂楚王:『茍來舉玉趾而見寡人,必與楚為兄弟之國,必為楚攻韓、梁,反楚之故地。』楚王美秦之語,怒韓、梁之不救己,必入于秦。有謀故殺使之趙,以燕餌趙,而離三晉。今王美秦之言而欲攻燕,攻燕,食未飽而餛已及矣。楚王入秦,秦、楚為一,東面而攻韓。韓南無楚,北無趙,韓不待伐,割挈馬兔而西走。秦與韓為上碣,秦禍安移于梁矣。以秦之強,有楚、韓之用,梁不待伐矣。割挈馬兔而西走,秦與梁為上交,秦禍案攘于趙矣。以強秦之有鏵、梁、楚,與燕之怒,割比深矣。國之舉此,臣之所為來。臣故曰:事有可急為者。P.629(卷十八·趙一) 「及楚王之未入也,三晉相秦相堅,出銳師以戍韓、梁西邊,楚王聞之,必不入秦,秦必怒而循攻楚,是秦禍不離楚也,便于三晉。若楚王入,秦見三晉之大合而堅也,必不出楚王,即多割,是秦禍不離楚也,有利于三晉。愿王之熟計之也急!」趙王因起兵南戍韓、梁之西邊。秦見三晉之堅也,果不出楚王??,而多求地。P.632(卷十八·趙一) 《戰國策》卷十九·趙二 蘇秦從燕之趙始合從 蘇秦從燕之趙,始合從,說趙王曰:「天下之卿相人臣,乃至布衣之士,莫不高賢大王之行義,皆愿奉教陳忠于前之日久矣。雖然,奉陽君妒,大王不得任事,是以外賓客游談之士,無敢盡忠于前者。今奉陽君捐館舍,大王乃今然後得與士民相親,臣故敢獻其愚,效愚忠。為大王計,莫若安民無事,請無庸有為也。安民之本,在于擇交。擇交而得則民安,擇交不得則民重申不得安。請言外患:齊、秦為兩敵,而民不得安;倚秦攻齊,而民不得安;倚齊攻秦,而民不得安。故夫謀人之主,伐人之國,常庫出辭斷絕人之交,愿大王慎無出于口也。P.635(卷十九·趙二) 「請屏左右,曰言所以異,陰陽而已矣。大王誠能聽臣,燕必致氈裘狗馬之地,齊必致海隅魚鹽之地,楚必致桔柚云夢之地,韓、魏皆可使致封地湯沐之邑,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。夫割地效實,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;封侯貴戚,湯、武之所以放殺而爭也。今大王垂拱而兩有之,是臣之所以為大王愿也。大王與秦,則秦必弱韓、魏;與齊則齊必弱楚、魏。魏弱則割河外,韓弱則效宜陽。宜陽效則上郡絕,河外割則道不通。楚弱則無援。此三策者,不可不熟計也。夫秦下軹道則南陽動,劫韓包周則趙自銷鑠,據衛取淇則齊必入朝。秦欲已得行于山東,則必舉甲而向趙。秦甲涉河逾漳,據番吾,則兵必戰于邯鄲之下矣。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。P.637(卷十九·趙二) 「當今之時,山東之建國,莫若趙強。趙地方二千里,帶甲數十萬,車千乘,即萬匹,粟支數十年;西有常山,南有河漳,東有清河,北有燕國。驗曾弱國,不足畏也。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,莫如趙。然而秦不敢舉兵甲而伐趙者,何也?畏韓、魏之議其後也。然則韓、魏,趙之南蔽也。秦之攻韓、魏也,則不然。無有名山大川之限,稍稍蠶食之,傅之國都而窒矣。韓、魏不能支秦,必入臣。韓、魏臣于秦,秦無韓、魏之隔,禍中于趙矣。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。P.638(卷十九·趙二) 「臣文,要刮三夫之分,舜無咫尺之地,以有天下。禹無百人之聚,以王諸侯。湯、武之卒不過三千人,車不過三百乘,立為天子。誠得其道也。是故明主外料其敵國之強弱,內度其士卒之眾寡、賢與不肖,不待兩軍相當,而勝敗存亡之機節,固已見于胸中矣,豈掩于眾人之言,而以冥冥決事哉!P.639(卷十九·趙二) 「臣竊以天下地圖案之。諸侯之地五倍于秦,料諸侯之卒,十倍于秦。六國并力為一,西面而弓秦,秦破必矣。今見破于秦,西面而事之,見臣于秦。夫破人之與破于人也,臣人之與臣于人也,豈可同日而言之哉!夫橫人者,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成。與秦成,則高臺、美宮室,聽竽瑟之音,察五味之和,前有軒轅,後有長庭,美人巧笑,卒有秦患,而不與其憂。是故橫人日夜務以秦權恐嚇諸侯,以求割地。愿大王之熟計之也。P.639(卷十九·趙二) 「臣聞,明王絕疑去讒,屏流言之跡,塞朋黨之門,故尊主廣的強兵之計,臣得陳忠于前矣。故竊大王計,莫如一韓、魏、齊、楚、燕趙,六國從親,以儐畔秦。令天下之將相,相與會于洹水之上,通質刑白馬以盟之。約曰:秦攻楚,齊、魏各出銳師以佐之,韓絕食道,趙涉河漳,燕守常山之北。秦攻韓、魏,則楚絕其後,齊出銳師以佐之,趙涉河漳,燕守云中。秦攻齊,則楚絕其後,韓守成皋,魏塞午道,趙涉河漳、博關,燕出銳師以佐之。秦攻燕,則趙守上層山,楚軍武關,齊涉渤海,韓、魏出銳師以佐之。秦攻趙,則鏵軍姨陽,楚軍武關,魏軍河外,齊涉渤海,燕出銳師以佐之。諸侯有先背約者,五國共伐之。六國從親以擯秦,秦必不敢出兵于函穀關以害山東矣!如是則伯業成矣!」P.641(卷十九·趙二) 趙王曰:「寡人年少,蒞國之日淺,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。今上客有意存天下,安諸侯,寡人敬以國從。」乃封蘇秦為武安君,飾車百乘,黃金前鎰,白璧百雙,錦繡千純,以約諸侯。P.642(卷十九·趙二) 秦攻趙 秦攻趙,蘇子為謂秦王曰:「臣聞明王之于其民也,博論而技藝之,是故官無乏事而力不困;于前言也,多聽而時用之,是故事無敗業而惡不章。臣愿王察臣之所謁,而效之于一時之用也。臣聞懷重寶者,不以夜行;任大功者,不以輕敵。是以賢者任重而行恭,知者功大而辭順。故民不惡其尊,而世不妒其業。臣聞之:百倍之國者,民不樂後也;功業高世者,人主不再行也;力盡之民,仁者不用也;求得而反靜,聖主之制也;功大而息民,用兵之道也。今用兵重申不休,力盡不罷,趙怒必于其己邑,趙僅存哉!然而四輪之國也,今雖得邯鄲,非國之長利也。意者,地廣而不耕,民羸而不休,又嚴之以刑罰,則雖從而不止矣。語曰:『戰勝而國危者,物不斷也。功大而權輕者,地不入也。』故過任之事,父不得于子;無已之求,君不得于臣。故微之為著者強,察乎息民者為用者伯,明乎輕之為重者王。」P.643(卷十九·趙二) 秦王曰:「寡人案兵息民,則天下必為從,將以逆秦。」蘇子曰:「臣有以知天下之不能為從以逆秦也。臣以田單、如耳為大過也。豈狄田單、如耳為大過哉?天下之主亦盡過矣!夫慮收亡齊、罷楚、敝魏與不可知之趙,欲以窮秦折韓,臣以為至愚也。夫齊威、宣,世之賢主也,德博而地廣,國富而用民,將武而兵強。宣王用之,後富韓威魏,以南伐楚,西攻秦,為齊兵困于崤塞之上,十年攘地,秦人遠跡不服,而齊為虛戾。夫齊兵之所以破,韓、魏之所以僅存者,何也?是則伐楚攻秦,而後受其殃也。今富非有齊威、宣之餘也,精兵非有富韓勁魏之庫也,而將非有田單、司馬之慮也。收破齊、罷楚、弊魏、不可知之趙,欲以窮秦折韓,臣以為至誤。臣以從一不可成也。客有難者,今臣有患于世。夫刑名之家,皆曰『白馬非馬』也。已若白馬實馬,乃使有白馬之為也。此臣之所患也。P.645(卷十九·趙二) 「昔者,秦人下兵攻懷,服其人,三國從之。趙奢、鮑佞將,楚有四人起而從之。臨懷而不救,秦人去而不從。不識三國之憎秦而愛懷邪?忘其憎懷而愛秦邪?夫攻而不救,去而不從,是以三國之兵困,而趙奢、鮑佞之能也。故裂地以敗于齊。田單將齊之良,以兵橫行于中十四年,重申不敢設兵以攻秦折韓也,而馳于封內,不識從之一成惡存也。」于是秦王解兵不出于靜態諸侯休,天下安,二十九年不相攻。P.648(卷十九·趙二) 張儀為秦連橫說趙王 張儀為秦連橫,說趙王曰:「弊邑秦王使臣敢獻書于大王御史。大王收率天下以儐秦,秦兵不敢出函穀關十五年矣。大王之威,行于天下山東。弊邑恐懼懾伏,繕甲厲兵,飾車即,習馳射,力田積粟,守四封之內,抽簽居懾處,不敢動搖,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。今秦以大王之力,西舉巴蜀,并漢中,東收兩周而西遷九鼎,守白馬之津。秦雖辟遠,然而心忿??含怒之日久矣。今宣君有微甲鈍兵,軍于澠池,愿渡河逾漳,據番吾,迎戰邯鄲之下。愿以甲子之日合戰,以正殷紂之事。敬使臣先以聞于左右。P.649(卷十九·趙二) 「凡大王之所信以為從者,恃蘇秦之計。熒惑諸侯,以是為非,以非為是,欲反覆齊國而不能,自令車裂于齊之市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。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,而韓、魏稱為東蕃之臣,齊獻魚鹽之地,此斷趙之右臂也。夫斷右臂而求與人鬭,失其黨而孤居,求欲無危豈可得哉?今秦發三將軍,一軍塞午道,告齊使興師度清河,軍于邯鄲之東;一軍軍于成皋,驅韓、魏而軍于河外;一軍軍于澠池。約曰,四國為一,以攻趙,破趙而四分其地。是故不敢匿意隱情,先以聞于左右。臣切為大王計,莫如與秦遇于澠池,面相見而身相結也。臣要求案兵無攻,愿大王之定計。」P.651(卷十九·趙二) 趙王曰:「先王之時,奉陽君相,專權擅勢,蔽晦先王,獨制官事。寡人宮居,屬于師傅,不能與國謀。先生棄群臣,寡人年少,奉祠祭之日淺,私心固竊疑焉。以為一從不事秦,非國之長利也。乃且愿變心易慮,剖地謝前過以事秦。方將約車趨行,而適聞使者之明詔。」于是乃以車三百乘入朝澠池,割河間以事秦。P.652(卷十九·趙二) 武靈王平晝間居 武靈王平晝間居,肥義侍坐,曰:「王慮世者之變,權甲兵之用,念簡、襄之跡,計胡、狄之利乎?」王曰:「嗣不忘先德,君之道也;錯質務明主之長,臣之論也。是以賢君靜而有道民便事之教,東有明聲先世之功。為人臣者,窮有弟長辭讓之節通有補民益主之業。此兩者,君臣之分也。今吾欲繼襄主之業,啟胡、翟之鄉,而卒世不見也。敵弱者,用力少而功多,可以無盡百姓之勞,而享往古之勛。夫有个世之功者,必負遺俗之累;有獨知之慮者,必被庶人之恐。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,而世必議寡人矣。」P.653(卷十九·趙二) 「肥義曰:「臣聞之,疑事無功,疑行無名。今王即定負遺俗之慮,殆毋顧天下之議矣。夫論至德者,不和于俗;成大功者,不謀于眾。昔舜舞有苗,而禹袒入裸國,非以養欲而樂志也,欲以論德而要功也。愚者于成事,智者見于未萌,王其遂行之。」王曰:「寡人非疑胡服也,吾恐天下笑之。狂夫之樂,知者哀焉;愚者之笑,賢者戚焉。世有順我者,則胡服之功未可知也。雖驅世以笑我,胡地中山吾必有之。」P.655(卷十九·趙二) 王遂胡服。使王孫??告公子成曰:「寡人胡服,且將以朝,亦欲叔之服之也。家聽于親,國聽于君,古今之公行也;子不反親,臣不逆主,先王之通誼也。今寡人作教易服,而叔不服,吾恐天下議之也。夫制國有常,而利民為本;從政有經,而令行為上。故明德在于論賤,行政我在于信貴。今胡服之意,非以養欲而樂志也。事有所出,功有所止。事成功立然後德且見也。今寡人恐叔逆從政之經,以輔公叔之議。且寡人聞之,事利國者行無邪,因貴戚者名不累。故寡人愿募公叔之義,以成胡服之功。使??謁之叔,請服焉。」P.655(卷十九·趙二) 公子成再拜葉:「臣固聞王之胡服也,不佞寢疾,不能趨走,是以不先進。王今命之,臣固敢竭其愚忠。臣聞之,中國者,聰明睿知之所居也,萬物財用之所聚也,賢聖之所教也,仁義之所施也,詩書禮樂之所用也,異敏技藝之所試也,遠方之所觀赴也,蠻夷之所義行也。今王釋西,而襲遠方之服,變古之教,易古之道,逆人之心,畔學者,離中國,臣愿大王圖之。」P.656(卷十九·趙二) 使者報王。王曰:「吾固聞叔之病也。」即之公叔成家,自請之曰:「夫服者,所以便用也;禮者,所以便事也。是以聖人觀其鄉而順宜,因其事而制禮,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。被髪文身,錯臂左衽,甌越之民也。黑齒雕題,??冠秫縫,大吳之國也。禮服不同,其便一也。是以鄉異而用變,事異而處易。是故聖人茍可以利其民,不一其用;果可以便其事,不同其禮。儒者一師而禮異,中國同俗而教離,又況山谷之便乎?故去就之變,知者不能一;遠近之服,賢聖不能同。窮鄉多異,曲學多辯,不知不疑,異于己而不非者,公于求善也。今卿之所言者,俗也。吾之所言者,所以制俗也。今吾國東有河、薄洛之水,與齊、中山同之,而無舟楫之用。自常山以至代、上黨,東有燕、東胡之境,西有樓煩、秦、韓之邊,而無騎射之備。故寡人且聚舟楫之用,求水居之民,以守河、薄洛之水;變服騎射,以備其參胡、樓煩、秦、韓之邊。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,以及上黨,而襄王兼戎取代,以攘諸胡,此愚知之所明也。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,侵掠吾地,系累吾民,引水圍鎬,非社稷之神靈,即鎬幾不守。先王忿之,其怨未能報也。今騎射之服,近可以備上黨之形,遠可以報中山之怨。而叔也順中國之俗以逆簡、襄之意,惡變服之名,而忘國事之恥,非寡人所望于子!」P.657(卷十九·趙二)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:「臣愚不達于王之議,敢道世俗之間。今欲繼簡、襄之意,以順先王之志,臣敢不聽今。」再拜。乃賜胡服。P.660(卷十九·趙二) 趙文進諫曰:「農夫勞而君子養啞劇,政之經也。愚者陳意而知者論焉,教之道也。臣無隱忠,君無蔽言,國之祿也。臣雖愚,愿竭其中。」王曰:「慮無惡擾,忠無過罪,子其言乎。」趙文曰:「當世輔俗,古之道也。衣服有常,禮之制也。修法無愆,民之職也。三者,先聖之所以教。今君釋西,而襲遠方之服,變古之教,易古之道,故臣愿王之圖之。」王曰:「子言時速之間。常民泥于習俗,懸着沉于所聞。此兩者,所以成官而順政也,非所以觀遠而論始也。且夫三代不同服而王,五伯不如教而政。知者作教,而愚者制焉。賢者議俗,不肖者拘焉。夫制于服之民,不足與論心;拘于俗之眾,不足與致意。故勢與俗化,而禮與變俱,聖人之道也。承教而動,循法無私,民之職也。知學之人,能與聞遷;達于禮之變,能于與時化。故為己者不待人,制今者不法古,子其釋之。」P.661(卷十九·趙二) 趙造諫曰:「隱忠不竭,奸之屬也。以私誤國,賤之類也。犯奸者身死,賤國者族宗。反此兩者,先聖之明刑,臣下之大罪也。臣雖愚,愿盡其忠,無遁其死。」王曰:「竭意不諱,忠也。上無蔽言,明也。忠不辟危,明不距人。子其言乎。」P.662(卷十九·趙二) 趙造曰:「臣聞之,聖人不易民而教,知子不變俗而動。因民而教者,不勞而成公據俗而動者,慮徑而易見也。今王易初不循俗,胡服不顧世,非所以教民而成禮也。且服奇者志淫,俗辟者亂民。是以蒞國者不襲奇辟之服,中國不近蠻夷之行,非所以教民而成禮者也。且循法無過,修禮無邪,臣愿王之圖之。」P.663(卷十九·趙二) 王曰:「古今不同俗,何古之法?帝王不相襲,何禮之循?宓戲、神農教而不誅,皇帝、魘、舜誅而不怒。及至三王,觀時而制法,因事而制禮,法度制令,各順其宜;衣服器械,各便其用。故禮世不必一其道,便國不必法古。勝任即現興也,不相襲而王。夏殷之衰也,不易禮而滅。然則反古未可非,而循禮未足多也。且服奇而志淫,是鄒、魯無奇行也;俗辟而民易,是吳、越無俊民也。是以聖人利身之謂服,便事之謂教,進退之謂節,衣服之制,所以齊常民,非所以論賢者也。故聖與俗流,賢與變俱。諺曰:『以書為御者,不盡于馬之情。以古制今者,不達于事之變。』故循法之功,不足以高世;法古學,不足以制今。子其勿反也。」P.663(卷十九·趙二) 王立周紹為傅 王立周紹為傅,曰:「寡人始行縣,過番吾,當子為子之時,踐石以上者皆道子之孝。故寡人問子以璧,遺子以酒食,而求見子。子謁病而辭。人有言子者曰:『父之孝子,君之忠臣也。』故寡人以子之制慮,為辯足以道人,危足以持難,忠可以寫意,信可以遠期。詩云:「服難以勇,治亂以知,事之計也。立傅以行,教少以學,義之經也。循計之事,失而累;訪議之行,窮而不憂。『故寡人欲子之胡服以傅王乎。」P.667(卷十九·趙二) 周紹曰:「王失論矣,非賤臣所敢任也。」王曰:「選子莫若父,論臣莫若君。君,寡人也。」周紹曰:「立傅之道六。」王曰:「六者何也?」周紹曰:「知慮不躁達于變,身行寬惠達于禮,威嚴不足以易于位,重利不足以變其心,恭于教而不快,和于下而不危。六者,傅之才,而臣無一焉。隱中不竭,臣之罪也。傅命仆官,以煩有司,吏之恥也。王請更論。」P.669(卷十九·趙二) 王曰:「知此六者,所以使子。」周紹曰:「乃國未通于王胡服。雖然,臣,王之臣也,而王重命之,臣故不聽令乎?」再拜,賜胡服。P.669(卷十九·趙二) 王曰:「寡人以王子為子任,欲子之厚愛之,無所見醜。御道之以行義,勿令溺苦于學。事君者,順其意,不逆其志。事先者,明其高,不倍其孤。故有臣可命,其國之祿也。子能行是,以事寡人者畢矣。《書》云:『去邪無疑,任賢勿貳。』寡人與子,不用人矣。」遂賜周紹胡服衣冠,具帶黃金師比,以傅王子也。P.670(卷十九·趙二) 趙燕後胡服 趙燕後胡服,王令讓之曰:「事主之行,竭意盡力,微諫而不嘩,應對而不怨,不逆上以自伐,不立私以為名。子道順而不拂,臣行讓而不爭。子用私道者家必亂,臣用私義者國必危。反親以為行,慈父不子;逆主以自成,惠主不臣也。寡人胡服,子獨弗服,逆主罪莫大焉。以從政為累,以逆主為好,行私莫大焉。故寡人恐親犯刑戮之罪,以明有司之法。」趙燕再拜稽首曰:「前吏命胡服,施及賤臣,臣以失令過期,更不用侵辱教,王之惠也。臣敬循衣服,以待今日。」P.671(卷十九·趙二) 王破原陽 王破原陽,以為騎邑。牛贊進諫曰:「國有固籍,兵有常經,變籍則亂,失經則弱。今破原陽,以為騎邑,是變籍而棄經也。且習其兵者輕其敵,便其用者易其難。今民便其用而變之,是損君而弱國也。故利不百者不變俗,功不什者不易器。今王破卒散兵,以奉騎騎射,臣恐其攻獲之利,不如所失之費也。」P.673(卷十九·趙二) 王曰:「古今異利,遠近易用。陰陽不同道,四時不一宜。故賢人觀時,而不觀于時;制兵,而不制于兵。子制官府之籍,不知氣節之利;知兵甲之用,不知陰陽之宜。故兵不當于用,何兵之不可易?教不變于事,何俗之不可變?昔者先君襄主與代交地,城境封之,名曰無窮之門,所以昭後而期遠也。今重甲循兵,不可以逾險,仁義道德,不可以來朝。吾聞信不棄功,知不遺時,今子以官府之籍,亂寡人之事,非子所知。」P.673(卷十九·趙二) 牛贊再拜稽首曰:「臣敢不聽令乎?」至遂胡服,率騎入胡,出于遺遺之門,逾九限之固,絕五??之險,至榆中,辟地千里。P.675(卷十九·趙二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·趙三 趙惠文王三十年 趙惠文王三十年,趙惠文王三十年,相都平君天單問趙爽曰:「吾非不說將軍之兵法也,所以不服者,獨將軍之用眾。用眾者,使民不得耕作,糧食??賃不可給也。此坐而自破之道也,非單之所為也。單聞之,帝王之兵,所用者不過三萬,而天下服矣。今將軍必負十萬、二十萬之眾乃用之,此單之所不服也。」P.677(卷二十·趙三) 馬服曰:「君非徒不達于兵也,又不明其時勢。夫吳干之劍,肉試則斷牛馬,金試則截盤??;薄之柱上而擊之,則折為三,質之石上而擊之,則碎為百。今以三萬之眾而應強國之兵,是薄柱擊石之類也。且夫吳干之劍材,難夫毋脊之厚,而鋒不入,無脾之薄而刃不斷。兼有是兩者,無釣??鐔蒙須之便,操其刃而刺,則未入而手斷。君無十餘、二十萬之眾,而為此釣??鐔蒙須之便,而徒以三萬行于天下,君焉能乎?且古者,四海之內,分為萬國。城雖大無過三百丈者;人雖眾,無過三千家者,而以集兵三萬,距此奚難哉!今取古之為萬國者,分以為戰國七,能具數十萬之兵,曠日持久,數歲,即君之齊已。齊以二十萬之眾攻荊,五年乃罷。趾以二十萬之眾攻中山,五年乃歸。今者,齊、捍衛相方,而國圍攻焉,豈有敢曰,我其以三萬救是者乎哉?今千丈之城,萬家之邑相望也,而索以三萬之眾,圍千丈之城,不存其一角,而野戰不足用也,君將以此何之?」都平君喟然太息曰:「單不至也!」P.678(卷二十·趙三) 趙使機郝之秦 趙使機郝之秦,請向魏冉。宋突謂機郝曰:「秦不聽,樓緩必怨公。公不若陰辭樓子曰:『請無急秦王。』秦王見之相魏冉之不急也,且不聽公言也,是事而不成,魏冉固德公矣。」P.681(卷二十·趙三) 齊破燕趙欲存之 齊破燕,趙欲存之。樂毅謂趙王曰:「今無約而攻齊,齊必讎趙。不如請以河東易燕地于齊。趙有河北,齊有河東,燕、趙必不爭矣。是二國親也。以河東之地強齊,以燕以趙輔之,天下憎之,必皆事王以伐齊。是因天下以破齊也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以河東易齊,楚、魏憎之,令淖滑、惠施之趙,請伐齊而存燕。P.683(卷二十·趙三) 秦攻趙藺離石祁拔 秦攻趙,藺、離石、祁拔。趙以公子??為質于秦,而請內焦、黎、牛狐之城,以易藺、離石祁于趙。趙背秦,不予焦、黎、牛狐。秦王怒,令公子繒請地。趙王乃令鄭朱對曰:「夫藺、離石、祁之地,曠遠于趙,而近于大國。有先王之明與先臣之力。故能有之。今寡人不逮,其社稷之不能恤,安能收恤藺、離石祁乎?寡人有不令之臣,實為此事也,非寡人之所敢知。」卒倍秦。P.683(卷二十·趙三) 秦王大怒,令衛胡易伐趙,攻於與。趙奢將救之。魏令公子咎以銳師居安邑,以挾秦。秦敗于於與,反攻魏幾,廉救幾,大敗秦師。P.684(卷二十·趙三) 富丁欲以趙合齊魏 富丁欲以趙合齊、魏,樓緩欲以趙合秦、楚。富丁恐主父之聽樓緩而合秦、楚也。司馬淺為富丁謂主父曰:「不如以順齊。今我不順齊伐秦,秦、楚必合而攻韓、魏。韓魏告急于齊,齊不欲伐秦,必以趙為辭,則伐秦者趙也,韓、魏必怨趙。齊之并不西,韓必聽秦違齊。違齊而秦,兵必歸于趙矣。今我順順而齊不西,韓、魏必絕齊,絕齊則皆事我。且我說齊,齊無而西。日者,樓緩坐魏三月,不能散齊、魏之交。今我順而齊、魏果西,是罷齊敝秦也,趙必為天下重國。」主父曰:「我于三國攻秦,是俱敝也。」曰:「不然。我約三國而告之秦,以未構中山也。三國欲伐秦之果也,必聽我,欲合我。中山聽之,是我以王因饒中山而取地也。中山不聽,三國必絕之,是中山孤也。三國不能和我雖少出兵可也。我分兵而孤樂中山,中山必亡。我已亡中山,而以餘兵與三國攻秦,是我一距離而兩取地于秦、中山也。」P.686(卷二十·趙三) 魏因富丁且合于秦 魏因富丁且合于秦,趙恐,請效地于魏而聽薛公。教子??謂李兌曰:「趙畏橫之合也,故欲效地于魏而聽薛公。公不如令主父以地資周最,而請爹媽之于魏。周最以天下辱秦者也,今相魏,魏秦必虛矣。齊、魏雖勁,無秦不能得趙。此利于趙而便于周最也。」P.688(卷二十·趙三) 魏使人因平原君請從于趙 魏使人因平原君請從于趙。三言之,趙王不聽。出遇虞卿曰:「為入必語從。」虞卿入,王曰:「今者平原君為魏請從,寡人不聽。其于子何如?」虞卿曰:「魏過矣。」王曰:「然,國外寡人不聽。」虞卿曰:「王亦過矣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曰:「凡強弱之舉事,強受其利,弱受其害。今魏求從,而王不聽,是魏求害,而王辭利也。臣故曰,魏過,王亦過矣。」P.689(卷二十·趙三) 平原君請馮忌 平原君請馮忌曰:「吾欲北伐上黨,出兵攻燕,何如?」馮忌對曰:「不可。夫以秦將武安君公孫起乘七勝之威,而與馬服之子戰于長平之下,大敗趙師,因以其餘兵,味邯鄲之城。趙以亡敗之餘眾,收破軍之敝守,而秦罷于邯鄲之下,趙守而不可拔者,以攻難而守者易也。今趙非有七克之威也,而燕非有長平之禍也。今七敗之禍未復,而欲以罷趙攻強燕,是使弱趙為強秦之所以攻,而使強燕為弱趙之所以守。而強秦以休兵承趙之敝,此乃強吳之所以亡,而弱越之所以霸。故臣未見燕之可攻也。」P.690(卷二十·趙三) 平原君謂平陽君 平原君謂平陽君曰:「公子牟游于秦,且東,而辭應侯。應侯曰:『公子將行矣,獨無以教之乎?』曰:『且微君之命命之也,臣固且有效于君。夫貴不與富期,而富至,富不與梁肉期,而梁肉至;梁肉不與驕奢期,而驕奢至;驕奢不與死亡期,而死亡至。累世以前,坐此者多矣。』應侯曰:『公子之所以教之者厚矣。』仆得聞此,不忘于心。愿君之亦勿忘也。」平陽君曰:「敬諾。」P.691(卷二十·趙三) 秦攻趙于長平 秦攻趙于長平,大破之,引兵而歸。因食索六城于趙而講。趙計未定。樓緩新從秦來,趙王與樓緩計之曰:「與秦城何如?不與何如?」樓緩辭讓曰:「此非人臣之所能知也。」王曰:「雖然,試言公之私。」樓緩曰:「王亦聞夫公甫文伯母乎?公甫文伯官于魯,病死。婦人為之自殺于福中者二八。其母聞之,不肯哭也。相室曰:「焉有子死而不哭者乎?『其母曰:『孔子,賢人也,逐于魯,是人不隨。今死,而婦人為死者十六人。若事是者,其于長者薄,而于婦人厚?』故從母言之,之為賢母也;從婦言之,必不免為妒婦也。故其言一也,言者異,則人心變矣。今臣新從秦來,而言勿與,則非計也;言與之,則恐王以臣之為秦也。故不敢對。使臣得王計之,不如予之。」王曰:「諾。」P.693(卷二十·趙三) 虞卿聞之,入見王,王以樓緩言告之。虞卿曰:「此飾說也。」秦即解邯鄲之味,而趙王入朝,使趙郝約事于秦,割六縣而講。王曰:「何謂也?」虞卿曰:「秦之攻趙也,倦而歸乎?王以其力尚能進,愛王而不攻乎?」王曰:「秦之攻我也,不遺餘力矣,必以倦而歸也。」虞卿曰:「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,倦而歸。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攻以資之,是助秦自攻也。來年秦復攻王,王無以救矣。」P.693(卷二十·趙三) 王又以虞卿之言告樓緩。樓緩曰:「虞卿能盡知秦力之所至乎?誠知秦力之不至,此彈丸之地,猶不予也,令秦來年復攻王,得無割其內而媾乎?」王曰:「誠聽子割矣,子能必來年秦之不復攻我乎?」樓緩對曰:「此非臣之所敢任也。昔者三晉之交于秦,相善也。今秦釋韓、魏而獨攻王,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韓、魏也。今臣為足下解負親之攻,啟關通敝,齊交韓、魏。至來年而王獨不取于秦,王之所以事秦者,必在韓、魏之後也。此非臣之所敢任也。」P.695(卷二十·趙三) 王以樓緩之言告。虞卿曰:「樓緩言不媾來年秦復攻王,得無更割其內而媾。今媾,樓緩又不能必秦之不復攻也,雖割何益?來年復攻,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也,此自盡之術也。不如無媾。秦雖善攻,不能取六城;趙雖不能守,而不至失六城。秦倦而歸,兵必罷。我以五城收天下以攻罷秦,是我失之于天下,而取償于秦也。吾國尚利,孰與坐而割地,自弱以強秦?今樓緩曰:『秦善韓、魏而攻趙者,必王之事秦不如韓、魏也。』是使王歲以六城事秦也,即坐而地盡矣。來年秦復求割地,王將予之乎?不與,則是棄前貴而挑秦禍也;與之則無地而給之。語曰:『強者善攻,而弱者不能自守。』今坐而聽秦,秦兵不敝而多得地,是強秦而弱趙也。以益愈強之秦,而割愈弱之趙,其計固不止矣。且秦,虎狼之國也,無禮義之心。其求無已,而王之地有盡。以有盡之地,給無已之求,其勢必無趙矣。故曰:此飾說也。王必勿與。」王曰:「諾。」P.695(卷二十·趙三) 樓緩聞之,入見于王,王又以虞卿言告之。樓緩曰:「不然,虞卿得其一,未知其二也。夫秦、趙構難,而天下皆說,何也?曰『我將因強而乘弱』。今逵兵困于秦,天下之賀戰者,則必盡在于秦矣。故不若亟割地求和,以不算天下,慰秦心。不然,天下將因秦之怒,秦趙之敝而瓜分之。趙且亡何秦之圖?王以此斷之,勿復計也。」P.679(卷二十·趙三) 虞卿聞之,又入見王曰:「危矣,樓子之為秦也!夫趙兵困于秦,又割地為和,是愈疑天下,而何慰秦心哉?是不亦大示天下弱乎?且臣曰勿予者,非固勿予而已也。秦索六城于王,五以五城賂齊。齊,秦之深讎也,得王五城,并立而西擊秦也,齊之聽王,不待辭之畢也。是王失于秦而取償于秦,一即着結三國之親,而與秦易道也。」趙王曰:「善。」因發虞卿東見齊王,與之謀秦。虞卿未反,秦之使者已在趙矣。樓緩聞之,逃去。P.698(卷二十·趙三) 秦攻趙平原君使人請救于魏 秦攻趙,平原君使人請救于魏。信陵君發兵至邯鄲城下,秦兵罷。虞卿為平原君請益地,謂趙王曰:「夫不??一卒,不頓一戟,而解二國患者,平原君之力也。用人之力,而忘人之功,不可。」趙王曰:「善。」將益之地。公孫龍聞之,見平原君曰:「君無覆軍殺將之功,而封以東武城。趙國豪杰之士,多在君之右,而君為相國者以親故。夫君封以東武城不讓無功,佩趙國相印不辭無能,一解國患,欲求益地,是親戚受封,而國人計功也。為君計者,不如勿受便。」平原君曰:「謹受令。」乃不受封。P.699(卷二十·趙三) 秦趙戰于長平 秦趙戰于長平,趙不勝,亡一都尉。趙王召樓昌與虞卿曰:「軍戰不勝,尉復死,寡人使卷甲而趨之,何如?」樓昌曰:「無益也,不如發重使而為媾。」虞卿曰:「夫言媾者,以為不媾者軍必破,而制媾者在秦。且王之論秦也,欲破王之軍乎?其不邪?」王曰:「秦不遺餘力矣,必且破趙軍。」虞卿曰:「王聊聽臣,發使出重寶以附楚、魏。楚、魏欲得王之重寶,必入吾使。趙使入楚、魏,秦必疑天下合從也,且必恐。如此,則媾乃可為也。」P.701(卷二十·趙三) 趙王不聽,與平陽君為媾,發鄭朱入秦,秦內之。趙王召虞卿曰:「寡人使平陽君媾秦,秦已內鄭朱矣,子以為奚如?」虞請曰:「王必不得媾,軍必破矣,天下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。鄭朱,趙之貴人也,而入于秦,秦王與應侯比顯重以示天下。楚、魏以趙為媾,必不救王。秦知天下不救王,則媾不可得成也。」趙卒不得媾,軍果大敗。王入秦,秦留趙王而後許之媾。P.702(卷二十·趙三) 秦圍趙之邯鄲 秦圍趙之邯鄲。魏安厘王使將軍晉鄙救趙。畏秦,止于蕩陰,不進。魏使客將軍新垣衍間入邯鄲,因平原君謂趙王曰:「親所以急味趙者,前與齊閔王爭強為帝,已而復歸帝,以齊故。今齊閔王已益弱。方今唯秦雄天下,此非必貪邯鄲,其意欲求為帝。趙誠發使尊秦昭王為帝,秦必喜,罷兵去。」平原君猶豫未能有所決。P.703(卷二十·趙三) 此時魯仲連適又趙,會秦圍趙。聞魏將欲令趙尊秦為帝,乃見平原君曰:「事將奈何矣?」平原君曰:「勝也何敢言事?百萬之眾折于外,今又內圍邯鄲而不能去。魏王使將軍辛垣衍令趙帝秦。今其人在是,勝也何敢言事?」魯連曰:「始吾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,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。梁客信心了垣衍安在?吾請為君責而歸之」平原君曰:「勝請召而見之于先生。」平原君遂見辛垣衍曰:「東國有魯了先生,其人在此,勝請為紹介,而見之于將軍。」辛垣衍曰:「吾聞魯連先生,齊國之高士也。衍,人臣也使事有職。吾不愿見魯連先生也。」平原君曰:「勝已泄之矣。」辛垣衍許諾。P.703(卷二十·趙三) 魯連見辛垣衍而無言。辛垣衍曰:「吾山居北圍城之中者,皆有求于平原君者也。今吾視先生之玉貌,非有求平原君者,曷為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也?」路鰱曰:「世以鮑炬無從容而死者,皆非也。今眾人不知,則為一身。彼秦者,棄力役而上首功之國也。權使其士,虜使其民。彼則肆然而為帝,過而遂正于天下,則連有赴東海而死矣。吾不忍為之民也!所為見將軍者,欲以助趙也。」辛垣衍曰:「先生助之奈何?」魯連曰:「吾將使梁及燕助之。齊、楚則固助之矣。」辛垣衍曰:「燕則吾請以從矣。若乃梁,則吾乃梁人也,先生惡能使梁助之耶?」魯連曰:「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也,使梁睹秦稱帝之害,則必助趙矣。」辛垣衍曰:「秦稱帝之害將奈何?」魯仲連曰:「昔齊威王嘗為仁義矣,率天下諸侯而朝周。周貧且微,諸侯莫朝,而齊獨朝之。居歲餘,周烈王崩,諸侯皆吊,齊後往。周怒,赴于齊曰:『天崩地坼,天子下席,東藩之臣田嬰齊後至,則??之。』威王勃然怒曰:『叱嗟,而母婢也。』卒為天下笑。故生則朝周,死則叱之,誠不忍其求也。彼天子固然,其無足怪。」辛垣衍曰:「先生獨未見夫仆乎?十人而從一人者,寧力不勝,智不若耶?畏之也。」魯仲連曰:「然梁必比于秦若仆耶?」辛垣衍曰:「然。」魯仲連曰:「然吾將使秦王彭醢梁王。」辛垣衍怏然不悅曰:「嘻,亦太甚矣,先生之言也!先生又惡能使秦烹醢梁王?」P.705(卷二十·趙三) 魯仲連曰:「固也,待吾言之。昔者,鬼侯之鄂侯、文王,紂之三公也。鬼侯有子而好,故入之于紂,紂以為惡,醢鬼侯。鄂侯爭之急,辯之疾,故脯鄂侯。文王聞之,喟然而嘆,故拘之于牖里之車,百日而欲舍之死。曷為與愛人俱稱帝王,卒就脯醢之地也?齊閔王將之魯,夷維子執策而從,謂魯人曰:『子將合一待吾君?』魯人曰:『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。』維子曰:『子安取禮而來待吾君?彼吾君子,天子也。天子巡狩,諸侯辟舍,納于管鍵,攝衽抱幾,視膳于堂下,天子已食,退而聽朝也。』魯人投其??,不果納。不得入于魯,將之薛,假途于鄒。當是時,鄒君死,閔王欲入吊。夷維子謂鄒之孤曰:『天子吊,主任必將倍殯柩,設北面于南方,然後天子南面吊也。』鄒之群臣曰:『必若此,吾將伏劍而死。』故不敢入于鄒。鄒、魯之臣,生則不得事養,充當則不得飯含。然且欲行天子之禮于鄒、魯之臣,不果納。今萬乘之國,梁亦萬乘之國。俱據萬乘之國,交有稱王之名,賭其一戰而勝,欲從而帝之,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、魯之仆妾也。且秦無已而帝,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。彼將奪其所謂不肖,而予其所謂賢;奪其所憎,而與其所愛。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既,處梁之宮,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?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?」P.707(卷二十·趙三) 于是,辛垣衍起,再拜謝曰:「始以先生為庸人,吾乃近日而知先生為天下之士。吾請去,不敢復言帝秦。」秦將聞之,為卻軍五十里。P.709(卷二十·趙三) 適會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,以救趙擊秦,秦軍引而去。于是平原君欲封魯仲連。魯仲連辭讓者三,終不肯受。平原乃置酒,酒酣,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壽。魯連笑曰:「所貴于天下者士者,為人披患、釋難、解紛亂而無所取也。即有所取者,是商賈之人也,仲連不忍為也。」遂辭平原君而去,重申不復見。P.710(卷二十·趙三) 說張相國 說張相國曰:「君安能少趙人,而令趙人多君?君安能憎趙人,而令趙人愛君乎?夫膠漆,至粘也,而不能合遠;鴻毛,至輕也,而不能自舉。夫飄于清風,則橫行四海。故事有簡而來成者,因也。今趙萬乘之強國也,前漳、滏,右常釤,左河間,北有代,帶甲百萬,嘗抑強齊,四十餘年而秦不能得所欲。由是觀之,趙之于天下也不輕。今君易萬乘之強趙,而慕思不可得之小梁,臣竊為君不取也。」君曰:「善。」自是之後,眾人廣坐之中,未嘗不言趙人之長者也,未嘗不言趙俗之善者也。P.711(卷二十·趙三) 鄭同北見趙王 鄭同北見趙王。趙王曰。「子南方之傳士也,何以教之?」鄭同曰:「臣南方草鄙之人也,何足問?雖然,王致之于前,安敢不對乎?臣少之時,親嘗教以兵。」趙王曰:「寡人不好兵。」鄭同因撫手仰天而笑之曰:「兵固天下之狙喜也,臣故意大王不好也。臣亦嘗以兵說魏昭王,昭亦曰:『寡人不喜。』臣曰:『王之行能如許由乎?許由無天下之累,故不受也。今王既受先王之傳,欲宗廟之安,壤地不削,社稷之血食乎?』王曰:「然。」今有人操隨侯之珠,持丘之環,萬今之財,時宿于野,內無孟賁之威,荊慶之斷,外無弓弩之御,不出宿夕,人必危之矣。今有強貪之國,臨王之境,索王之地,告以理則不可,說義義則不聽。王非戰國守圉之具,其將何以當之?王若無兵,鄰國得志矣。「趙王曰:「寡人請奉教。」P.713(卷二十·趙三) 建信君貴于趙 建信君貴于趙。公子魏牟過趙,趙王迎之,顧反至坐,前有尺帛,且令工以為冠。工見客來也,因辟。趙王曰:「公子乃驅後車,幸以臨寡人,愿聞所以為天下。」魏牟曰:「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痹,則王之國大治矣。」趙王不說,形于顏色,曰:「先生不知寡人不肖,使奉社稷,豈敢輕國若此?」魏牟曰:「王無怒,請為王說之。」曰:「王有此尺帛,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?」王曰:「郎中不知為冠。」魏牟曰:「為冠而敗之,奚巋于王之國?而王必待工而後乃使之。今為天下之工,或非也,社稷為虛戾,先王不血食,而王不以予工,乃與幼艾。且王之先帝,駕犀首而驂馬服,以與秦角逐。秦當時,適其鋒。今王????,乃輦建信以與強秦角逐,臣恐秦折王之椅也。」P.715(卷二十·趙三) 衛靈公近雍??彌子瑕 衛靈公近雍??、彌子瑕。二人者,專君之勢以蔽左右。復途偵謂君曰:「昔日臣夢見君。」君曰:「子何夢?」曰:「夢見灶君。」君忿然作色曰:「吾聞夢見入君者,夢見日。今子曰夢見灶君而言君也,有說則可,無說則死。」對曰:「日,并燭天下者也,一物不能蔽也。若若灶則不然,前之人煬,則後之人無從見也。今臣疑人有煬于君者也,是以夢見灶君。」君曰:「善。」于是,因廢雍??、彌子瑕,而立司空狗。P.717(卷二十·趙三) 或謂建信君之所以事王者 或謂建信:「君之所以事王者,色也。??之所以事王者,知也。色老而衰,知老而多。以日多之知,而逐衰惡之色,君必困矣。」建信君曰:「奈何?」曰:「并驥而走者,五里而罷;乘驥而御之,不倦而取道多。君令??乘獨斷之車,御獨斷之勢,以居邯鄲;令之內治國事,外刺諸侯,則??之事有不言者矣。君因言王而重責之,??之軸今折矣。」建信君再拜受命,入言于王,厚任??以事能重責之。未期年而??亡走矣。P.718(卷二十·趙三) 苦成常謂建信君 苦成常謂建信君曰:「天下合從,而獨以趙惡秦,何也?魏殺呂遺,而天下交之。今收河間,于是與殺呂遺何以異??君唯釋虛偽疾,文信猶且知之也。從而有功乎,何患不得收河間?從而無功乎,收河間何益也?」P.719(卷二十·趙三) 希寫見建信君 希寫見建信君。建信君曰:「文信侯之于仆也,甚無禮。秦使人來仕,仆官之丞相,爵五大夫。文信侯之于仆也,臣矣其無禮也。」希寫曰:「臣以為今世用事者,不如商賈。」建信君悖然曰:「足下卑用事者而高商賈乎?」曰不然。夫良商不與人爭買賣之賈,而謹司時。時賤而買,雖貴已賤矣;時貴而賣,雖賤已貴矣。昔者,文王之拘于牖里,而武王羈于玉門,卒斷紂之頭而縣于天白者,是武王之功也。今君不能與文信侯相伉以權,而責文信侯少禮,臣竊為君不取也。「P.721(卷二十·趙三) 魏??謂建信君 魏??謂建信君曰:「人有置系蹄者而得虎。虎怒,決蹯而去。虎之情非不愛其蹯也。然而不以環寸之蹯,害七軾之軀者,權也。今有國,非直七尺軀也。而君之身于王,非環寸之蹯也。愿公之熟圖之也。」P.722(卷二十·趙三) 秦攻趙鼓鐸之音聞于北堂 秦攻趙,鼓鐸之音聞于北堂。希卑曰:「夫秦之攻趙,不宜急如此。此召兵也。必有大臣欲衡者耳。王欲知其人,旦日贊群臣而訪之,先言橫者,則其人也。」建信君果先言橫。P.723(卷二十·趙三) 齊人李伯見孝成王 齊人李伯見孝成王。成王說之,以為代郡守。而居無幾何,人告之反。孝成王方饋,不墮食。無幾何,告者復至,孝成王不應。已,乃使使者言:「齊舉兵擊燕,恐其以擊燕為名,而以兵襲趙,故發兵自備。今燕、齊已合,臣請要其敝,而地可多割。」自是之後,為孝成王從事于外者,無自疑于中者。P.724(卷二十·趙三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一·趙四 為齊獻書趙王 為齊獻趙王,使臣與復醜曰:「臣一見,而能令王坐而天下致名寶。而臣竊怪王之不試見臣,而窮臣也。群臣必多以臣為不能者,故王重見臣也。以臣為不能者,非他,欲用王之兵,成其私者也。非然,則交有所偏重者也;非然,則知不足者也;非然,則欲以天下之重恐王,而取行于王者也。臣以齊循事王,王能亡燕,能亡韓、魏,能攻秦,能孤秦。臣以為齊致尊名于王,天下孰敢不致尊名于王?臣以齊致地于王,天下孰敢不致地于王?臣以齊為王求名于燕及韓、魏,孰敢辭之?臣之能也,其前可見已。齊先重王,故天下盡重王;無齊,天下必盡輕王也。秦之強,以無齊之故重王,燕、魏自以無齊故重王。今王無齊獨安得無重天下?故勸王無齊者,非知不足也,則不忠者也。非然,則欲用王之兵成其私者也;非然,則欲輕王以天下之重,取行于王者也;非然,則位尊而能卑者也。愿王之孰慮無齊之利害也。」P.725(卷二十一·趙四) 齊欲攻宋 齊欲攻宋,秦令起賈禁之。齊乃??趙以伐宋。秦王怒,屬怨于趙。李兌約五國以伐秦,無功留天下之兵于成皋,而陰構于秦。又欲與秦攻魏,以解其怨而取封焉。P.727(卷二十一·趙四) 魏不說,之齊,謂齊王曰:「臣為足下謂魏王曰:『三晉皆有秦患,今之攻秦也,為趙也。五國伐趙,趙必亡矣。秦逐李兌,李兌必死。今之伐秦也,以救李子之死也。今趙留天下之甲于成皋,而陰鬻之于秦,已講,則令秦攻魏以成其私封,王之事趙也何得矣?且王嘗濟于漳,而身朝于邯鄲,抱陰、成,負蒿、葛、薜,以為趙蔽,而趙無為王行也。今又以何陽、姑密封其子,而乃令秦攻王,以便取陰。人比然而後如賢不,若王若用所以事趙之半收齊,天下有敢謀王者乎?王之事齊也,無入朝之辱,無割地之費。齊為王之國外,虛國于燕、趙之前用兵于二千里之外,故攻城野戰,未嘗不為王便被矢石也。得二都,割河東,盡效之于王。自是之後,秦攻魏,齊甲未嘗不歲至于王之境也。請問王之所以報齊者可乎?魏??處于趙,去齊三千里,王以此疑齊,曰有秦陰。今王又挾國外薛公以為相,善韓徐以為上交,尊虞商以為大客,王固可以反疑齊乎?』與魏王聽此言也甚詘,其欲事王也甚循。其怨于趙。臣愿王之曰聞魏而無庸見惡也,臣請為王推其怨于趙,愿王之陰重趙,而無使秦之見王之重趙也。秦見之且亦重趙。齊、秦交重趙,臣必見燕與韓、魏亦且重趙也,皆且無敢與趙治。五國事趙,趙從親以合于秦,必為王高矣。臣故欲王之偏劫天下,而皆私甘之也。王使臣以韓、魏與燕劫趙,使丹也甘之;以趙劫韓、魏,使臣也甘之;以三晉劫秦,使順也甘之;以天下劫楚,使??也甘之。則天下皆??秦以事王,而不敢相私也。交定,然後王擇焉。」P.729(卷二十一·趙四) 齊將攻宋而秦楚禁之 齊將攻宋,而秦、楚禁之。齊因欲與趙,趙不聽。齊乃令公孫衍說李兌以高溫宋而定封焉。李兌乃謂齊王曰:「臣之所以堅三晉以攻秦者,非以為齊得利秦之毀也,欲以使攻宋也。而宋置太子以為王,下親其上而守堅,臣是以于足下之速歸休士民也。今太子走,諸善太子者,皆有死心。若復攻之,其國必有亂,而太子在外,此亦舉宋之時也。P.735(卷二十一·趙四) 「臣為足下使公孫衍說奉陽君曰免君之身老矣,封不可不早定也。為君慮封,莫如予宋,他國莫可。夫秦人貪,韓、魏危,燕、楚辟,中山之地薄,莫如于陰。失今之時,不可復得已。宋之罪重,齊之怒深,殘亂宋,得大齊,定身封,此百代之一時也。『以奉陽君甚食之,唯得大封,齊無大異。臣愿足下之大肆發攻宋之舉,而無庸致兵,姑待以耕,以觀奉陽君之應足下也。縣陰以甘之,循有燕以臨之,而臣待忠之風,事必達成。臣又愿足下有地效于襄安君以資臣也。足下果殘宋,此兩地之時也,足下何愛焉?若足下不得志于宋,與國何敢望也。足下以此資臣也,臣循燕觀趙,則足下擊潰而決天下矣。」P.736(卷二十一·趙四) 五國伐秦無功 五國伐秦無功,罷于成皋。趙欲構于秦,楚與魏、韓將應之,秦弗欲。蘇代謂齊王曰:「臣以為足下見奉陽君矣。臣謂奉陽君曰:『天下散而事秦,秦必據宋。魏冉必妒君之有陰地也。秦王貪,魏冉妒,則陰不可得已矣。君無構,齊必攻宋。齊攻宋,則楚必攻宋,魏必攻宋,燕、趙助之。五國據宋,不至一二月,陰必得矣。得陰而構,秦雖有變,則無患矣。若不得已而必構,則愿五國復堅約。愿得趙,足下雄飛,與韓氏大吏東免,齊王必無召??也。使臣守約,若與有倍約者,以四國攻之。無倍約者,而秦侵約,五國復堅而賓之。今韓、魏與齊相疑也,若復不堅約而講,臣恐與國之大亂也。齊、秦非復合也,必有倚重者矣。後合與倚重者,皆非趙之利也。且天下散而事秦,是秦制天下也。秦制天下,將何以天下為?臣愿君之蚤計也。P.740(卷二十一·趙四) 「『天下爭秦有六舉,皆不利趙矣。天下爭秦,秦王受負海內之國,合負秦之交,以據中國,而求利于三晉,是秦之一舉也。秦行是計,不利于趙,而君終不得陰,一矣。天下爭秦,秦王內韓珉于齊,內成陽君于韓,相魏懷于魏,復合衍交兩王,王賁、韓他之曹,皆起而行事,是秦之一舉也。秦行是計也,不利于趙,而君又不得陰,二矣。天下爭秦,秦王受齊受趙,三強三親,以據魏而求安逸可,是秦之一舉也。秦行是計,齊、趙應之,魏不待伐,抱安邑而信秦,秦得安邑之饒,魏為上交,韓必入朝秦,過趙已安邑矣,是秦之一舉也。秦行是計,不利于趙,而君必不得陰,三矣。天下爭秦,秦堅燕、趙之交,以伐齊收楚,與韓??而攻魏,是秦之一舉也。秦行是計,而燕趙應之。燕、趙伐齊,兵始用,秦因收楚而攻魏,不至一二月,魏必破矣。秦匯安邑而塞女戟,韓之太原絕,下軹道、南陽、好,伐魏,絕韓,包二周,即趙自消爍矣。國燥于秦,兵分于齊,非趙之利也。而君終身不得陰,四矣。天下爭秦,秦堅三晉之交攻齊,國破曹屈,而兵東分于齊,秦桉兵攻魏,取安邑,是秦之一舉也。秦行是計也,君桉救魏,是以攻齊之已弊,救與秦爭戰也;君不救也,韓、魏焉免西合?國在謀之中,而君有終身不得陰,五矣。天下爭秦,秦安為義,存亡繼絕,固危扶弱,定無罪之君,必起中山與勝焉。秦起中山與勝,而趙、宋同命,何暇言陰?六矣。故曰君必無講,則陰必得矣。』P.743(卷二十一·趙四) 「奉陽君曰:『善。』乃絕和于秦,而收齊、魏以成取陰。」P.746(卷二十一·趙四)☆樓緩將使伏事辭行 樓緩將使,伏事,辭行,謂趙王曰:「臣雖盡力竭知,死不復見于王矣。」王曰:「是何言也?固且為書而厚寄卿。」樓子曰:「王不聞公子牟夷之于宋乎?非肉不食。文張善宋,惡公子牟夷,寅然。今臣之于王非宋之于公子牟夷也,而惡臣者過文張。故臣死不復見于王矣。」王曰:「子勉行矣,寡人與子有誓言矣。」樓子遂行。P.747(卷二十一·趙四) 後以中牟反,入梁。候者來言,而王弗聽,曰:「吾已與樓子有言矣。」P.748(卷二十一·趙四) 虞卿請趙王 虞卿請趙王曰:「人之情,寧朝人乎?寧朝于人也?」趙王曰:「人亦寧朝人耳,何故寧朝于人?」虞卿曰:「夫魏為從主,而違者范座也。今王能以百里之地,若萬戶之都,請殺范座于魏。范座死,則從事可移于趙。」趙王曰:「善。」乃使人以百里之地,請殺范座于魏。魏王許諾,使司徒執范座,而未殺也。P.749(卷二十一·趙四) 范座獻書魏王曰:「臣文趙王以百里之地,請殺座之身。夫殺無罪范座,座薄故也;而得百里之地,大利也。臣竊為大王美之。雖然,而有一焉,百里之地不可得,而死者不可復生也,則主必為天下笑矣!臣竊以為與其以死人市,不若以生人市使也。」P.749(卷二十一·趙四) 又遺其後相信陵君書曰:「夫趙、魏,敵戰之國也。趙王以咫尺之書來,而魏王輕為之殺無罪左座,座雖不肖,故魏之免相望也。嘗以魏之故,得罪于趙。夫國內無用臣,外雖得地,勢不能守。然今能守魏者,莫如君矣。王聽趙殺座之後,強秦襲趙之欲,倍趙之割,則君將何以止之?此君之累也。」信陵君曰:「善。」遽言之王而出之。P.750(卷二十一·趙四) 燕封宋人榮為高陽君 燕封宋人榮分成為高陽君,使將而攻趙。趙王因割濟東三城令廬、高唐、平原陵地城邑市五十七,命以與齊,而以求安平君而將之。馬服君謂平原君曰:「國奚無人甚哉!君致安平君而將之,乃割濟東三令城市邑五十七以與齊,此夫子與敵國戰,覆軍殺將之所取、割地于敵國者也。今君以此欲齊,而求安平君而將之,國奚無人甚也!且君奚不將奢也?奢嘗抵罪居燕,燕以奢為上穀守,燕之通穀要塞,奢習知之。百日之內,天下之兵未聚,奢已即着燕矣。然則君奚求安平君而為將乎?」平原君曰:「將軍釋之矣,仆已言之仆主矣。仆主幸以聽仆月。將軍無言已。」馬服君曰:「君過矣!君之所以求安平君者,以齊之于燕也,茹肝涉血之仇耶。其于奢不然。使安平君愚,固不能當榮分成;使安平君知,又不肯與燕人戰。此兩言者,安平跑必處一焉。雖然,兩者有一也。使安平君知,則奚以趙之強為?趙強則齊不復霸矣。今得強趙之兵,以杜燕將,曠日持久數歲,令士大夫餘子之力,盡于溝雷同,車甲羽毛??敝,府庫倉廩虛,兩國交以習之,乃引其兵而歸。夫盡兩國之兵,無明此者矣。」夏,軍也縣釜而炊。得三城也,城大無能過百雉者。果如馬服之言也。P.751(卷二十一·趙四)☆三國攻秦趙攻中山 三國攻秦,趙攻中山,取扶柳,五年以擅乎??。齊人戎郭、宋突謂仇郝曰:「不如盡歸中山之新地。中山案此言于齊曰,四國將假道于衛,以過章子之路。齊聞此,必效鼓。」P.753(卷二十一·趙四) 趙使趙莊合從 趙使趙莊合從,欲伐齊。齊請效地,趙因賤趙莊。齊明為謂趙王曰:「齊畏從人之合也,故效地。今聞趙莊賤,張??貴,齊必不效地矣。」趙王曰:「善。」乃召趙莊而貴之。P.755(卷二十一·趙四) 翟章從梁來 翟章從梁來,甚善趙王。趙王三延以相,翟章辭不受。田駟謂柱國韓向曰:「臣請為卿刺之。客若死,則王必怒而誅建信君。建信君死,則卿必為相矣。建信君不死,以為交,終身不敝,卿因以德建信君矣。」P.756(卷二十一·趙四) 馮忌為廬陵君謂趙王 馮忌為廬陵君謂趙王曰:「王之逐廬陵君,為燕也。」王曰:「吾所以重者,無燕、秦也。」對曰:「秦三以虞卿為言,而王不遂也。今燕一以廬陵君為言,而王逐之。是王輕強秦而重弱燕也。」王曰:「吾非為燕也,吾固將逐之。」「然則王逐廬陵君又不為燕也。行逐愛弟,又兼無燕、秦,臣竊為大王不取也。」P.756(卷二十一·趙四) 馮忌請見趙王 馮忌請見趙王,行人見之。馮忌接手免首,欲言而不敢。王問其故,對曰:「客有見入于服子者,已而請其罪。服子曰:『公之客獨有三罪:望我而笑,是狎也;談語而不稱師,是倍也;交淺而言深,是亂也。』客曰:『不然。夫望人而笑,是和也;言而不稱師,是庸說也;交淺而言深,是忠也。昔者堯見舜于草茅之中,席隆畝而蔭庇桑,陰移而授天下傳。伊尹負鼎俎而干湯,姓名未著而受三公。使夫交淺者不可以深談,則天下不傳,而三公不得也。』」趙王曰:「甚善。」馮忌曰:「今外臣交淺而欲深談,可乎?」王曰:「請奉教。」于是馮忌乃談。P.757(卷二十一·趙四) 客見趙王 客見趙王曰:「臣聞王之使人買馬也,有之乎?」王曰:「有之。」「何故至今不遣?」王曰:「未得相馬之工也。」對曰:「王何不遣建信君乎?」王曰:「建信君有國事,又不知相馬。」曰:「王何不遣紀姬乎?」王曰:「紀既婦人也,不知相馬。」對曰:「買馬而善,何補于國?」王曰:「無補于國。」「買馬而惡,何危于國?」王曰:「無危于國。」對曰:「然則買馬善而若惡,皆無危補于國。然而王之買馬也,必將待工。今治天下,舉錯非也,國家為虛戾,而社稷不血食,然而王不待工,而與建信君,何也?」趙王未之應也。客曰:「燕郭之法,有所謂桑雍者,王知之乎?」王曰:「未之聞也。」「所謂桑雍者,便辟左右之近者,及夫人優愛孺子也。此皆能乘王之醉昏,而求所欲于王者也。是能得之乎內,則大臣為之枉法于外矣。故日月暉于外,其賊在于內,謹備其所憎,而禍在于所愛。」P.759(卷二十一·趙四) 秦攻魏取寧邑 秦攻魏,取寧邑,諸侯皆賀。趙王使往賀,三反不得通。趙王憂之,謂左右曰:「以秦之強,得寧邑,以制齊、趙。諸侯皆賀,吾往賀而獨不得通,此必加兵我,為之奈何?」左右曰:「使者三往不得通者,必所使者非其人也。曰諒毅者,辯士也,大王可試使之。」P.761(卷二十一·趙四) 諒毅親受命而往。至秦,獻書秦王曰:「大王廣地寧邑,諸侯皆賀,敝邑寡君亦竊嘉之,不敢寧居,使下臣奉其幣物三至王廷,而使不得通。使若無罪,愿大王無絕其歡;若使有罪,愿得請之。」秦王使使者報曰:「吾所使趙國者,小大皆聽吾言,則受書幣。若不從吾言,則使者歸矣。」諒毅對曰:「下臣之來,固愿承大國之意也,豈敢有難?大王若有以令之,請奉而西行之,無所敢疑。」P.762(卷二十一·趙四) 于是秦王乃見使者,曰:「趙豹、平原君,數欺弄寡人。趙能殺此二人,則可。若不能殺,請今率諸侯受命邯鄲城下。」諒毅曰:「趙豹、平原君,親,寡君之母弟也,猶大王之有葉陽、涇陽君也。大王以孝治聞于天下,衣服使之便處體,膳啖使之??于口,未嘗不分于葉陽、涇陽君。葉陽君、涇陽君之車馬衣服,無非大王之服御者。臣聞之:「有覆巢毀卵,而鳳皇不翔;刳胎焚夭,而騏??不至。『今使臣受大王之。元以還報,敝邑之君,畏懼不敢不行,無乃傷葉陽君、涇陽君之心乎?」P.763(卷二十一·趙四) 秦王曰:「諾勿使從政。」梁毅曰:「敝邑之君,有母弟不能教誨,以惡大國,請黜之,勿使與政事,以稱大國。」秦王乃喜,受其幣而厚遇之。P.764(卷二十一·趙四) 趙使姚賈約韓魏 趙使姚賈約韓、魏,韓、魏以友之。舉茅為姚賈謂趙王曰:「賈也,王之忠臣也。韓、魏欲得之,故友之,將使王逐之,而己因受之。今王逐之,是韓、魏欲得,而王之忠臣有罪也。故王不如勿逐,以明王之賢,而折韓、魏招之。」P.765(卷二十一·趙四) 魏敗楚于??山 魏敗楚于??山,禽唐明。楚王懼,令昭應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。主父欲敗之,乃結秦連楚、宋之交,令仇郝相宋,樓緩相秦。楚王禽趙、宋,魏之和卒敗。P.766(卷二十一·趙四) 秦召春平侯 秦召春平侯,因留之。世鈞為之謂文信侯曰:「春平侯者,趙王之所甚愛也,而郎中甚妒之,故向與謀曰:『春平侯入秦,秦必留之。』故謀而入之秦。今君留之,是空絕趙,而郎中之計中也。故君不如遣春平侯而留平都侯。春平侯者言行遇趙王,必厚割趙以事君,而贖平都侯。」文信侯曰:「善。」因與接意而遣之。P.767(卷二十一·趙四) 趙太后新用事 趙太后新用事,秦急攻之。趙氏求救于齊。齊曰:「必以長安君為質,兵乃出。」太后不肯,大臣強諫。太后明謂左右:「有復言令長安君為質者,老婦必唾其面:「左師觸??愿見太后。太后盛氣而揖之。入而徐趨,至而自謝,曰:「老臣病足,曾不能疾走,不得見久矣。竊自恕,而恐太后玉體必有所??也,故愿望見太后。」太后曰:「老婦恃輦而行。」曰:「日食飲得無衰乎?」曰:「恃粥耳。」曰:「老臣今者殊不欲食,乃自強步,日三四里,少益耆食,和于身也。」太后曰:「老婦不能。」太后之色少解。P.768(卷二十一·趙四) 左師公曰:「老臣賤息舒祺,最少,不肖。而臣衰,竊愛憐之。愿令得補黑衣之面,以衛王官,沒死以聞。」太后:「敬諾。年幾何矣?」對曰:「十五歲矣。雖少,愿及未填溝壑而托之。」太后曰:「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?」對曰:「甚于婦人:「太后笑曰:「婦人異甚。」對曰:「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後賢于長安君。」曰:「君過矣,不若長安君之甚。」左師公曰:「父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。媼之送燕後也,持其踵而為之泣,念悲其遠也,亦哀之矣。已行,非弗思也,祭祀必祝之,祝曰:『必勿使反。』豈非計久長,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?」太后曰:「然。」左師公曰:「今三世以前,至于趙之為趙,趙主之子孫侯者,其繼有在者乎?」曰:「無有。」曰:「微獨趙,諸侯有在者乎?」曰:「老婦不聞也。」「此其近者禍及身,遠者及其子孫。豈人主之子孫則必不善哉?位尊而無功,奉厚而無勞,而挾重器多也。今媼尊長安君之位,而封之以膏腴之地,多予之重器,而不及令有功于國。一旦山陵崩,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?老臣以媼為長安君計短也,故以為其愛不若燕後。」太后曰:「諾,恣君之所使之。」于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質于齊,齊兵乃出。P.769(卷二十一·趙四) 子義聞之曰:「人主之子也,骨肉之親猶不能恃無功之尊,無勞之奉,而守金玉之重也,而況人臣乎?」P.772(卷二十一·趙四) 秦使王翦攻趙 秦使王翦攻趙,趙使李牧、司馬尚御之。李牧數破走秦軍,殺秦將桓??。王翦惡之,乃多與趙王寵臣郭開等金,使為反間,曰:「李牧、司馬尚欲與秦反趙,以多取封于秦。」趙王疑之,使趙??及顏??代將,斬李牧,廢司馬尚。後三月,王翦因急擊,大破趙,殺趙軍,虜趙王遷及其將顏??,遂滅趙。P.773(卷二十一·趙四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6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6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二·魏一 知伯索地于魏桓子 知伯索地于魏桓子,魏桓子弗予。任章曰:「何故弗予?」桓子曰:「無故索地,故弗予。」任章曰:「無故索地,鄰國必恐;重欲無厭,天下必懼。君予之地,知伯必驕。驕而輕敵,鄰國懼而相親。以相親之兵,待輕敵之國,知氏之命不長矣!《周書》曰:『將欲敗之,必姑輔之;將欲取之,必姑與之。』君不如與之,以驕知伯。君何釋以天下圖知氏而獨以吾國為知氏質乎?」君曰:「善。」乃與之萬家之邑一。知伯大說。因索蔡、皋梁于趙,趙弗與,因圍晉陽。韓、魏反于外,趙氏應之于內,知氏遂亡。P.755(卷二十二·魏一) 韓趙相難 韓趙相難。韓索兵于魏曰:「愿得借師以伐趙。」魏文侯曰:「寡人與趙兄弟,不敢從。」趙又索兵以攻韓,文侯曰:「寡人與韓兄弟,不敢從。」二國不得兵,怒而反。已乃知文侯以講于己也,皆朝魏。P.777(卷二十二·魏一) 樂羊為魏將而攻中山 樂羊為魏將而攻中山。其子在中山,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遺之羹,樂羊坐于幕下而啜之,盡一杯。文侯謂睹師贊曰:「樂羊以我之國外,食其子之肉。」贊對曰:「其子之肉尚食之,其誰不食!」樂羊既罷中山,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。P.777(卷二十二·魏一) 西門豹為鄴令 西門豹為鄴令,而辭乎魏文侯。文侯曰:「子往矣,必就子之功,而成子之名。」西門豹曰:「敢問就功成名,亦有術乎?」文侯曰:「有之。夫鄉邑老者而先受坐之士,子入而問其賢良之士而師事之,求其好掩人之美而揚人之醜者,而參驗之。夫物多相類而非也,幽莠之幼也似禾,驪牛之黃也似虎,白骨疑象,武夫類玉,此皆似之而非者也。」P.778(卷二十二·魏一) 文侯與虞人期獵 文侯與虞人期獵。是日,飲酒樂,天雨。文侯將出,左右曰:「今日飲酒樂,天又雨,公將焉之?」文侯曰:「吾與虞人期獵,雖樂,豈可不一會期哉!」乃往,身自罷之。魏于是乎始強。P.779(卷二十二·魏一) 魏文侯與田子方飲酒而稱樂 魏文侯與田子方飲酒而稱樂。文侯曰:「鍾聲不比乎,左高。」田子方笑。文侯曰:「奚笑?」子方曰:「臣聞之,君明則樂官不明則樂音。今君申于聲,臣恐君之聾于官也。」文侯曰:「善,敬聞命。」P.780(卷二十二·魏一) 魏武侯與諸大夫浮于西河 魏武侯與諸大夫浮于西河,稱曰:「河山之險,豈不亦信固哉!」王鍾侍王,曰:「此晉國之所以強也。若善修之,則霸王之業具矣。」吳起對曰:「吾君之言,危國之道也;而子又附之,是危也。」武侯忿然曰:「子之言有說乎?」P.781(卷二十二·魏一) 吳起對曰:「河山之險,信不足保也;是伯王之業,不從此也。昔者,三苗之居,左彭蠡之波,右有洞庭之水,文山在其南,而衡山在其北。恃此險也,為政不善,而禹放逐之。夫夏桀之國,左天門之陰,而右天溪之陽,廬、??在其北,伊、洛出其南。有此險也,然為政不善,而湯伐之。殷紂之國,左孟門而右漳、釜,前帶河,後被山。有此險也,然為政不善,而武王伐之。且君親從臣而勝降城,城非不高也,人民非不眾也,然而可得并者,政惡故也。從是觀之,地形險阻,奚足以霸王矣!」P.782(卷二十二·魏一) 武侯曰:「善。吾乃今日聞聖人之言也!西河之政,專委之子矣。」P.783(卷二十二·魏一)☆魏公叔痤為魏將 魏公叔痤為魏將,而與韓、趙長??北,禽樂祚。魏王說,迎郊,以上不田百萬祿之。共叔痤反走,再拜辭曰:「夫使士卒不崩,直而不倚,撓揀而不辟者,此吳起餘教也,臣不能為也。前??形地之險阻,決利害之備,使三軍之士不迷惑者,巴寧、爨襄之力也。縣賞罰于前,使民昭然信之于後者,王之明法也。見敵之可也??之,不敢待倦者,臣也。王特為臣之右手不倦賞臣,何也?臣何力之有乎?」王曰:「善。」于是索吳起之後,賜之田二十萬。巴寧、爨襄田各十萬。P.784(卷二十二·魏一) 王曰:「公叔豈非長者哉!既為寡人勝強敵矣,又不遺賢者之後,不掩能士之跡,公叔何可無益乎?」故又與田四十萬,加之百萬之上,使百四十萬。故《老子》曰:「聖人無積,盡以為人,己愈有;既以與人,己愈多。」公叔當之矣。P.785(卷二十二·魏一) 魏公叔痤病 魏公叔痤病,惠王往問之。曰:「共叔病,即不可諱,將奈社稷何?」公叔痤對曰:「痤有御庶子公孫鞅,愿王以國事聽之也。為弗能聽,勿使出竟。」王弗應,出而謂左右曰:「豈不悲哉!以公叔之賢,而謂寡人必以國事聽鞅,不亦悖乎!」P.786(卷二十二·魏一) 公孫痤死,公孫鞅聞之,已葬,西之秦,孝公受而用之。秦果日以強,魏日以削。此非公叔之悖也,惠王之悖也。悖者之患,固以不悖者為悖。P.786(卷二十二·魏一) 蘇子為趙合從說魏王 蘇子為趙合從,說魏王曰:「大王之地,南有鴻溝、陳、汝南,有許、鄢、昆陽、兆陵,舞陽、新??;東有淮、潁、沂、黃、燭棗、海楊、無??;稀有長城之界;北有河外、卷、衍、燕、酸棗,地方千里;。地名雖小,然而廬田廡舍,曾無所芻牧牛馬之地。人民之眾,車馬之多,日夜行不休已,無以異于三軍之眾。臣竊料之,大王之國,不下于楚。然橫人謀王,外交強虎狼之秦,以侵天下,卒有國患,不被其禍。夫挾強秦之勢,以內劫其主,罪無過此者。且魏,天下之強國也;大王,天下之賢主。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,稱東藩,筑帝宮,受冠帶,祠春秋,臣竊為大王愧之。P.787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「臣聞越王勾踐以散卒三千,禽夫差于干遂;武王卒三千人,革車三百乘,斬紂于牧之野。豈其士卒眾哉?誠能振七威也。今竊聞大王之卒,武力二十餘萬,蒼頭二千萬,奮擊二十萬,廝徒十萬,車六百乘,騎五千匹。此其過越王勾踐、武王遠矣!今乃竭于辟臣之說,而欲臣事秦。夫事秦必割地效質,故兵為用而國已巋矣。凡群臣之言事秦者,皆奸臣,非忠臣也。夫為人臣,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,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顧其後,破公家而成私門,外挾強秦之勢以內劫其主義求割地,愿大王之熟察之也。P.790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「《周書》曰:『綿綿不絕,縵縵奈何;毫毛不拔,將成斧柯。』前慮不定,後有大患,將奈之何?大王誠能聽臣。六國從親,專新并力,則必無強秦之患。故敝邑趙王使使臣獻愚計,奉明約,在大王詔之。」魏王曰:「寡人不肖,未嘗得聞明教。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,敬以國從。」P.791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為秦連橫說魏王 張儀為秦了橫,說魏王曰:「魏地方不至千里,卒不過三十萬。地四平,諸侯四通,條達輔湊,無有名山大川之阻。從鄭至梁,不過百里;從陳至梁,二百餘里。馬馳人趨,不待倦而至梁。南與楚境,西與韓境,北與趙境,東與恰境,卒戍四方,守亭障者參列。粟糧漕庾,不下十萬。魏之地勢,國外戰場也。魏南與楚而不與齊,則齊攻其東;東與齊而不與趙,則趙攻其北;不合于韓,則韓攻其西;不親于楚,則楚攻其南。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。P.792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「且夫諸侯之為從者,以安社稷、尊主、強兵、顯名也。合從者,一天下、約為兄弟、刑白馬以盟于洹水之上以相堅也。夫親昆弟,同父母,尚郵政的錢財。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餘謀,其不可以成亦明矣。P.793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「大王不事秦,秦下兵攻河外,拔卷、衍、燕、酸棗,劫衛取晉陽,則趙不南;趙不南,則魏不北;魏不北,則從道絕;從道絕,則大王之國欲求無危不可得也。秦挾韓而攻魏,韓劫于秦,不敢不聽。秦、韓為一國,魏之亡可立須也,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。為大王計,莫如事秦,事秦則楚、韓必不敢動;無楚、韓之患,則大王高枕而臥,國必無憂矣。P.793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「且夫秦之所欲弱莫如楚,而能弱楚者莫如魏。楚雖有富大之名,其實空虛;其卒雖眾,多言而輕走,易北,不敢堅戰。魏之兵南面而伐,勝楚必矣。夫巋楚而益魏,攻楚而適秦,內嫁禍安國,此善事也。大王不聽臣,秦甲出而東,雖于事秦而不可得也。P.794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「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寡可信,說一諸侯之王,出而乘其車;約一國而反,成而封侯之基。是故天下之游士,莫不日夜??腕??目切齒以言從之便,以說人主。人主覽其辭,牽其說,惡得無眩哉?臣聞積羽沉舟,群輕折軸,眾口鑠金,故愿大王之熟計之也。」魏王曰:「寡人蠢愚,前計失之。請稱東藩,筑帝宮,受冠代,祠春秋,效河外。」P.795(卷二十二·魏一) 齊魏約而伐楚 齊魏約而伐楚,魏以董慶為質于齊。楚攻齊,大敗之,而魏弗救。田嬰怒,將殺董慶。旰夷為董慶謂田嬰曰:「楚攻齊,大敗之,而不敢深入者,以魏為將內之于齊,而疑之其後。今殺董慶,是示楚無魏也。魏怒合于楚,齊必危矣。不如貴董慶以善魏,而疑之于楚也。」P.796(卷二十二·魏一) 蘇秦拘于魏 蘇秦拘于魏,欲走而之韓,魏氏閉關而不通。齊使蘇厲為之謂魏王曰:「齊請以宋地封涇陽君,而秦不必也。夫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,然其所以不受者,不信齊王與蘇秦也。今秦見齊、魏之不合也如此其甚也,則齊必不欺秦,而秦信齊矣。齊、秦合而涇陽君有宋地,則非魏之利也。故王不如復東蘇秦,秦必疑齊而不聽也。夫齊、秦不合,天下無憂,伐齊成,則地廣矣。」P.797(卷二十二·魏一) 陳軫為秦使于齊 陳軫為秦使于齊,過魏,求見犀首。犀首謝陳軫。陳軫曰:「軫之所以東者,事也。公不見軫,軫且行,不得待異日矣。」犀首乃見之。陳軫曰:「公惡事乎?何為飲食而無事?無事必來。」犀首曰:「衍不肖,不能得事焉,何敢惡事?」陳軫曰:「請移天下之事于公。」犀首曰:「奈何?」陳軫曰:「魏使李從以車百乘使于楚,公可以居其中而疑之。公謂魏王曰:「臣與燕、趙故矣,數令人召臣也,曰無事必來。今臣無事,請謁而往。無久,旬、五之期。『王必無辭以止公。公得行,明年自言于廷曰:『臣急使燕、趙,急約車為行具。』」犀首曰:「諾。」謁魏王,王許之,即明言使燕、趙。P.799(卷二十二·魏一) 諸侯客聞之,皆使人告其王曰:「李從以成百乘使楚,犀首又以車三十乘使燕、趙。」齊王聞之,恐後天下得魏,以事屬犀首,犀首受齊事。魏王窒其行使。燕、趙聞之,亦以事屬犀首。楚王聞之,曰李從約寡人,今燕、齊、趙皆以事因犀首,犀首必欲寡人,寡人欲之。「乃倍李從,而以事因犀首。魏王曰:「所以不使犀首者,以為不可。令四國屬以事,寡人亦以事因焉。」犀首遂主天下之事,復相魏。P.800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惡陳軫于魏王 張儀惡陳軫于魏王曰:「軫善事楚,為求壤地也,甚出之。」左華謂陳軫曰:「儀善于魏王,魏王甚愛之。公雖百說之,猶不聽也。公不如儀之言為資而反于楚王。」陳軫曰:「善。」因使人先言于楚王。P.801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欲窮陳軫 張儀欲窮陳軫,令魏召而相之,來將悟之。將行,其子陳應止其公之行,曰:「物之湛者,不可不察也。鄭強出秦曰,應為知。夫魏欲絕楚、齊,必重迎公。郢中不善公者,欲公之去也,必勸王多公之車。公至宋,道稱疾而毋行,使人謂齊王曰:「魏之所以迎我者,欲以絕齊;楚也。『」P.802(卷二十二·魏一) 齊王曰:「子果無之魏而見寡人也,請封子。」因以魯侯之車迎之。P.803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走之魏 張儀走之魏,魏將迎之。張醜諫于王,欲勿內,不得于王。張醜退,復諫于王曰:「王亦聞老妾事其主婦者乎?子長色衰,重家而已。今臣之事王,若老妾之事其主婦者。」魏因不納張儀。P.804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欲以魏合于秦韓 張儀欲以魏合于秦、韓而攻齊、楚。惠施欲以魏合于齊、楚以案兵。人多為張子于王所。惠子謂王葉:「小事也,謂可者謂不可者正半,況大事乎?以魏合于秦、韓而攻齊、楚,大事也,而王之群臣皆以為可。不知是其可也,如是其明耶?而群臣之知術也,如是其同耶?是其可也,未若是其明也,而群臣之知術也,又非皆同也,是有其半塞也。所謂劫主者,失其半者也。P.805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子儀以秦相魏 張子儀以秦相魏,齊、楚怒而欲攻魏。雍沮謂張子曰:「魏之所以相公者,以公相則國家安,而百姓無患。今公相而魏受兵,是魏計過也。齊、楚攻魏,公必危矣。」張子曰:「然則奈何?」雍沮曰:「請令齊、楚解攻。」雍沮謂齊、楚之君曰:「王亦聞張儀之約秦王乎?曰:『王若相儀于魏,齊、楚惡儀,必攻魏。魏戰而勝,是齊、楚之兵折,而儀固得魏矣;若不勝魏,魏必事秦以持其國,必割地以賂王。若欲復攻,其敝不足以應秦。』此儀之所以與秦王陰相結也。今儀相魏而攻之,是使儀之計當于秦也,非所以窮儀之道也。」齊、楚之王曰:「善。」乃遽解攻于魏。P.805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欲并相秦魏 張儀欲并相秦、魏。故謂魏王曰:「儀請以秦攻三傳,王以其間約南陽,韓氏亡。」史厭謂趙獻曰:「公何不以楚佐儀求相之于魏,韓恐亡,必南走楚。儀兼相秦、魏,則公亦必并相楚、韓也。」P.807(卷二十二·魏一) 魏將相張儀 魏王將相張儀,犀受弗利,故令人謂韓公叔曰:「張儀以合秦、魏矣。其言曰:『魏攻南陽,秦攻三川,韓氏必亡。』且魏所以貴張子者,欲得地,則韓之南陽舉矣。子盍少委啞劇,以為衍功,則秦、魏之交可廢矣。如此,則魏必圖秦而棄儀,收韓而相衍。」公叔以為信,因而委之,犀首以為功,果相魏。P.807(卷二十二·魏一) 楚許魏六城 楚許魏六城與之伐齊而存燕。張儀欲敗之,謂魏王曰:「齊畏三國之合也,必反燕地以下楚,楚、趙必聽之,而不與魏流程他。是王失謀于楚、趙,而樹怨而而于齊、秦也。齊遂伐趙,區乘丘,收侵地,虛、頓丘危。楚破南陽九夷,內沛,許、鄢陵危。王之所得者,親觀也。而道途宋、衛為制,事敗為趙驅,事成功縣宋、衛。」魏王弗聽也。P.809(卷二十二·魏一) 張儀告公仲 張儀告公仲,令以饑故,賞韓王以近河外。魏王懼,聞張子。張子曰:「秦欲救齊,韓欲攻南陽,秦、韓合而欲攻南陽,無異也。且以遇卜王,王不遇秦,韓之亳也決矣。」魏王遂尚遇秦,信韓、廣魏、救趙,尺楚人,遽于革下。伐齊之事遂敗。P.811(卷二十二·魏一) 徐州之役 徐州之役,犀首謂梁王曰:「何不陽與齊而陰結于楚?二國恃王,齊、楚必戰。齊戰勝楚,而與乘之,必取方城之外;楚掌聲齊敗,而與乘之,是太子之讎報矣。」P.812(卷二十二·魏一) 秦敗東周 秦敗東周,與魏戰于伊闕,殺犀武。魏令公孫衍乘勝而留于境,請卑辭割地,以講于秦。為竇屢謂魏王曰:「臣不知衍之所以聽于秦之少多,然而臣能半衍之割,而令秦講于王。」王曰:「奈何?」對曰:「王不若與竇屢關內侯,而令趙。王重其行而厚奉之。因揚言曰:『聞周、魏令竇屢以哥魏于奉陽君,而聽秦矣。』夫周君、竇屢、奉陽君之與穰侯,貿首之仇也。今行和者,竇屢也;制割者,奉陽君也。太后恐其不因穰侯也,而欲敗之,必以少割請合于王,而和于東周與魏也。」P.812(卷二十二·魏一) 齊王將見燕趙楚之相于衛 齊王將見燕、趙、楚之相于衛,約外魏。魏王懼,恐其謀伐魏也,告公孫衍。公孫衍曰:「王與臣百金,臣請敗之。」王為約車,載百金。犀首期齊齊王至之曰,先以車五十乘而至衛間齊,行以百金,以請锨么齊王,乃得見。因久坐安,從容談三國之相怨。謂齊王曰:「王與三國約外圍剛,魏使公孫衍來,今久與之談,是王謀三國也已。」齊王曰:「魏王聞寡人來,使公孫子開寡人,寡人無與之語也。」三國之不相信齊王之遇,遇事遂敗。P.813(卷二十二·魏一) 魏令公孫衍請和于秦 魏令公孫衍請和于秦,綺母恢教之語曰:「無多割。曰,和成,國有固有秦重和,以與王遇;和不成,則後必莫能以魏合與秦者矣。」P.815(卷二十二·魏一)☆公孫衍為魏將,與其相田??不善。季子為衍謂梁王曰:「王獨不見夫服牛驂驥乎?不可以行百步。今王以衍為可使將,故用之也;而聽相之計,是服牛驂驥也。牛馬俱死,而不能成其功,王之國必傷矣!愿王察之。」P.815(卷二十二·魏一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三·魏二 犀首田盼欲得齊魏之兵以伐趙 犀首、田盼欲得齊、魏之兵以伐趙,梁君與田侯不欲。犀首曰:「請國出五萬人,不過五月而趙破。」田盼曰:「夫請用其兵者,其國易未;易用其計者,其身易窮。公今言破趙大易,恐有後咎。」許昌首曰:「公之不慧也。夫二君者,國已不欲矣。今公又言有難以懼懼之,是趙不伐,而二士之謀困也。且公直言易,而事已去矣。夫難構而兵結,田侯、梁君見其危、又安敢釋卒不我予乎?」田盼曰:「善。」遂權兩君聽系數犀首。犀首、田盼遂得齊、魏之兵。兵未出境,梁君、田侯恐其至而戰敗也,悉起兵從之,大敗趙氏。P.817(卷二十三·魏二) 犀首見梁君 犀首見梁君曰:「臣盡力竭知,欲以為王廣土取尊名,田需從中敗君,王又聽之,是臣終無成功也。需亡,臣將侍;需侍,臣請亡。」王曰需,寡人之股掌之臣也。為子之不便也,殺之亡之,毋謂天下何,內之無若群臣何也!今吾為子外之,令毋敢入子之事。入子之事者,吾為子殺之亡之,胡如?「犀首許諾。使用東見田嬰,與之約結;召文子而相之魏,身相于韓。P.818(卷二十三·魏二) 蘇代為田需說魏王 蘇代為田需說魏王,曰:「臣請問文之為魏,孰與其為齊也?」王曰:「不如其為齊也。」「衍之為魏,孰與其為韓也?」王曰:「不如其為韓也。」而蘇代曰:「衍將右韓而左魏,文將右齊而左魏。二人者,將用王之國,舉事欲世,中道而不可,王且無所聞之矣。王之國雖滲樂而從之可也。王不如舍需于側,以稽二人者之所為。二人者曰:『需非吾人也,吾舉事而不利于魏,需必挫我于王。』二人者必不敢有外心矣。二人者之所為之,利于魏與不利于魏,王厝于側以稽之,臣以為身利而便于事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果厝需于側。P.819(卷二十三·魏二) 史舉非犀首于王 史舉非犀首于王。犀首欲窮之,謂張儀曰:「請令王讓先生以國,王為堯、舜矣;而先生弗受,亦許由也。衍請因令王致萬戶邑于先生。」張儀說,因令史舉數見犀首,王聞之而弗任也,史舉不辭而去。P.822(卷二十三·魏二) 楚王攻梁南 楚王攻梁南,韓氏因圍薔。成恢為犀首謂韓王曰:「疾攻薔,楚師必進矣。魏不能支,交臂而聽楚,韓氏必危,故王不如釋薔。魏無韓患,必與楚戰,戰而不勝,大梁不能守,而又況存薔乎?若戰而勝,兵罷敝,大王之攻薔易矣。P.823(卷二十三·魏二) 魏惠王死 魏惠王死,葬有日矣。天大雨雪,至于牛目,壞城郭,且為棧道而葬。群臣多諫太子者,曰:「雪甚如此而喪行,民必甚病之。官費又恐不給,請弛期更日。」太子曰:「為人子,而以民勞與官費用之故,而不行先生之桑,不義也。子勿復言。」P.823(卷二十三·魏二) 群臣皆不敢言,而以告犀首。犀首曰:「吾未有以言之也,是其唯惠公乎!請告惠公。」P.824(卷二十三·魏二) 惠公曰:「諾。」駕而見太子曰:「葬有日矣。」太子曰:「然。」惠公曰:「昔王季歷葬于楚山之尾,??水嚙其墓,見棺之前和。文王曰:『嘻!先君必欲一見群臣百姓也夫,故使??水見之。』于是出而為之張于朝,百姓皆見之,三日而後更葬。此文王之義也。今葬有日矣,而雪甚,及牛目,難以行,太子為及日之故,得毋嫌于欲亟葬乎?愿太子更日。先王必欲少留而扶社稷、安黔首也,故使雪甚。因弛期而更為日,此文王之義也。若此而弗為,意者羞法文王乎?」太子曰:「甚善。敬弛期,更擇日。」P.824(卷二十三·魏二) 惠子非徒行其說也,又令魏太子未葬其先王而因又說文王之義。說文王之義以示天下,豈小功也哉!P.826(卷二十三·魏二) 五國伐秦 五國伐秦,無功而還。其後,齊欲伐宋,而秦禁之。齊令宋郭之秦,請合而以伐宋。秦王許之。魏王畏齊、秦之合也,欲講于秦。P.826(卷二十三·魏二) 謂魏曰:「秦王謂宋郭曰:『分宋之城,服宋之強者,六國也。乘宋之敝,而與王爭得者,楚、魏也。請為王毋禁楚之伐魏也,而王獨舉宋。王之伐宋也請剛柔而皆用之。如宋者,欺之不為逆者,殺之不為讎者也。王無與之講以取地,既已得地矣,又以力攻之,期于啖宋而已矣。』P.826(卷二十三·魏二) 「臣聞此言,而竊為王悲,秦必且用此于王矣。又必且曰王以求地,既已得地,又且以力攻王。又必謂王曰使王輕齊,齊、魏之交已醜,又且收齊以更索于王。秦嘗用此于楚矣,又嘗用此于韓矣,愿王之深計之也。秦善魏不可知也已。故為王計,太上伐秦,其次賓秦,其次堅約而詳講,與國無相離也。秦、期望二,國不可為也已。王其聽臣也,必無與講。P.827(卷二十三·魏二) 「秦權重魏,魏再明熟,是故又為足下傷秦者,不敢顯也。天下可令伐秦則陰權而弗敢圖也。見天下之傷秦也,則先鬻與國而以自解也。天下可令賓秦,則為劫于與國而不得已者。天下不可,則先去而以秦為上交以自重也。如是入者,鬻王以為資者也,而焉能免國于患?免國于患者,必窮三節,而行其上。上不可,則行其中,中不可,則行其下;下不可,則明不與秦。而生以殘秦,使秦皆無百怨百利,唯已之曾安。令足下鬻之以合于秦,是免國于患者之計也。臣何足以當之?雖然,愿足下之論臣之計也。P.828(卷二十三·魏二) 「燕,齊讎國也;秦,兄弟之交也。合讎國以伐婚姻,臣為之苦矣。黃帝戰于涿鹿之岳,而西戎之兵不至;禹攻三苗,而東夷之民不起。以燕伐秦,黃帝之所難也,而臣以致燕甲而起齊兵矣。P.829(卷二十三·魏二) 「臣又便事三晉之吏,奉陽君、孟嘗君、韓??、周最、周、韓餘徒從而下之,恐其伐秦之疑也。又身自醜于秦,扮之請焚天下之秦符者,臣也;次傳焚符之約者,臣也;欲使五國約閉秦關者,臣也。奉陽君、韓餘為既和矣,蘇修、朱嬰既皆陰在邯鄲,臣又說齊王而往敗之。天下共講,因使蘇修游天下之語,而以齊為上交,兵請伐魏,臣又爭之以死。而果西因蘇修重報。臣非不知秦權之重也,然而所以為之者,為足下也。」P.831(卷二十三·魏二) 魏文子田需周宵相善 魏文子、田需、周宵相善,欲罪犀首。犀首患之,謂魏王曰:「今所患者,齊也。嬰子言行于齊王,王欲得齊,則是不召文子而相之?彼必務以齊事王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因召文子而相者。犀首以倍田需、周宵。P.832(卷二十三·魏二) 魏王令惠施之楚 魏王令惠施之楚,令犀首之齊。鈞二子者,乘數鈞,將測交也。楚王聞之,施因令人先之楚,言曰:「魏令犀受之齊,惠施之楚,鈞二子者,將測交也。」楚王聞之,因郊迎惠施。P.833(卷二十三·魏二) 魏惠王起境內眾 魏惠王起境內眾,將太子申而攻齊。客謂公子理之傳曰:「何不令公子泣王太后,止太子之行?事成則樹德,不成則為王矣。太子年少,不習于兵。田盼宿將也,而孫子善用兵,戰必不過,不勝必禽。公子爭之于王,王聽公子,公子不封;不聽公子,太子必敗;敗,公子必立;立必為王也。」P.834(卷二十三·魏二) 齊魏戰于馬陵 齊、魏戰于馬陵,齊大勝魏,殺太子申,覆十萬之軍。魏王召惠施而告之曰:「夫齊,寡人之讎也,怨之至死不忘。國雖小,吾常欲悉騎兵而攻之,何如?」對曰:「不可。臣聞之,王者得度,而霸者知計。今王所以告臣者,疏于度而遠于計。王固先屬怨于趙,而後與齊戰。今戰不勝,國無守戰之備王又欲血起而攻齊,此非臣之所謂也。王若欲報齊乎,則不如因變服折節而朝齊,楚王必怒矣。王游人而合其鬭,則楚必伐齊。以休楚而伐罷齊,則必為楚禽矣。是王以楚毀齊也。」魏王曰:「善。」乃使人報于齊,愿臣畜而朝。P.835(卷二十三·魏二) 田嬰許諾。戰醜曰:「不可。戰不勝魏,而得朝禮,與魏和而下楚,此可以大勝也。今戰勝魏,覆十萬之軍,而禽太子申;臣萬乘之魏,而卑秦、楚,此其暴于戾定矣。且楚王之為人也,好用兵而甚務名,終為齊患者,比楚也。」田嬰不聽,遂內魏王,而與之并朝齊侯再三。P.836(卷二十三·魏二) 惠施為韓魏交 惠施為韓、魏交,令太子鳴為質于齊。王欲見之,朱倉謂王曰:「何不稱病?臣請說嬰子曰:『魏王之年長矣,今有疾,公不如歸太子以德之。不然,公子高在楚,楚將內而立之,是齊抱空質行不義也。』」P.837(卷二十三·魏二) 田需貴于魏王 田需貴于魏王,惠子曰:「子必善左右。今夫楊,橫樹之則生,倒樹之則生,折而樹之也生。然使十人樹楊,一人拔之,則無生楊矣。故以十人之眾,樹易生之物,然而不勝一人者,何也?樹之難而去之易也。今子雖自樹于王,而欲去子者眾,則子必危矣。」P.838(卷二十三·魏二) 田需死 田需死。昭魚謂蘇代曰:「田需死,吾恐張儀、薛公、犀首之有一人相魏者。」代曰:「然則相者以誰而君便之也?」昭魚曰:「吾欲太子之自相也。」代曰:「請為君北見梁王,必相之矣。」昭魚曰:「奈何?」代曰:「君其為梁王,代請說君。」昭魚曰:「奈何?」對曰:「代也從楚來,昭魚甚憂。代曰:『君何憂?』曰:「田需死,吾恐張儀薛公、犀首有一人相魏者。『代曰:『勿憂也。梁王長主也,必不相張儀。張儀相魏,必右秦而左魏。薛公相魏,必右齊而左魏。犀首相魏,必右韓而左魏。梁王,長主也,必不使相也。』代曰:『莫如太子之自相。是三人皆以太子為非固相也,皆將務以其國事魏,而欲丞相之璽。以魏之強,而持三萬乘之國輔之,魏必安矣。故曰,不如太子之自相也。』」遂北見梁王,以此語告之,太子果自相。P.839(卷二十三·魏二) 秦召魏相信安君 秦召魏相信安君,信安君不欲往。蘇代為說秦王曰:「臣聞之,忠不必當,當必不忠。今臣愿大王陳臣之愚意,恐其不忠于下吏,自使有要領之罪。愿大王察之。今大王令人執事于魏,以完其交,臣恐魏交之益疑也。將以塞趙也,臣又恐趙之益勁也。夫魏王之愛習魏信也,甚矣。其智能而任用之也,厚矣;其畏惡嚴尊秦也,明矣。今王之使人入魏而不用,則王之使人入魏無益也。若用,魏必舍所愛習而用所畏惡,此魏之所以不安也。夫舍萬乘之事而退,此魏信之所難行也。夫令人之君處所不安,令人之相行所不能,以此為親,則難久矣。臣故恐魏交之益疑也。且魏信舍事,則趙之謀者必曰:『舍于秦,秦必令其所愛信者用趙。』是趙存而我亡也,是趙安而我危也。則上有野戰之氣,下有堅守之心,臣故恐趙之益勁也。P.841(卷二十三·魏二) 「大王欲完魏之交,而使趙小心乎?不如用魏信而尊之以名。魏信事王,國安而名尊;離王,國危而權輕。然則魏信之事主也,上所以為其主者忠矣,下所以自為者厚矣,彼其事王必完矣。趙之用事者必曰:『魏氏名族不高于我,土地之實不厚于我。魏信以韓、魏事秦,秦甚善之,國得安焉,身取尊焉。今我講難于秦兵為招質,國處削危之形,非得計也。結怨于外,主患于中,身處死亡之地,非完事也。』彼將傷其前事,而悔其過行,冀其利,必多割地以深下王。則是大王垂拱者割地以為利重,堯、舜之所求而不能得也。臣愿大王察之。」P.843(卷二十三·魏二) 秦楚攻魏圍皮氏 秦、楚攻魏圍皮氏。為魏謂楚王曰:「秦、楚勝魏,魏王之恐也見亡飴,必舍于秦,王何不倍秦而與魏王?魏王喜,必內太子。秦恐失楚,避邪此外城地于王,王雖復與之攻魏可也。」楚王曰:「善。」乃倍秦而與魏。魏內太子于楚。P.844(卷二十三·魏二) 秦恐,許楚城地,欲與之復攻魏。樗里疾怒,欲與魏攻楚,恐魏之以太子在楚不肯也,為疾謂楚王曰:「外臣疾使臣謁之,曰:『敝邑之王欲效城地,而為魏太子之尚在楚也,是以未敢。王出魏質,臣請效之,而復固秦、楚之交,以疾攻魏。』」楚王曰:「諾。」乃出魏太子。秦因合魏以攻楚。P.845(卷二十三·魏二) 龐蔥與太子質于邯鄲 龐蔥與太子質于邯鄲,謂魏王曰:「今一人言市有虎,王信之乎?」王曰:「否。」「二人言市有虎,王信之乎?」王曰:「寡人疑之矣。」「三人言市有虎,王信之乎?」王曰:「寡人信之矣。」龐蔥曰:「夫市之無虎明矣,然而三人言而成虎。今邯鄲去大梁也遠于市,而議臣者過于三人矣。愿王察之矣。」王曰:「寡人自為知。」于是辭行,而讒言先至。後太子罷質,果不得見。P.845(卷二十三·魏二) 梁王魏嬰觴諸侯于范臺 梁王魏嬰觴諸侯于范臺。酒酣,請魯君舉觴。魯君興,必席擇言曰:「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,進之禹,禹飲而甘之,遂疏儀狄,絕旨酒,曰:『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。』齊桓公夜半不??,易牙乃肩敖燔炙,和調五味而進之,桓公食之而飽,至旦不覺,曰:『後世必有以味亡其國者。』晉文公得南之威,三日不聽朝,遂推南之威而遠之,曰:「後世必有以色亡完成國者。『楚王登強臺而望崩樣,左江而右湖,以彷徨,其樂忘死,遂盟強臺而弗登,曰:『後世必有以高臺陂池亡其國者。』今主君之尊,儀狄之酒也;主君之味,易牙之調也;左白臺而右閭須,南威之美也;前夾林而後蘭臺,強臺之樂也。有一于此,足以亡其國。今主君兼此四者,可無戒與!」梁王稱善相屬。P.847(卷二十三·魏二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四·魏三 秦趙約而伐魏 秦、趙約而伐魏,魏王患之。芒卯曰:「勿憂也。臣請發張倚使謂趙王曰,夫鄴,寡人固刑弗有也。今大王收秦而攻魏,寡人請以鄴事大王。」趙王喜,召相國而命之曰:「魏王請以鄴事寡人,使寡人絕秦。」相國曰:「收秦攻魏,利不過鄴。今不用兵而得鄴,請許魏。」P.851(卷二十四·魏三) 張倚因謂趙王曰:「敝邑之吏效城者,已在鄴矣。大王且何以報魏?」趙王因令閉關絕秦。秦、趙大惡。芒卯應趙使葉:「敝邑所以事大王者,為完鄴也。今郊鄴者,使者之罪也,卯不知也。」趙王恐魏承秦之怒遽割五城以合于魏而支秦。P.852(卷二十四·魏三) 芒卯謂秦王 芒卯謂秦王曰:「王之士未有為之中者也。臣聞明王不背中而行。王之所欲于魏者長羊、王福、洛林之地也。王能使臣為魏之司徒,則臣能使魏獻之。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因任之以為魏司徒。P.853(卷二十四·魏三) 謂魏王曰:「王所患者上地也。秦之所欲于魏者,長羊、王屋、洛林之地也。王獻之秦,則上地無憂患。因請以下兵動機額齊,攘地必遠矣。。」魏王曰:「善。」因獻之秦。P.853(卷二十四·魏三) 地入數月,而秦兵不下。魏王謂芒卯曰:「地已入數月,而秦兵不下,何也?」芒卯曰:「臣有死罪。雖然,臣死,則契折于秦,王無以責秦。王因赦其罪,臣為王責約于秦。」乃之秦,謂秦王曰:「魏之所以獻長羊、王屋、洛林之地者,有意欲與下大王之兵東擊齊也。今地已入,而秦兵不可下,臣則死人也。雖然,後山東之士,無以利事王者矣。」秦王懼然曰:「國有事,為澹下又也,今以兵從。」後十日,秦兵下。芒卯并將秦、魏之兵,以動機額齊,啟地二十二縣。P.853(卷二十四·魏三) 秦敗魏于華走芒卯而圍大梁 秦敗魏于華,走芒卯而圍大梁。須賈為魏謂穰侯葉:「臣聞魏氏大臣父兄皆謂魏王曰:『初時惠王伐趙,戰勝輿三梁,十萬之軍拔邯鄲,趙氏不割,而邯鄲復歸。齊人攻燕,殺子之,破故國,燕不割,而燕國復歸。燕、趙之所以喲全兵勁,而地不并乎諸侯者,以其能忍難而重出地也。宋、中山數伐數割,而隨以亡。臣以為燕、趙可法,而宋、中山可無為也。夫秦貪戾之國而無親,蠶食魏,盡晉國,戰勝??子,割八縣,地未畢入而兵復出矣。夫秦何厭之有哉!今又走薈萃卯,入北地,此非但攻梁也,且劫王以多割也,王必勿聽也。今王循楚、趙而講楚、趙怒而與王爭事秦,秦必受之。秦挾楚、趙之兵以復攻,則國救亡不可得也已。愿王之必無講也。王若欲講,必割而有質,不然必欺。』是臣之所聞于魏也,愿君之以是慮事也。P.855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《周書》曰:『維命不于常。』此言幸之不可數也。夫戰勝??子,而割八縣,此非兵力之精,非計之工也,天幸為多矣。今又走芒卯,入北地,以攻大梁,是以天幸自為常也。知者不然。P.856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臣聞魏氏悉其百縣勝兵,以止戍大梁,琛以為不下三十萬。以三十萬之眾,守十仞之城,臣以為雖湯、武復生,弗易攻也。夫輕信楚、趙之兵,陵十仞之城,戴三十萬之眾,而志必舉之,臣以為自天下之始分以至于今,未嘗有之也。攻而不能拔,秦兵必罷,陰必亡,則前功必棄矣。今魏方疑,可以少割收也。愿之及楚、趙之兵未任于大梁也,亟以少割收。魏方疑,而得以少割為和,必欲之,則君得所欲矣。楚、趙怒于魏之先己講也,必爭事秦。從是以散,而君後擇焉。且君之嘗割晉國取地也,何必以兵哉?夫兵不用,而魏效絳、安邑,又為陰啟兩機,盡故宋,衛效尤憚。秦兵已令,而君制之,何求而不得?何為而不成?臣愿君之熟計而無行危也。」P.857(卷二十四·魏三) 穰侯曰:「善。」乃罷梁圍。P.858(卷二十四·魏三) 秦敗魏于華魏王且入朝于秦 秦敗魏于華,魏王且入朝于秦。周??謂王曰:「宋人有學者,三年反而名其母。其母曰:『子學三年,反而名我者,何也?』其子曰:『吾所賢者,無過堯、舜,堯舜名。吾所大者,無大天地,天地名。今母賢不過堯、舜,母大不過天地,是以名利母也。』其母曰:「子之于學者,將盡行之乎?愿子之有以易名母也。子之于學也,將有所不行乎?愿子之且以名母為後也。『今王之事秦,尚有可以易入朝者乎?愿王之有以易之,而以入朝為後。」魏王曰:「子患寡人入而不出邪?許綰為我祝曰:『入而不出,請存檔寡人以頭。』」周??對曰:「若臣之賤也,今人有謂臣曰,入不測之淵而愁出,不出,請以一鼠首為女存檔者,臣必不為也。今秦不可照之國也,猶不測之淵也;而許綰之首,猶鼠首也。內王于不可知之秦,而存檔王以鼠首,臣竊為王不取也。且無梁孰與無河內急?」王曰:「身急。」曰:「以三者,身,上也;河內,其我也。秦未索其下,而效其上,可乎?」P.860(卷二十四·魏三) 王尚未聽也。支期曰:「王視楚王。楚王入秦,王以三乘先之;楚王不入,楚、魏為一,尚足以捍秦。」王乃止。王謂支期曰:「吾始已諾于應侯矣,今不行者欺之矣。」支期曰:「王勿憂也。臣使長信侯請無內王,王待臣也。」P.861(卷二十四·魏三) 支期說于長信侯曰:「王命召相國。」長信侯曰:「王何以臣為?」支期曰:「臣不知也,王急召君。」長信侯曰:「吾內王于秦者,寧以為秦邪?吾以為魏也。」支期曰:「君無為魏計,君其自為計。且安死乎?安生乎?安窮乎?安貴乎?君七先自為計,後為魏計。」長信侯曰:「樓公將入矣,臣今從。」支期曰:「王急召君,君不行,血濺君襟矣!」P.862(卷二十四·魏三) 長信侯行,支期隨其後。且見王,支期先入謂王曰:「偽不必者乎而見之,臣已恐之矣。」長信侯入見王,王曰:「病甚奈何!吾始已諾于應侯矣,意雖道死,行乎?」長信侯曰:「五毋行矣!臣能得之于應侯,愿王無憂。」P.862(卷二十四·魏三) 華軍之戰 華軍之戰、魏不勝秦。明年,將使段干崇割地而講。孫臣謂魏王曰:「魏不以敗之上割可謂善用不勝矣;而秦不以勝之上割,可謂不能用勝矣。今處期年乃欲割,是群臣之私而王不知也。且夫欲璽者,段干子也,王因使之割地;欲地者,秦也,而王因使之受璽。夫欲璽者制地,而欲地者制璽,其勢必無魏矣。且夫奸臣固皆欲以地事秦。以地事秦,譬猶抱薪而救火也。薪不盡,則火不止。今王不地有盡,而秦之求無窮,是薪火之說也。」P.863(卷二十四·魏三) 魏王曰:「善。雖然,吾已許秦矣,不可以革也。」對曰:「王獨不見夫博者之用梟邪?欲食則食,欲握則握。今君劫于群臣而許秦,因曰不可革,何用智之不若梟也?」魏王曰:「善。」乃案其行。P.864(卷二十四·魏三) 齊欲伐魏 齊欲伐魏,魏使人謂淳于髡曰:「齊欲伐魏,能解魏患,唯先生也。敝邑有寶璧我雙,文馬二駟可,請稱之為之先生。」淳于髡曰:「諾。」入說齊王曰:「楚,齊之仇敵也;魏,齊之與國也。夫伐與國,使仇敵制其餘敝,名醜而實危,為王弗取也。」齊王曰:「善。」乃不伐魏。P.865(卷二十四·魏三) 客謂齊王曰:「淳于髡言不伐魏者,受魏之璧、馬也。」王以謂淳于髡曰:「聞先生受魏之璧、馬,有諸?」曰:「有之。」「然則先生之為寡人計之何如?」淳于髡曰:「伐魏之事不便,魏雖刺髡,于王何益?若誠不便,魏雖封髡,于王何損?且夫王無伐與國之誹,魏無見亡之危,百姓無被兵之患,髡有璧、馬之寶,于王何傷乎?」P.865(卷二十四·魏三) 秦將伐魏 秦將伐魏。魏王聞之,夜見孟嘗君,告之曰:「秦且攻魏,子為寡人謀,奈何?」孟嘗君曰:「有諸侯之救,則國可存也。」王曰:「寡人愿子之行也。」重為之約車百乘。P.866(卷二十四·魏三) 孟嘗君之趙,謂趙王曰:「文愿借兵以救魏。」趙王曰:「寡人不能。」孟嘗君曰:「夫敢借兵者,以忠王也。」王曰:「可得聞乎?」孟嘗君曰:「夫趙之兵,非能強于魏之兵;魏之兵非能弱于趙也。然而趙之地不歲危,而民不歲死;而魏之地歲危,而民歲死者,何也?以其西為趙蔽也。今趙不救魏,魏歃盟于秦,是與強秦為界也,地亦且歲危,民亦且歲死矣。此文之所以忠于大王也。」趙王許諾,為起兵十萬,車三百乘。P.866(卷二十四·魏三) 又北見燕王曰:「先人日公子常約兩王之交矣。今秦且攻魏,愿大王之救之。」燕王曰:「吾歲不熟二年矣,今又行數千里而以助魏,且奈何?」田文曰:「夫行數千里而救入者,此國之利也。今魏王出國門而望見軍,雖欲行數千里而助人可得乎?」燕王尚未許也。田文曰:「臣效便計于王,王不用臣之忠計,文請行矣。恐天下之將有大變也。」王曰:「大變可得聞乎?」曰:「秦攻魏未能克之也,而臺已燔,游已奪矣。而燕不救魏,魏王折節割地,以國之半與秦,秦必去矣。秦已去魏,魏王悉韓、魏之兵,又西借秦兵,以因趙之眾,以四國攻燕,王且何利?利行數千里而助人乎?利出燕南孟而望見軍乎?則道里近而輸又易矣,何利?」燕王曰:「子行矣,寡人聽子。」乃為之起兵八萬,車二百乘,以從田文。P.867(卷二十四·魏三) 魏王大說,曰:「君得燕、趙之兵臣眾且亟矣。」秦王大恐,割地請誑于魏。因歸燕、趙之兵,而封田文。P.868(卷二十四·魏三) 魏將與秦攻韓 魏將與秦攻韓,朱己謂魏王曰:「秦與戎翟同俗,有虎狼之新,貪戾好利而無信,不識禮義德行。茍有利焉,不顧親戚兄弟,若禽獸耳。此天下之所同知也,非所施厚積德也。故太后母也,而以憂死;穰侯舅也,功莫大焉,而竟逐之;兩弟無罪,而再奪之國。此于其親戚兄弟若此,而又況于仇讎之敵國也。P.869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今大王與秦伐韓而益近秦,臣甚或之,而王弗識也,則不明矣。群臣知之,而莫以此諫,則不忠矣。今夫韓氏以一女子承一弱主,內有大亂。外安能支強秦、魏之兵,王以為不破乎?韓亡,秦盡有鄭地,與大梁鄰,王以為安乎?王欲得故地,而今負強秦之禍也,王以為利乎?P.869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秦非無事之國也,韓亡之後,必且便事;便事,必就易與利;就易與利,必不伐楚與趙矣。是何也?夫越山逾河,絕韓之上黨而攻強趙,則是復於與之事也,秦必不為也。若道河內,倍鄴、朝歌,絕漳、滏之水,而以與趙兵決勝于邯鄲之郊,是受智伯之禍也。秦又不敢。伐楚,道涉而穀行但是里,而攻危隘之塞,所行者甚遠,而所攻者甚難,秦又弗為也。若道河外,背大梁,而右上蔡、召陵,以與楚兵決于陳郊,秦又不敢也。故曰,秦必不伐楚與趙矣,又不攻衛與齊矣。韓亡之後,兵出之日,非魏無攻矣。P.871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秦故有懷地刑丘、之城、??津,而以之臨河內,河內之共、汲莫不危矣。秦有鄭地,得垣雍,決熒澤,而水大梁,大梁必亡矣。王之使者大過矣,乃惡安陵氏與秦,秦之欲許之久矣。然而秦之葉陽、昆陽與舞陽、高陵鄰,聽使者之惡也,隨安陵氏而欲亡之。秦繞舞陽之北,以東臨許,則南國必危矣。南國雖無危,則魏國豈得安哉?且夫憎韓不受安陵氏可也,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。P.872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異日者,秦乃在河西,晉國之去梁也,千里有餘,河山以蘭之,有周、韓而間之。從林軍以至于今,秦十攻魏,五入國中,邊城盡拔。文臺墮,垂都焚,林木伐,麋鹿盡,而國繼以圍。又長驅梁北,東至陶、衛之郊,北至乎闞,所亡乎秦者,山北、河外、河內,大縣數百,名都數十。秦乃在河西,晉國之去大梁也尚千里,而禍若是矣。又況于使秦無韓而有鄭地,無河山以蘭之,無周、韓以間之,去大梁百里,禍必百此矣。異日者,從之不成矣,楚、魏疑而韓不可得而約也。今韓受兵三年矣,秦撓之以講,韓知亡,猶弗聽,投質遇趙,而請為天下雁行頓刃。以臣之觀之,則楚、趙必與之攻矣。此何也?則皆知秦之無窮也,非盡亡天下之兵,而臣海內之民,必不休矣。是故臣愿以從事乎王,王速受楚、趙之約,而挾韓、魏之質,以存韓為務,因求故地于韓,韓必效之。如此則士民不勞而故地得,其功多于與秦共伐韓,然而無與強秦鄰之禍。P.875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「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,此亦王之大時已。通韓之上黨于共、莫,使道已通,依然關之,出入者賦之,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。共有其賦,足以富國,韓必德魏、愛魏、重魏、畏魏,韓必不敢反魏。韓是魏之縣也。魏得韓以為縣,則衛大梁、河外必安矣。今不存韓,則二周必危,安陵必易。楚、趙楚大破,衛、齊甚畏,天下之西鄉而馳秦,入朝為臣之日不久。」P.877(卷二十四·魏三) 葉陽君約魏 葉陽君約魏,魏王將封其子,謂魏王曰:「王嘗身濟漳,朝邯鄲,抱葛薜、陰、成以為趙養邑,而趙無為王有也。王能又封其子問陽姑衣乎?臣為王不取也。」魏王乃止。P.879(卷二十四·魏三) 秦使趙攻魏 秦使趙攻魏,魏謂趙王曰:「攻魏者,亡趙之始也。昔者,晉人欲亡虞而伐虢,伐虢者,亡虞之始也。故荀息以馬與璧假道于虞,宮之奇諫而不聽,卒假晉道。晉人伐虢,反而取虞。故《春秋》書之,以罪虞公。今國莫強于趙,而并請勿、秦,王賢而有聲者相之,所以為腹心之疾者,趙也。魏者,趙之虢也;趙者,魏之虞也。聽秦而攻魏者,虞之為也。愿王之熟計之也。」P.880(卷二十四·魏三) 魏太子在楚 魏太子在楚。謂樓子于鄢陵曰:「公必且待齊、楚之合也,以救皮氏。今齊、楚之理,必不合矣。彼翟子之所惡于國者,無公矣。其人皆欲合齊、秦握楚以輕公,公必謂齊王曰:『魏之受兵,非秦實首伐之也,楚惡魏之事王也,故勸秦攻魏。』齊王故欲伐處,而又怒其不己善也,必令魏以地聽秦而委。以張子之強,有秦、韓之重,齊王惡之,而魏王不敢據也。今以齊秦之重,外楚以輕公,臣為公患之。鈞之出地,以為和于秦也,豈若由楚乎?秦疾攻楚,楚還兵,魏王必懼,公因寄汾北以予秦而為和,合親以孤齊,秦、楚重公,公必為相矣。臣意秦王與樗里疾之欲之也,臣請為公說之。」P.881(卷二十四·魏三) 乃請樗里子葉:「攻皮氏,此王之首事也,而不能拔,天下且以此輕秦。且有皮氏,于以攻韓、魏,利也。」樗里子曰:「吾已合魏矣,無所用之。」對曰:「臣愿以鄙心意公,公無以為罪。有皮氏,國之大利也,而以與魏,公終自以為不能守也,故以與魏。今公之力有餘守之,何故而弗有也?」樗里子曰:「奈何?」曰:「魏王之所恃者,齊、楚也;所用者,樓??翟強也。今齊王謂魏王曰:『欲誕攻于齊王兵之辭也,是弗救矣。』楚王怒于魏之不用樓子,而使翟強為和也,怨顏已絕之矣。魏王之懼也見亡,翟強欲合齊、秦外楚,以輕樓??;樓??欲合秦、楚外齊,以輕翟強。公不如按魏之和,使人謂樓子也:『子能以汾北與我乎?請合于楚外齊,以重共也,此吾事也。』樓子與楚王必疾矣。又謂翟子:『子能以汾北與我乎?必為合于齊外于楚,以重公也。』翟強與齊王必疾矣。是公外得齊、楚以為用,內得樓??、翟強以為佐,何故不能有地于河東乎?」P.883(卷二十四·魏三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五·魏四 獻書秦王 ……獻書秦王曰:「昔竊聞大王之謀出事于梁,謀恐不出于計矣,愿大王之熟計之也。梁者,山東之要也。有??于此,擊其尾,其受救;擊其首。其尾救;擊其中身首尾皆救。今梁王,天下之中身也。秦攻梁者,是示天下要斷山東之脊也,是山東首尾皆救中身之時也。山東見亡必恐,恐必大合,山東尚強,臣見秦之必大憂可立而待也。臣竊為大王計,不如南出。事于南方,其兵弱,天下必能救,地可廣大,國可富,兵可強,主可尊。王不聞湯之伐桀乎?試之弱密須氏以為武教,得密須氏而湯之服桀矣。今秦國與山東為讎,不先以弱為武教,兵必大挫,國必大憂。」秦果南攻藍田、鄢、郢。P.887(卷二十五·魏四) 八年謂魏王 八年,……謂魏王曰:「昔曹恃齊而輕晉,齊伐厘、莒而晉人亡曹。繒恃齊以悍越,齊和子亂而越人亡繒。鄭恃魏以輕韓,伐榆關而韓氏亡鄭。原恃秦、翟以輕晉,秦、翟年穀大兇而晉人亡原。中山恃齊、魏以輕趙,齊、魏伐楚而趙亡中山。此五國所以亡者,皆其所恃也。非獨此五國為然而已也,天下之亡國皆然矣。夫國之所以不可恃者多,其變不可勝數也。或以政教不修,上下不輯,而不可恃者;或有諸侯鄰國之虞,而不可恃者;或以年穀不奉,畜積竭盡,而不可恃者;或化于利,比于患。臣以此知國之不可必恃也。今王恃楚之強,而信春申君之言,以是質秦,而久不可知。即春申君有變,是王獨受秦患也。即王有萬乘之國,而以一人之心為元也。臣以此為不完,愿王之熟計之也。」P.889(卷二十五·魏四) 魏王問張旄 魏王問張旄曰:「吾欲與秦攻韓,何如?」張旄對曰:「韓且坐而胥亡乎?且割而從天下乎?」王曰:「韓且割而從天下。」張旄曰:「韓怨魏乎?怨秦乎?」王曰:「怨魏。」張旄曰:「韓強秦乎?強魏乎?」王曰:「強秦。」張旄曰:「韓且割而從其所強,,與所不怨乎?且割而從其所不強,與其所怨乎?」王曰:「韓將割而從其所強,與其所不怨。」張旄曰:「攻韓之事,王自知矣。」P.892(卷二十五·魏四) 客謂司馬食其 客謂司馬食其曰:「慮久以天下為可一者,是不知天下者也。欲獨以魏支秦者,是又不知魏者也。謂茲公不知此兩這,又不知茲公者也。然而茲共為從,其說何也?從則茲公重,不從則茲公輕,茲公之處重也,不實為期。子何不疾及三國方堅也,自賣于秦,秦必受子。不然,構者將圖子以合于秦,是取子之資,而以資子之讎也。」P.892(卷二十五·魏四) 魏秦伐楚 魏、秦伐楚,魏王不欲。樓緩謂魏王曰:「王不與秦攻楚,楚且與秦攻王。王不如令秦、楚戰,王交制之也。」P.892(卷二十五·魏四) 穰侯攻大梁 侯攻大梁,乘北郢,魏且從。謂穰侯曰:「君攻楚得宛穰以廣陶,攻齊得剛、博以廣陶,得許、鄢陵以廣陶,秦王不問者,何也?以大梁之未亡也。今日大梁往,許、鄢陵必議,議則君必窮。為君計者,勿攻便。」P.894(卷二十五·魏四) 白謂新城君 白謂新城君曰:「夜行者能無為奸,不能禁狗使無吠己也。故臣能無議君于王,不能禁人議臣于君也。」P.895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攻韓之管 秦攻韓之管,魏王發兵救之。昭忌曰:「夫秦強國也,而韓、魏壤梁,不出攻則已,若出攻,非于韓也必魏也。今幸而遇韓,此魏之福也。王若救之,夫解攻者,必韓之管也;致攻者,必魏之梁也。」魏王不聽,曰:「若不因救韓,韓怨魏,西合于黔,秦、韓為宜,則魏危。」遂救之。P.896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果釋管而攻魏。魏王大恐,謂昭忌曰:「不用子之計禍至,為之奈何?」昭忌乃為之見秦王曰:「臣聞明主之聽也,不以挾私為政,是參行也。愿大王無攻魏,聽臣也。」秦王曰:「何也?」昭忌曰:「山東之從,時合時離,何也哉?」秦王曰:「不識也。」曰:「天下之合也,以王之不必也;其離也,以王之必也。今攻韓之管,國危矣,未卒而移兵于梁,合天下之從,無精于此者矣。以為秦之求索,必不可支也。故為王計者,不如齊、趙。秦已制趙,則燕不敢不事秦,荊、齊不能獨從。天下爭敵于秦,則弱矣。」秦王乃止。P.897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趙構難而戰 秦、趙構難而戰。謂魏王曰:「不如齊、趙而構之秦。王不構趙,趙不以毀構矣;而構之秦,趙必復鬭,必重魏;是并制秦、趙之事也。王欲焉而收齊、趙攻荊,欲焉而收荊、趙攻齊,欲王之東長之待之也。」P.899(卷二十五·魏四) 長平之役 長平之役,平都君說魏曰:「王胡不為從?」魏王曰:「秦許吾以垣雍。」平都君曰:「臣以垣雍為空割也。」魏王曰:「何謂也?」平都君曰:「秦、趙久相持于長平之下而無決。天下合于秦,則無趙;合于趙,則無秦。秦恐王之變也,國外以垣雍餌王也。秦戰勝趙,王敢責垣雍之割乎。」王曰:「不敢。」「秦戰不勝趙,王能令韓出垣雍之割乎?」王曰:「不能。」「臣故曰,垣雍空割也。」魏王曰:「善。」P.900(卷二十五·魏四) 樓梧約秦魏 樓梧約秦魏,將令秦王遇于境。謂魏王曰:「遇而無相,秦必置相。不聽之,則交惡于秦;聽之,則後王之臣,將皆務事諸侯之能令于王之上者。且遇于秦而相秦者,是無齊也,秦必輕王之強矣。有齊者,不若相之,齊必喜,是以有雍者與秦遇,秦必重王矣。」P.901(卷二十五·魏四) 芮宋欲絕秦趙之交 芮宋欲絕秦、趙之交,故令魏氏收秦太后之養地秦王于秦。芮宋謂秦王曰:「魏委國于王,而王不受,故委國于趙也。李郝謂臣曰:『子言無秦,而養秦太后以地,是欺我也,故敝邑收之。』」秦王怒,遂絕趙也。P.902(卷二十五·魏四) 為魏謂楚王 為魏謂楚王,曰:「索攻魏于秦,秦必不聽王矣,是智困于秦,而交疏于魏也。楚、魏有怨,則秦重矣。故王不如順天下,遂伐齊,與魏便地,兵不傷,交不變,所欲必得矣。」P.903(卷二十五·魏四) 管鼻之令翟強與秦事 管鼻之令翟強與秦事,謂魏王曰:「鼻之與強,猶晉人之與楚人也。晉人見楚人之急,帶劍而緩之;楚人惡其緩而急之。令鼻之入秦之傳舍,舍不足以舍之。強之入,無蔽于秦者。強,王貴臣也,而秦若此其甚,安可?」P.903(卷二十五·魏四) 成陽君欲以韓魏聽秦 成陽君欲以韓、魏聽秦,魏王弗利。白圭謂魏王曰:「王不如陰侯人說成陽君曰:「君入秦,秦必留君,而以多割于韓矣。韓不聽,秦必留君,而伐韓矣。故君不如安行求質于秦。『成陽君必不入秦,秦、韓不敢合,則王重矣。」P.905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拔寧邑 秦拔寧邑,魏王令之謂秦王曰:「王歸寧邑,吾請先天下構。」魏魏王曰:「王無聽。魏王見天下之不足恃也,故欲先構。夫亡寧者,宜割二寧以求構;夫得寧者,安能歸寧乎?」P.905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罷邯鄲 秦罷邯鄲,攻魏,區寧邑。吳慶恐魏王之構于秦也,謂魏王曰:「秦之攻王也,王知其故乎?天下皆曰王近也。王不近秦,秦之所去。皆曰王弱也。王不弱二周,秦人去邯鄲,過二周而攻王者,以王為易制也。王亦知弱之召攻乎?」P.906(卷二十五·魏四) 魏王欲攻邯鄲 魏王欲攻邯鄲,季梁聞之,中道而反,衣焦不申,頭塵不去,往見王曰:「今者臣來,見人于大行,方北面而持其駕,告臣曰:『無欲之楚。』臣曰:『君之楚,將奚為北面?』曰:「吾馬良。『臣曰:『馬雖良,此非楚之路也。』曰:『吾用多。』臣曰:『用雖多,此非楚之路也。』曰:『吾御者善。』『此是者愈善,而離楚愈遠耳。』今王動欲成霸王,舉欲信于天下。恃王國之大,兵之精銳,而攻邯鄲,以廣地尊名,王之動愈數,而離王愈遠耳。猶至楚而北行也。」P.907(卷二十五·魏四) 周肖謂宮他 周肖謂宮他曰:「子為肖謂齊王曰,肖愿為外臣。令齊資我于魏。」宮他曰:「不可,是示齊輕也。夫齊不以無魏者以害有魏者,故公不如示有魏。共曰:『王之所求于魏者,臣請以魏聽。』齊必資公矣,是公有齊,以齊有魏也。」P.908(卷二十五·魏四) 周??善齊 周??善齊,翟強善楚。二子者,欲傷張儀欲魏。張子聞之,因使其人為見者嗇夫聞見者,因無敢傷張子。P.909(卷二十五·魏四) 周??入齊 周??入齊,秦王怒,令姚賈讓魏王。魏王為之謂秦王曰:「魏之所以為王通天下者,以周??也。今周屋迅寡人入齊,齊無通于天下矣。敝邑之事王,亦無齊累矣。大國欲急兵,則趣趙而已。」P.909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魏為與國 秦、魏為與國。齊、楚約而欲攻魏,魏使人求救于秦,冠蓋相望,秦救不出。魏人有唐且者,年九十餘,謂魏王曰:「勞臣請出西說秦,令兵先臣出可乎?」魏王曰:「敬諾。」遂約車而遣之。唐且見秦王,秦王曰:「丈人芒然乃遠至此,甚苦矣。魏來求救數矣,寡人知魏之急矣。」唐且對曰:「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至者,是大王籌策之臣無任矣。且夫魏一萬乘之國,稱東藩,受冠帶,祠春秋者,以為秦之強足以為與也。今齊、楚之兵已在魏郊矣。大王之救不至,魏急則且割地而約齊、楚,王雖欲救之,豈有及哉?是亡一萬乘之魏,而強二敵之齊、楚也。竊以為大王籌策之臣無任矣。」P.911(卷二十五·魏四) 信陵君殺晉鄙 信陵君殺晉鄙,救邯鄲,破秦人,存趙國,趙王自郊迎。唐且謂信陵君曰:「臣聞之曰,事有不可知者,有不可不知者;有不可忘者,有不可不忘者。」信陵君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人之憎我也,不可不知也;吾憎人也,不可得而知也。人之有德于我也,不可忘也;吾有德于人也,不可不忘也。今君殺晉鄙,救邯鄲,破秦人,存趙國,此大德也。今趙王自郊迎,卒然見趙王,臣愿君之忘之也。」信陵君曰:「無忌謹受教。」P.912(卷二十五·魏四) 魏攻管而不下 魏攻管而不下。安陵人縮高,其子為管守。信陵君使人謂安陵君曰:「君其遣縮高,吾將仕之以五大夫,使為持節尉。」安陵君曰:「安陵,小國也,不能必使其民。使者自往,請使道使者,至縞高之所,復信陵君之命。」縮高曰:「君之幸高也,將使高攻管也。夫以父攻子守,人大笑也。是臣而下,是倍主也。父教子倍,亦非君之所喜也。敢再拜辭。」P.913(卷二十五·魏四) 使者以報信陵君,信陵君大怒,遣大使之安陵曰:「安陵之地,亦猶魏也。今吾攻管而不下,則秦兵及我,社稷必危矣。愿君之生束縮高而致之。若弗致也,無忌但發十萬之師,以造安陵之城。」安陵君曰:「吾先君成侯,受詔襄王,以守此地也,手受大府之憲。憲之上篇曰:「子弒父,臣弒君,有常不赦。國雖大赦,降城亡子不得與焉。『今縮高謹解大位,以全父子之義,而君曰『必生致之。』是使我負襄王詔而廢大府之憲也,雖死終不敢行。」P.915(卷二十五·魏四) 縮高聞之曰:「信陵君為人,悍而自用也。此辭反,必為國禍。吾已全己,無為人臣之義矣,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也。」乃之使者之舍,刎頸而死。信陵君聞縮高死,素服縞素辟舍,使使者謝安陵君曰:「無忌,小人也,困于思慮,失言于君,敢再拜釋罪。」P.916(卷二十五·魏四) 魏與龍陽君共船而釣 魏王與龍陽君共船而釣,龍陽君得十餘魚而涕下。王曰:「有所不安乎?如是,何不相告也?」對曰:「臣無敢不安也。」王曰:「然則何為涕出?」曰:「臣為王之所得魚也。」王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臣之始得魚也,臣甚喜,後得又益大,今臣直欲棄臣前之所得魚也。今以臣兇惡,而得為王拂枕席。今臣爵至人君,走人于庭,辟人于途。四海之內,美人亦甚多矣,聞臣之得幸于王也,必褰裳而趨王。臣亦猶曩臣之前所得魚也,臣亦將棄矣,臣安能無涕出乎?」魏王曰:「誤!有是心也,何不相告也?」于是布令于四境之內曰:「有敢言美人者族。」P.917 由是觀之,近習之人,其摯讒也固矣,其自篡繁也完矣。今由千里之外,欲進美人,所效者庸必得幸乎?假之得幸,庸必為我用乎?而近習之人相與怨,我見有禍,未見有福;見有怨未見有德,非用知之術也。P.918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攻魏急 秦攻魏急。或謂魏王曰:「棄之不如用之之易也,死之不如棄之之易也。能棄之弗能用之,能死之弗能棄之,此人之大過也。今王亡地數百里,亡城數十,而國患不解,是王棄之,非用之也。今秦之強也,天下無敵,而魏之弱也甚,而王以是質秦,王又能死而弗能棄之,此重過也。今王能用臣之計,虧地不足以傷國,卑體不足以苦身,解患而怨報。P.919(卷二十五·魏四) 「秦自四境之內,執法以下至于長??者,故畢曰:『與??氏乎?與呂氏乎?』雖至于門閭之下,廊廟之上,欲之如是也。今王割地以賂秦,以為????功;卑體以尊秦,以因????。王以國贊????,以????勝矣。王以國贊??氏,太后之德王也,深于骨髓,王之交最為天下上矣。秦、魏百相交也,百相欺也。今由??氏善秦而交為天下上,天下孰不棄呂氏而從??氏?天下必合呂氏而從??氏,則王之怨報矣。」P.921(卷二十五·魏四)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:「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其許寡人?」安陵君曰:「大王加惠,以大易小,甚善。雖然,受地于王,愿終受之,弗敢易。」秦王不說。安陵君因使唐且使于秦。秦王謂唐且曰:「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不聽寡人,何也?且秦滅亡魏,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以君為長者,故不錯意也。今吾以十倍之地,請廣于君,而君逆寡人者,輕寡人與?」唐且對曰:「否,非若是也。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,雖千里不敢易也,豈直五百里哉?」秦王怫然怒,謂唐且曰:「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?」唐且對曰:「臣未嘗聞也。」秦王曰:「天子之怒,伏尸百萬,流血千里。」唐且曰:「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?」秦王曰:「布衣之怒,亦免冠徒跣,以頭搶地爾。」唐且曰:「此庸夫之怒也,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,彗星襲月;聶政之刺韓??也,白虹貫日;要離之刺慶忌也,倉鷹擊于殿上。此三子者,皆布衣之士也,懷怒未發,休??降于天,與臣而將四矣。若士必怒,伏尸二人,流血五步,天下縞素,今日是也。」挺劍而起,秦王色撓,長跪而謝之曰:「先生坐何至于此,寡人諭矣。夫韓、魏滅亡,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徒以有先生也。」P.922(卷二十五·魏四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7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7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六·韓一 三晉已破智氏 三晉已破智氏,將分其地。段貴謂韓王曰:「分地必取成皋。」韓王曰:「成皋,石溜之地也,寡人無所用之。」段貴曰:「不然,臣聞一里之厚,而動千里之權者,地利也。文人之眾,而破三軍者,不意也。王用臣言,則韓必取鄭矣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果取成皋。至韓之取鄭也,果從成皋始。P.927(卷二十六·韓一) 大成午從趙來 大成午從趙來,謂申不害于韓曰:「子以韓重我于趙,請以趙重子于韓,是子有兩韓,而我有兩趙也。」P.928(卷二十六·韓一) 魏之圍邯鄲 魏之圍邯鄲也,申不害始合于韓王,然未知王之所欲也,恐言而未必中于王也。王聞申子曰:「吾誰與而可?」對曰:「此安危之要,國家之大事也。臣請深惟而苦思之。」乃微謂趙卓、韓??曰:「子皆國之辯士也,夫為人臣者,言可必用,盡忠而已矣。」P.928(卷二十六·韓一) 申子請仕其從兄官 申子請仕其從兄官,昭侯不許也。申子有怨色。昭侯葉:「非所謂學于子者也。聽者之謁,而廢子之道乎?又亡其行子之術,而廢左之謁乎?子尚教寡人循功勞,視次弟。今有所求,此我將奚聽乎?」申子乃辟舍請罪,曰:「君真其人也!」P.929(卷二十六·韓一) 蘇秦為楚合從說韓王 蘇秦為楚合從說韓王曰:「韓北有??、洛、成皋之固,西有宜陽之常阪之塞,東有宛、穰、洧水,南有??山,地方千里,帶甲數十萬。天下之強弓勁弩,皆自韓出。奚子、少府時力、距來,皆射六百步之外。韓卒超足而射,百發不暇止,遠者達胸,近者掩心。韓卒之劍戟,皆出于冥山、棠溪、墨陽、合伯膊。鄧師、宛馮、龍淵、大阿,皆陸斷馬牛,水擊??雁,當敵即斬堅。甲、盾、、鍪、鐵幕,革抉、??芮,無不畢具。以韓卒之勇,被堅甲,跖勁弩,呆利劍,一人桑百,不足言也。夫以韓之勁,與大王之賢,乃欲西面事秦,稱東藩,筑帝宮,受冠帶,祠春秋,交臂而服焉。夫羞社稷而為天下笑,無過此者矣。是故愿大王之熟計之也。大王事秦,秦必求宜陽、成皋。今茲效之,明年又益求割地。與之,即無地以給之;不與,則棄前功而後更受其禍。且夫大王之地有盡,而秦之求無已。夫以有盡之地,而逆無已之求,此所謂市怨而買禍者也,不戰而地已削矣。臣聞鄙語曰:『寧為雞口,無為牛後。』今大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,何以異于牛後乎?夫大王之賢,挾強韓之兵,而有牛後之名,臣竊為大王羞之。」P.930(卷二十六·韓一) 韓王忿然作色,攘臂按劍,仰天太息曰:「寡人雖死,必不能事秦。今主君以楚王之教詔之,敬奉社稷以從。」P.933(卷二十六·韓一) 張儀為秦連橫說韓王 張儀為秦連橫說韓王曰:「韓地險惡,山居,五穀所生,非麥而豆;民之所食,大抵豆飯藿羹;一歲不收,民不厭糟糠;不滿九百里,無二歲之所食。料大王之卒,悉之不過三十萬,而廝徒負養,在其中矣,為除守徼亭障塞,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。秦帶甲百餘萬,車千乘,騎萬匹,虎摯之士,????科頭,貫頤奮戟者,至不可勝計也。秦馬之良,戎兵之眾,探前??後,踢間三尋者,不可稱數也。山東之卒,被甲冒胄以會戰,秦人捐甲徒裎以趨敵,左挈人頭,右挾生虜。夫秦卒之與山東之卒也,猶孟賁之與怯夫也,以重力相蚜,猶烏獲之與嬰兒也。夫戰孟賁、烏獲之士,以攻不服之弱國,無以異于墮千鈞之重,集于鳥卵之上,必無幸用處。諸侯不料兵之弱,食之寡,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,比周以相飾也,皆言曰:『聽吾計則可以強霸天下。』夫不顧社稷之長利,而聽須臾之說,詿誤人主者,無過于此者矣。大王不事秦,秦下甲據宜陽,斷絕韓之上地;東取成皋、宜陽,則鴻臺之宮,桑林之苑,非王之有已。夫塞成皋,絕上地,則王之國分矣。先事秦則安矣,不事秦則危矣。夫造禍而求福,計淺而愿深,逆秦而順楚,雖欲無亡,不可得也。故為大王計,莫如事秦。秦之所欲,莫如弱楚。而能弱楚者莫如韓。非以韓能強于楚也,其地勢然也。僅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,為敝邑,秦王必喜。夫攻楚而私其地,轉禍而說秦,計無便于此者也。是故秦王使使臣獻書大王御史,須以決事。」P.934(卷二十六·韓一) 韓曰:「客幸而教之,請比郡縣,筑帝宮,祠春秋,稱東藩,效宜陽。」P.937(卷二十六·韓一) 宣王謂??留 宣王謂??留曰:「吾欲兩用公仲、公叔,其可乎?」對曰:「不可。晉用六卿而國分,簡公用田成、監止而簡公弒,魏兩用犀受、張儀而西河之外亡。今王兩用之,其多力者內樹其黨,其寡力者籍外權。群臣或內樹其黨以擅其主,或外為交以裂其地,則王之國必危矣。」P.938(卷二十六·韓一) 張儀謂齊王 張儀謂齊王曰:「王不如資韓朋,與之逐張儀于魏。魏因相犀首,因以齊、魏廢韓朋,而相公叔以伐秦。公仲聞之,必不入于齊。據公于魏,是公無患。」P.936(卷二十六·韓一) 楚昭獻相韓 楚昭獻相韓。秦且攻韓,韓廢昭獻。昭獻令人謂公叔曰:「不如貴昭獻以固楚,秦必曰楚、韓合矣。」P.940(卷二十六·韓一) 秦攻?? 秦攻??是,,韓使人馳南陽之地。秦已馳,又攻??,韓因割南陽之地。秦受地,又攻??。陳軫謂秦王曰:「國形不便故馳,交不親故割。今割矣交不親,馳矣而兵不止,臣恐山東之無以馳割事王者矣。且王求百金于三川而不可得,求千金于韓,一旦而具。今王攻寒庶,是絕上交而固私府也,竊為王弗取也。」P.941(卷二十六·韓一) 五國約而攻秦 五國約而攻秦,楚王為從長,不能傷秦,兵不算而留于成皋。魏順謂市丘君曰:「五國罷,必攻市丘,以償兵費。君資臣,臣要求為君止天下之攻市丘。」市丘君曰:「善。」因遣之。P.942(卷二十六·韓一) 鄭強載八百金入秦 鄭強載八百金入秦,請以伐韓。泠向謂鄭強曰:「公以八百金請伐人之與國,秦必不聽公。公不如令秦王疑公叔。」鄭強曰:「何如?」曰:「公叔之攻楚也,以幾瑟之存焉,故言先楚也。今已令楚王奉幾瑟以車百乘居陽翟,令昭獻轉而與之處,旬有餘,彼已決。而幾瑟,公叔之讎也;而昭獻,公叔之人也。秦王聞之,必疑公叔為楚也。」P.943(卷二十六·韓一) 鄭強之走張儀于秦 鄭強之走張儀于秦,曰儀之使者,必之楚矣。故謂大宰曰:「公留儀之使者,強請西圖儀于秦。」故因而請秦王曰:「張儀使人致上庸之地,故使使臣再拜謁秦王。」秦王怒,張儀走。P.945(卷二十六·韓一) 宜陽之役 宜陽之役,楊達謂公孫顯曰:「請為公以五萬攻西周,得之,是以九鼎印甘茂也。不然,秦攻西周,天下惡之,其救韓必疾,則茂事敗矣。」P.946(卷二十六·韓一) 秦圍宜陽 秦圍宜陽,游騰謂公仲曰:「公何不與趙藺、離石、祁,以質許地,則樓緩必敗矣。收韓、趙之兵以臨魏,樓鼻必敗矣。韓為一,魏必倍秦,甘茂必敗矣。以成陽資翟強于齊,楚必敗之。須秦必敗,秦失魏,宜陽必不拔矣。」P.947(卷二十六·韓一) 公仲以宜陽之故仇甘茂 公仲以宜陽之故仇甘茂。其後,秦歸武遂于韓,已而,秦王固疑甘茂之以武遂解于公仲也。杜赫為公仲謂秦王曰:「明也愿因茂以事王。」秦王大怒于甘茂,故樗里疾大說杜聊。P.949(卷二十六·韓一) 秦韓戰于濁澤 秦、韓戰于濁澤,韓氏急。公仲明謂韓王曰:「與國不可恃。今秦之心欲伐楚,王不如因張儀為和于秦,賂之以一名都,與之伐楚。此以一易二之計也。」韓王曰:「善。」乃儆公仲之行,將西講于秦P.950(卷二十六·韓一) 楚王聞之大恐,召陳軫而告之。陳軫曰:「秦欲伐我久矣,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,秦、韓并兵南鄉,此秦所以廟祠而求也。今已得之矣,楚國必伐用處。王聽臣,為之儆四境之內選師,言救韓,令戰車滿道路;發信臣,多其車,重其幣,使信王之救己也。縱韓為不能聽我,韓必德王也,必不為雁行以來。是秦、韓不和,兵雖至,楚國不大病矣。為能聽我絕和于秦,秦必大怒,以厚怨于韓。韓得楚救,必輕秦。輕秦,其應秦必不敬。是我困秦、韓之兵,而免楚國之患也。」P.950(卷二十六·韓一) 楚王大說,乃儆四境之內選十,言救韓,發信臣,多其車,重其幣。謂韓王曰:「弊邑雖小,已悉起之矣。愿大國遂肆意于秦,弊邑將以楚殉韓。」P.951(卷二十六·韓一) 韓王大說,乃止公仲。公仲曰:「不可,夫以實告我者,秦也;以虛名救我者,楚也。恃適之虛名,輕絕強秦之敵,必為天下笑義務。且楚、韓非兄弟之國也,又非素約而謀伐秦矣。秦欲伐楚,楚因以起師言救韓,此必陳軫之謀也。且王以使人報于秦矣,今弗行,是欺秦也。夫輕強秦之禍,而信誰之謀臣,王必悔之矣。」韓王弗聽,遂絕和于秦。秦果大怒,興師與韓氏戰于那門,楚救不至,韓氏大敗。P.952(卷二十六·韓一) 韓氏之兵非削弱也,民非蒙愚也,兵為秦禽,智為楚笑,過聽于陳軫,失計于韓明也。P.952(卷二十六·韓一) 顏率見公仲 顏率見公仲,公仲不見。顏率謂共仲之謁者曰:「公仲必以率為陽也,故不見率也。公仲好內,率曰好士;仲嗇于財,率曰散施;公仲無行,率曰好義。自今以來,率且正言之而已矣。」公仲之謁者以告公仲,公仲遽起而見之。P.953(卷二十六·韓一) 韓公仲謂向壽 韓公仲謂向壽曰:「禽困覆車。公破韓,辱共仲,公仲收國復事秦,自以為必可以封。今公與楚解,中封小令尹以桂陽。秦、楚合,復攻韓,韓必亡。公仲躬率其私徒以鬭于秦,愿公之熟計之也。」向壽曰:「吾合秦、楚,非以當韓也,子為我謁之。」P.954(卷二十六·韓一) 公仲曰:「秦、韓之交可合也。」對曰:「愿有復于公。諺曰:『貴其所以貴者貴。』今王之愛習公也,不如公孫郝;其知能公也,不如甘茂。今二人者,皆不得親于事矣,而公獨與王主斷于國者,彼有以失之也。公孫郝黨于韓,而甘茂黨于魏,故王不信也。今秦、楚爭強,而公黨于楚,是與公孫郝、甘茂同道也。公何以異之?人皆言楚之多變也,而公必之,是自為貴也。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,善韓以備之,若此,則無禍矣。韓氏先以國從公孫郝,而後委國于甘茂,是韓,公之讎也。今公言善韓以備楚,是外舉不辟讎也。P.955(卷二十六·韓一) 向壽曰:「吾臣欲韓合。」對曰:「甘茂許公仲以武遂,反宜陽之民,今公徒令收之,甚難。」向子曰:「然則奈何?武遂終不可得已。」對曰:「公何不以秦為韓求潁川于楚,此乃韓之寄地也。公求而得之,是令行于楚而以其地德韓也。公求而弗得,是韓、楚之怨不解,而交走秦也。秦、楚爭強,而公過楚以攻韓,此利于秦。」向子曰:「奈何?」對曰:「此善事也。甘茂欲以魏取齊,公孫郝于以韓取齊,今公取宜陽以為功,收楚、韓以安之,而誅齊、魏之罪,是以公孫郝、甘茂之無事也。」P.956(卷二十六·韓一) 或謂公仲曰聽者聽國 或謂公仲曰:「聽者聽國,非必聽首也。故先生聽諺言于市,愿公之聽臣言也。公求中立于秦,而弗能得也,善公孫郝以難甘茂,勸齊兵以勸止魏,楚、趙皆公之讎也。臣恐國之以此為患也,愿公之復求中立于秦也。」P.957(卷二十六·韓一) 公仲曰:「奈何?」對曰:「秦王以公孫郝為黨于公而弗之聽,甘茂不善于公而弗為公言,公何不因行愿以與秦王語?行愿之為秦王臣也公,臣請為公謂秦王曰:『齊、魏合與離,于秦孰利?齊、魏別與合,于秦孰強?』秦王必曰:『齊、魏離,則秦重;合,則秦輕。齊、魏別,則秦強;合,則秦弱。』臣即曰:『今王聽公孫郝以韓、秦之兵一齊而攻魏,魏不敢戰,歸地而合于齊,是秦輕也,臣以公孫郝為不忠。今王聽甘茂,以韓、秦之兵據魏而攻齊,齊不敢戰,不求割地而合于魏,是秦請也,臣以甘茂為不忠。故王不如令韓中立以攻齊,齊王言救魏以勁之,齊、魏不能相聽,久必兵交。王欲,則信公孫郝于齊,為韓取南陽,易穀川以歸,此惠王之愿也。王欲,則信甘茂于魏,以韓、秦之兵據魏以隙齊,此武王之愿也。臣以為令韓以中立以勁齊,最秦之大急也。公孫郝黨于齊而不肯言,甘茂薄而不敢謁也,此二人,王之大患也。愿王之熟計之也。』」P.958(卷二十六·韓一) 韓公仲相 韓公仲相。齊、楚之交善秦。秦、魏遇,且以善齊而絕齊乎楚。王使景鯉之秦,鯉與于秦、魏之遇。楚王怒景鯉,恐齊以楚遇為有陰于秦、魏也,且罪景鯉。P.960(卷二十六·韓一) 為謂楚王曰:「臣賀鯉之與于遇也。秦、魏之遇也,將以合齊、秦而絕齊于楚也。今鯉與于遇,齊無以信魏之合己于秦而攻于楚也,齊又畏楚之有陰于秦、魏也,必重楚。故鯉之與于遇,王之大資也。今鯉不與于遇,魏之絕齊于楚明矣。齊、楚信之,必輕王,故王不如無罪景鯉,以視齊于有秦、魏,齊必重楚,而且疑秦、魏于齊。」王曰:「諾。」因不罪而益其列。P.961(卷二十六·韓一) 王曰向也子曰天下無道 王曰:「向也子曰『天下無道。』今也子曰『乃且攻奄』者,何也?」對曰:「今謂馬多力則有矣,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,何也?夫千鈞,非馬之任也。今謂楚強大則有矣,若夫越趙、魏而鬭于燕,則豈楚之任也哉?且非楚之任,而楚為之,是弊楚也。強楚、弊楚,其于王孰便也?」P.962(卷二十六·韓一) 或謂魏王王儆四疆之內 或謂魏王:「王儆四疆之內,其從于王者,十一日之內,陂不具者死。王因取其游之舟上擊之。臣為王之楚,王??臣反,乃行。」春申君聞之,謂使者曰:「子為我反,無見王矣。十日之內,數萬之眾,今涉魏境。」秦使聞之,以告秦王。秦王謂魏王曰:「大國有意,必來以是而足矣。」P.963(卷二十六·韓一) 觀鞅謂春申 觀鞅謂春申曰:「人皆以楚為強,而君用之弱,其于鞅也不然。先君者,二十餘年未嘗見攻。今秦欲逾兵于澠隘之塞,不使;假道兩周倍韓以攻楚,不可。今則不然,魏且旦暮亡矣,不能愛其許、鄢陵與梧,割以予秦去百六十里。臣之所見者,秦、楚鬭之日也已。」P.964(卷二十六·韓一) 公仲數不信于諸侯 公仲數不信于諸侯,諸侯錮之。南委國于楚,楚王弗聽。蘇代為楚王曰:「不若聽而備于其反也。明之反也,常仗趙而畔楚,仗齊而畔秦。今四國錮之,而無所入矣,亦臣患之。此方其為尾生之時也。」P.966(卷二十六·韓一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七·韓二 楚圍雍氏五月 楚圍雍氏五月。韓令使者求救于秦,冠蓋相望也,秦師不下崤。韓又令尚靳使秦,謂秦王曰:「韓之于秦也,居為金筆,出為雁行。今韓已病矣,秦師不下崤。臣聞之,唇揭者其齒寒,愿大王之熟計之。」宣太后曰:「使者來者眾矣,獨尚之之言是。」召尚子入。宣太后謂尚子曰:「妾事先王也,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,妾困不疲也;盡置其身妾之上,而妾弗重也,何也?以其少有利焉。今佐韓,兵不眾,糧不多,則不足以救韓。夫救韓之危,日費千金,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。」P.969(卷二十七·韓二) 尚靳歸書報韓王,韓王遣張翠。張翠稱病,日行一縣。張翠至,甘茂曰:「韓急矣,先生病而來。」張翠曰:「韓未急也,且急矣。」甘茂曰:「秦重國知王也,韓之急緩莫不知。今先生言不急,可乎?」張翠曰:「韓急則折而入于楚矣,臣安敢來?」甘茂曰:「先生毋復言也。」P.970(卷二十七·韓二) 甘茂入言秦王曰:「公仲柄得秦師,故敢捍楚。今雍氏圍,而秦師不下崤,是無韓也。公仲且抑首而不朝,公叔且以國南合于楚。楚、韓為一,魏氏不敢不聽,是楚以三國謀秦也。如此則伐秦之形成矣。不識坐而待伐,孰與伐人之利?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果下師于崤之救韓。P.970(卷二十七·韓二) 楚圍雍氏韓令冷向借救于秦 楚圍雍氏,韓令冷向借救于秦,秦為發使公孫昧入韓。公仲曰:「子以秦為將救韓乎?其不乎?」對曰:「秦王之言曰,請道于南鄭、藍田以入攻楚,出兵于三川以待公,殆不合,軍于南鄭矣。」公仲曰:「奈何?」對曰:「秦王必祖張儀之故謀。楚威王攻梁,張儀謂秦王曰:『與楚攻梁,魏折而入于楚。韓固其與國也,是秦孤也。故不如出兵以勁魏。』于是攻皮氏。魏氏勁,威王怒,楚與魏大戰,秦取西河之外以歸。今也其將揚言救韓,而陰善楚,公恃秦而勁,必輕與楚戰。楚陰得秦之不用也,必易與公相支也。公戰勝楚,遂與公乘楚,易三川而歸。公戰不勝楚,塞三川而受之,公不能救也。臣惡其事。司馬康三反之郢矣,甘茂與昭獻遇于境,其言曰收璽。時期猶有約也。」公仲恐曰:「然則奈何?」對曰:「公必先韓而後秦,先身而後張儀。以公不如亟以國合于齊、楚,秦必魏國于公以解伐。是公之所以外者儀而已,其實猶之不失秦也。」P.971(卷二十七·韓二) 公仲為韓魏易地 公仲為韓、魏易地,公叔爭之而不聽,且亡。史惕謂公叔曰:「公亡,則易必可成矣。公無辭以後反,且示天下輕共,公不若順之。夫韓地易于上,則害于趙;魏地易于下,則害于楚。公不如告楚、趙。楚、趙惡之。趙聞之,起兵臨羊腸,楚聞之,發兵臨方城,而易必敗矣。」P.975(卷二十七·韓二) ??宣之教韓王取秦 ??宣之教韓取秦,曰:「為公叔具車百乘,言之楚,易三川。因令公仲謂秦王曰:『三川之言曰,秦王必取我。韓王之心不可解矣。王何不試以襄子為質于韓,令韓王知王之不取三川也。』因以出襄子而德太子。」P.976(卷二十七·韓二) 襄陵之役 襄陵之役,畢長謂公叔曰:「請毋用兵,而楚、魏皆德公之國矣。夫楚欲置公子高,必以兵臨魏。公何不令人說昭子曰:『戰未必勝,請為子起兵以之魏。』子有辭以毋戰,于是以太子扁、朝揚、梁王皆德公矣。」P.977(卷二十七·韓二) 公叔使馮君于秦 公叔使馮君于秦,恐留,教陽向說秦王曰:「留馮君以善韓臣,非上知也。主君不如善馮君,而資之以秦。馮君廣王而不聽公叔,一與太子爭,則王澤布,而害于韓矣。」P.978(卷二十七·韓二) 謂公叔曰公欲得武遂于秦 謂公叔曰:「公欲得武遂于秦,而不患楚之能揚河外也。公不如令人恐楚王,而令人為公求武遂于秦。謂楚王曰:「發重使為韓求武遂于秦。秦王聽,是令得行于萬乘之主也。韓得武遂以恨秦,毋秦患而得楚。韓,楚之縣而已。秦不聽,是秦、韓之怨深,而交楚也。『」P.979(卷二十七·韓二) 謂公叔曰乘舟 謂公叔曰:「乘舟,舟漏而弗塞,則舟沉矣。塞漏舟,而輕陽侯之波,則舟覆矣。今公自以辯于薛公而輕秦,是塞漏舟而輕陽侯之波也,愿公之察也。」P.980(卷二十七·韓二) 齊令周最使鄭 齊令周最使鄭,立韓擾而廢公叔。周最患之,曰:「公叔之與周君交也,令我使鄭,立韓擾而廢公叔。語曰:『怒于室者色于市。』今公叔怨齊,無奈何也,必周君而深怨我矣。」史舍曰:「公行矣,請令公叔必重公。」P.980(卷二十七·韓二) 周最行至鄭,公叔大怒。史舍入見曰:「周最固不欲來使,臣竊強之。周最不欲來,以為公也;臣之強之也,亦以為公也。」公叔曰:「請聞其說。」對曰:「齊大夫諸子有犬,犬猛不可叱,叱之必噬人。客有請叱之者,寄視而徐叱之,犬不動;復叱之,犬遂無噬人之心。僅周最固得事足下,而以不得已必故來使,彼將處陳其辭而緩其言,鄭王必以齊王為不急,必不許也。今周最不來,他人必來臨。來使者無交于公,而欲德于韓擾,其使之必疾,言之必急,則鄭王必許之矣。」公叔曰:「善。」遂重周最。王果不許韓擾。P.981(卷二十七·韓二) 韓公率與幾瑟爭國鄭強為楚王使于韓 韓公叔與幾瑟爭國。鄭強為楚王使于韓,矯以新城、陽人合世子,以與公叔爭國。楚怒,將罪之。鄭強曰:「臣之矯與之,以為國也。臣曰,世子得新城、陽人,以與公叔爭國,而得全,魏必急韓氏;韓氏急,必縣命于楚,又何新城、陽人敢索?若戰而不勝,走而不死,今且以至,又安敢言地?」楚王曰:「善。」乃弗罪。P.982(卷二十七·韓二) 韓公叔與幾瑟爭國中庶子強謂太子 韓公叔與幾瑟爭國。中庶子強謂太子曰:「不若及齊師未入,急擊公叔。」太子曰:「不可。戰之于國中必分。」對曰:「事不成,身必危,尚何足以圖國之全為?」太子弗聽,齊師果入,太子出走。P.983(卷二十七·韓二) 齊明謂公叔 齊明謂公叔曰:「齊遂幾瑟,楚善之。今楚欲善齊甚,公何不令齊王謂楚王:『王為我逐幾瑟以窮之。』楚聽,是齊、楚合,而幾瑟走也;楚王不聽,是有陰于韓也。」P.984(卷二十七·韓二) 公叔將殺幾瑟 公叔將殺幾瑟也。謂公叔曰:「太子之重公也,畏幾瑟也。今幾瑟死,太子無患,必輕共。韓大夫見王勞,冀太子之用事也,固欲事之。太子外無幾瑟之患,而內收諸大夫以自輔也,公必輕矣。不如無殺幾瑟,以恐太子,太子必終身重公矣。」P.985(卷二十七·韓二) 公叔且殺幾瑟 公叔且殺幾瑟也,宋赫為謂公叔曰:「幾瑟之能為亂也,內得父兄,而外得秦、楚也。今公殺之,太子無患,必輕公。韓大夫知王之老而太子定,必陰事之。秦、楚若無韓,必陰事伯嬰。伯嬰亦幾瑟也。公不如勿殺。伯嬰恐,必保于公。韓大夫不能必其不入也,必不敢輔伯嬰以為亂。秦、楚挾幾瑟以塞伯嬰,伯嬰外無秦、楚之權,內無父兄之眾,必不能為亂矣。此便于公。」P.985(卷二十七·韓二) 謂新城君曰 謂新城君曰:「謂新城君曰:「公叔、伯嬰恐秦、楚之那幾瑟也,共何不為韓求質子于楚?楚王聽而入質子于韓,則公叔、伯嬰必知秦、楚之不以幾瑟為事也,必以韓合于秦、楚矣。秦、楚挾韓以窘魏,魏失不敢東,是齊孤也。公又令秦求質子于楚,楚不聽,則怨結于韓。韓挾齊、魏以眄楚,楚必重公矣。公挾秦、楚之重,以積德于韓,則公叔、伯嬰必以國事公矣。」P.986(卷二十七·韓二) 胡衍之出幾瑟于楚 胡衍之出幾瑟于楚也,教公仲謂魏王曰:「太子在楚,韓不敢離楚也。公何不試奉公子咎,而為之請太子。因令人謂楚王曰:『韓立公子咎而棄幾瑟,是王包虛質也。王不如亟歸幾瑟。幾瑟入,必以韓權報讎于魏,而德王矣。」「P.987(卷二十七·韓二) 幾瑟亡之楚 幾瑟亡之楚,楚將收秦而復之。謂羋戎曰:「廢公叔而相幾瑟者楚也,今幾瑟亡之楚,楚又收秦而復之,幾瑟入鄭之日,韓,楚之縣邑。公不如令秦王賀伯嬰之立也。韓絕于楚,其事秦必疾,秦挾韓親魏,齊、楚後至者先亡。此王業也。」P.988(卷二十七·韓二) 冷向謂韓咎 冷向謂韓咎曰:「幾瑟亡在楚,楚王欲復之甚,令楚兵十餘萬在方城之外。臣請令楚筑萬家之都于雍氏之旁,韓必起兵以禁之,公必將矣。公因以楚、韓之兵奉幾瑟而內之鄭,幾瑟得入而得公,必以韓、楚奉公矣。」P.989(卷二十七·韓二) 楚令景鯉入韓 楚令景鯉入韓,韓且內伯嬰于秦,景鯉患之。冷向謂伯嬰曰:「太子入秦,秦必留太子而合楚,以復幾瑟也,是太子反棄之。」P.990(卷二十七·韓二) 韓咎立為君而未定 韓咎立為君而未定也,其弟在周,周欲以車百乘而送之,恐韓咎入韓之不立也。綦母恢曰:「不如以百金從之,韓咎立,因也以為戒;不立,則曰來效賊也。」P.991(卷二十七·韓二) 史疾為韓使楚 史疾為韓使楚,楚王問曰:「客何方所循?」曰:「治列子圉寇之言。」曰:「何貴?」曰:「貴正。」王曰:「正亦可為國乎?」曰:「可。」王曰:「楚國多盜,正可以圉盜乎?」曰:「可。」曰:「以正圉盜,奈何?」頃間有鵲止于屋上者,曰:「請問楚人謂此鳥何?」王曰:「謂之鵲。」曰:「謂之烏,可乎?」曰:「不可。」曰:「今王之國有柱國、令尹、司馬、典令,其任官置吏,必曰廉潔勝任。今盜賊公行,而弗能禁也,此烏不為烏,鵲不為鵲也。」P.992(卷二十七·韓二) 韓??相韓 韓??相韓,嚴遂重于君,二人相害也。嚴遂政議直指,舉韓??之過。韓??以之叱之于朝。嚴遂拔劍趨之,以救解。于是嚴遂懼誅,亡去,游求人可以報韓??者。P.993(卷二十七·韓二) 至齊,齊人或言:「軹深井里聶政,勇敢士也,避仇隱于屠者之間。」嚴遂陰交于聶政,以意厚之。聶政問曰:「子欲安用我乎?」嚴遂曰:「吾得為役之日淺,事今薄,奚敢有請?」于是嚴遂乃具酒,觴聶政母前。仲子奉黃金百鎰,前為聶政母壽。聶政驚,愈怪其厚,固謝嚴仲子。仲子固進,而聶政謝曰:「臣有老母,家貧,客游以為狗屠,可旦夕得甘脆以養親。親供養備,義不敢當仲子之賜。」嚴仲子辟人,因為聶政語曰:「臣有讎,而行游諸侯眾矣,然至齊,聞足下義甚高。故進百金者,特以為夫人粗糲之費,以交足下之歡,豈敢有求邪?」聶政曰:「臣所以降志辱身,居市井者,徒幸而養老母。老母在,政身未敢以許人也。」嚴仲子固讓,聶政竟不肯受。然仲子卒備賓主之禮而去。P.994(卷二十七·韓二) 久之,聶政母死,既葬,除服。聶政曰:「嗟乎!政乃市井之人,鼓刀以屠,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,不遠千里,枉車騎而交臣,臣之所以待之至淺鮮矣,未有大功可以稱者,而嚴仲子舉百金為親壽,我雖不受,然是深知政也。夫賢者以感忿睚眥之意,而親信窮僻之人,而政獨安可嘿然而止乎?且前日要政,政徒以老母。老母今以天年終,政將為知己者用。」P.996(卷二十七·韓二)遂西至濮陽,見嚴仲子曰:「前所以不許仲子者,徒以親在。今親不幸,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?」嚴仲子具告曰:「臣之仇韓相??。??又韓君之季父也,宗族盛,兵衛設,臣使人刺之,終莫能就。今足下幸而不棄,請益具車騎壯士,以為羽翼。」政曰:「韓與衛,中間不遠,今殺人之相,相又國君之親,此其勢不可以多人。多人不能無生得失,生得失則語泄,語泄,則韓舉國而與仲子為讎也,豈不殆哉!」遂謝車騎人徒,辭,獨行仗劍至韓。P.996(卷二十七·韓二) 韓適有東孟之會,韓王及相皆在焉,持兵戟而衛者甚眾。聶政直入,上階刺韓??韓??走而抱哀侯,聶政刺之,兼中哀侯,左右大亂。聶政大呼,所殺者數十人。因自皮面抉眼,自屠出腸,遂以死。韓取聶政尸于市,縣購之千金。久之莫知誰子。P.998(卷二十七·韓二) 政姊聞之,曰:「弟至賢不可愛妾之軀,滅吾弟之名,非弟意也。」乃之韓。視之曰:「勇哉!『氣矜之隆。是其??賁、易而高成荊矣。今死而無名,父母既歿矣,兄弟無有,此為我故也。夫愛身不揚弟之名,吾不忍也。」乃抱尸而哭之曰:「此吾弟,軹深井里聶政也。」亦自殺于尸下。P.999 晉、楚、齊、衛聞之曰:「非獨政之能,乃其姊者,以列女也。」聶政之所以名施于後世者,其姊不避??醢之誅,以揚其名也。P.1000(卷二十七·韓二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八·韓三 或謂韓公仲 或謂韓公仲曰:「夫孿子之相似者,唯其母知之而已;利害之相似者,唯智者知之而已。今公國,其利害之相似,正如孿子之相似也。得以其道為之,則主尊而身安;不得其道,則主卑而身危。今秦、魏之和成,而非公適束之,則韓必謀矣。若韓隨魏以善秦,是為魏從也,則韓輕一度,主卑矣。秦已善韓,必將欲置其所愛信者,令用事于韓以完之,是公危矣。今公與安成君為秦、魏之和,成固為福,不成亦為福。秦、魏之和成,而公適束之,是韓為秦、魏之門戶也,是韓重而主尊矣。安成君東重于魏,而西貴于秦,操右契而為公責德于秦、魏之主,裂地而為諸侯,公之事也。若夫安韓、魏而終身相,公之下服,此主尊而身安矣。秦、魏不終相聽者也。齊怒于不得魏,必欲善韓以塞魏;魏不聽秦,比務善韓以備秦是公擇布而割也。秦、魏和,則兩國德公;不和,則兩國爭事公。所謂成為福,不成亦為福者也。愿公之無疑也。」P.1003(卷二十八·韓三) 或謂公仲 或謂公仲曰:「今有一舉可以忠于主,便于國,利于身,愿公之行之也。今天下散而事秦,則韓最輕矣;天下合而離秦,則韓最弱矣;合離之相續,則韓最先危矣。此君國長民之大患也。今公以韓先合于秦,天下隨之,是韓以天下事秦,秦之德韓也厚矣。韓與天下朝秦,而獨厚取德焉,公行之計,是其于主也至忠矣。天下不合秦,秦令而不聽,秦必起兵以誅不服。秦久天下結怨構難,而兵不決,函息士民以待其??,公行之計,是其于國也,大便也。昔者,周佼以西周善于秦,而封于梗陽;周啟以東周善于秦,而封于平原。今公以韓善秦,韓之重于兩周也無計,而秦之爭機也,萬于周之時。今公以韓為天下先合于秦,秦必以公為諸侯,以明示天下,公行之計,是其于身大利也。愿公之加務也。」P.1005(卷二十八·韓三) 韓人攻宋 韓人攻宋,秦王大怒曰:「吾愛宋,與新城、陽晉同也。韓珉與我交,而攻我臣所愛,何也?」蘇秦為韓說秦王曰:「韓珉之攻宋,所以為王也。以韓之強,輔之以宋,楚、魏必恐。恐,必西面事秦。王不折一兵,不殺一人,無事而割安邑,此韓珉之所以禱于秦也。」秦王曰:「吾固患韓之難知,一從一橫,此其說何也?」對曰:「天下國令韓可知也。韓故已攻宋矣,其西面事秦,以完成、自輔;不西事秦,則宋地不安矣。中國白頭游敖之士,皆積智欲離秦、韓之交。伏軾結??西馳者,未有一人言善韓者也;伏軾結??東馳者,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。皆不欲韓、秦之合者何也『則晉、楚智而韓、秦愚也。晉、楚合,必伺韓、秦;韓、秦合,必圖晉、楚。請以決事。」秦王曰:「善。」P.1007(卷二十八·韓三) 或謂韓王 或謂韓王曰:「秦王欲出事于梁,而于攻絳、安邑,韓計將安出矣?秦之欲伐韓,以東窺周室,甚唯寐忘之。今韓不察,因欲與秦,必為第三世界大禍矣。秦之欲攻梁也,于得梁以臨韓,恐梁之不聽也,故欲病之以國交也。王不察,因欲中立,梁必怒于韓之不與己,必折為秦用,韓必舉矣。愿王熟慮之也。不如急發重使之趙、梁,約復為兄弟,使山東皆以銳師戍韓、梁之西邊,非為此也,山東無以救亡,此萬世之計也。秦之欲并天下而王之也,不與古同。事之雖如子之事父,猶將亡之也。行雖如伯夷,欲將亡之也。行雖如桀、紂,猶將亡之也。雖善事之無益也。不可以為存,適足以自令亟亡也。然則山東非能從親,合而相堅如一者,必皆亡矣。」P.1009(卷二十八·韓三) 謂鄭王 謂鄭王曰:「昭厘侯,一世之明君也;申不害,一世之賢士也。韓與魏敵侔之國也,申不害與昭厘侯執而見梁君,非好卑而惡尊也,非慮過而議失也。申不害之計事,曰:『我執于魏,魏君必得志于韓,必外靡于天下矣,是魏弊矣。諸侯惡魏必事韓,是我免于人一之下,而信于萬人之上也。夫弱魏之兵,而重韓之權,莫如朝魏。』昭厘侯聽而行之,明君也;申不害事而言之,忠臣也。今之韓弱于始之韓,而今之秦強于始之秦。今秦有梁君之心矣,而王與諸臣不事為尊秦以定韓者,臣竊以為王之明為不如昭厘侯,而王之諸臣忠莫如申不害也。P.1012(卷二十八·韓三) 「昔者,穆公一勝于韓原而霸西州,晉文公一勝于城濮而定天下,此以一勝立尊令,成功名于天下。今秦數世強矣,大勝以千數,次勝以百數,大之不王,小之不霸,名尊無所立,制令無所行,然而《春秋》用兵者,非以求主尊成名于天下也。昔先王之攻,有為名者,有為實者。為名者攻其心,為實者攻其形。昔者,吳與廷戰,越人大敗,保于會稽之上。吳人入越而戶撫之。越王使大夫種行乘于吳,請男為臣,女為妾,身執禽而隨訃御。吳人果聽其辭,與成而不盟,此攻其心者也。其後越與吳戰,吳人大敗,亦請男為臣,女為妾,反以越事吳之禮事越。越人不聽也,遂殘吳國而禽夫差,此攻其形者也。今將攻其心乎,宜使如吳;攻其形乎,宜使如越。夫攻形不如越,而攻心不如吳,而君臣、上下、少長、貴賤,畢呼霸王,臣竊以為猶之井中而謂曰:『我將為爾求火也。』P.1013(卷二十八·韓三) 「東孟之會,聶政、陽堅刺相兼君。許異蹴哀侯而殪之,立以為鄭君。韓氏之眾無不聽令者,則許異為之先也。是故哀侯為君,而許異終身相焉。而韓氏之尊許異也,欲其尊哀侯也。今日鄭君不可得而為也,雖重申相之焉,然而吾弗為云者,豈不為過謀哉!昔齊桓公九合諸侯,未嘗不以周襄王之命。然則雖尊襄王,桓公亦定霸矣。九合之尊桓公也,猶其尊襄王也。今日天子不可得而為也,雖為桓公吾弗為云者,豈不為過辯而不知尊哉!韓氏之士數十萬,皆戴哀侯以為君,而許異獨取相焉者,無他;諸侯之君,無不任事于周室也,而桓公獨取霸者,亦無他也。今強國將有帝王之??,而以國先者,此桓公、許異之類也。豈可不謂善謀哉?夫先與強國之利,強國能王,則我必為之霸;強國不能王,則利用辟其兵,使之無伐我。然則強國事成,則我立帝而霸;強國之事不成,猶之厚德我也。今與強國,強國之事成則有福,不成則無患,然則先與強國者,聖人之計也。」P.1013(卷二十八·韓三) 韓陽役于三川而欲歸 韓陽役于三川而欲歸,足強為之說韓王曰:「三川服矣,王亦知之乎?役且共貴公子。」王于是召諸公子役于三川者而歸之。P.1016(卷二十八·韓三) 秦大國 秦,大國也。韓,小國也。韓甚疏秦。然而見親秦,計之,非金無以也,故賣美人。美人之賈貴,諸侯不能買,故秦買之三千金。韓因以其金事秦,秦反得其金與韓之美人。韓之美人因言于秦曰「韓甚疏秦。」從是觀之,韓亡美人與金,其疏秦乃始益明。故客有說韓者曰:「不如止淫用,以是為金以事秦,是金必行,而韓之疏秦不明。美人知內行者也,生物善為計者,不見內行。」P.1017(卷二十八·韓三) 或謂韓相國 或謂韓相國曰:「人之所以善扁鵲者,為有臃腫也;使善扁鵲而無臃腫也,則人莫之為之也。今君以所事善平原君者,為惡于秦也;而善平原君乃所以惡于秦也。愿君之熟計之也。」P.1019(卷二十八·韓三) 公仲使韓珉之秦求武隧 公仲使韓珉之秦求武隧,而恐楚之怒也。唐客謂公仲曰:「韓之事秦也,且以求武隧也,非弊邑之所憎也。韓已得武隧,其形乃可以善楚。臣愿有言,而不敢為楚計。今韓之父兄得眾者毋相,韓不能獨立,勢必不善楚。王曰:『吾欲以國輔韓珉而相之可乎?父兄惡珉,珉必以國保楚。』」公仲說,士唐客于諸公,而使之主韓、楚之事。P.1019(卷二十八·韓三) 韓相公仲珉使韓侈之秦 韓相公仲珉使韓侈之秦,請攻魏,秦王說之。韓侈在唐,公仲珉死。韓侈謂秦王曰:「魏之使者謂後相韓辰曰:『公必為魏罪韓侈。』韓辰曰:『不可。秦王仕之,又與約事。』使者曰:『秦之仕韓侈也,以重公仲也。今公仲死,韓侈之秦,秦必弗入。入,又奚為挾之以恨魏王乎?』韓辰患之,將聽之矣。今王不召韓侈,,韓侈且伏于山中矣。」秦王曰:「何意寡人如是之權也!令安伏?」召韓侈而仕之。P.1020(卷二十八·韓三) 客卿為韓謂秦王 客卿為韓謂秦王曰:「韓珉之議,知其君不知異君,知其國不致可異國。辟公仲者,秦勢能詘之。秦之強,首之者,珉為疾矣。進齊、宋之兵至首坦,遠薄梁郭,所以不及魏者,以為成而過南陽之道,欲以四國西首也。所以不者,皆曰以燕亡于齊,魏亡于秦,陳、蔡亡楚楚,此皆絕地形,群臣比周以蔽其上,大臣為諸侯輕國也。今王位正,張儀之貴,不得議公孫郝,是從臣不事大臣也;公孫郝之貴,不得議甘戊,則大臣不得事近臣矣。貴賤不相事,各得其位,輻湊以事其上,則群臣之賢不肖,可得而知也。王之明一也。公孫郝嘗疾齊、韓而不加貴,則為大臣不敢為諸侯輕國矣。齊、韓嘗因公孫郝而不受,則諸侯不敢因群臣以為能矣。外內不相為,則諸侯之情偽可得而知也。王之明二也。公孫郝、樗里疾請無攻韓,陳四辟去,王猶攻之也。甘茂約楚、趙而反敬魏,是其講我,茂且攻宜陽,王猶校之也。群臣之知,無幾于王之明者,臣故愿公仲之國以侍于王,而無自左右也。」P.1022(卷二十八·韓三) 韓珉相齊 韓珉相齊,令吏逐公疇豎,大怒于周之留成陽君也。謂韓珉曰:「公以二人者為賢人也,所入之國,因用之乎?則不如其處小國。何也?成陽君為秦去韓,公疇豎,楚王善之。今公因逐之,二人者必入秦、楚,必為公患。且明公之不善于天下。天下之不善公者,與欲有求于齊者,且收之,以臨齊而市公。」P.1026(卷二十八·韓三) 或謂山陽君 或謂山陽君曰:「秦封君以山陽,齊封君以莒。齊、秦非重韓則賢君之行也。今楚攻齊取莒,上及不交齊,次弗納于君,是棘齊、秦之威而輕韓也。」山陽君因使之楚。P.1027(卷二十八·韓三) 趙魏攻華陽 趙、魏攻華陽,韓謁急于秦。冠蓋相望,秦不救。韓相國謂田苓曰:「事急,愿公雖疾,為一宿之行。」田苓見穰侯,穰侯曰:「韓急乎?何國外使公來?」田苓對曰:「未急也。」穰侯怒曰:「是何以為公之王使乎?冠蓋相望,告弊邑甚急,公曰未急,何也?」田苓曰:「辟韓急,則將變矣。」穰侯曰:「公無見王矣,臣請令發兵救韓。」八日中,大敗趙、魏于華陽之下。P.1028(卷二十八·韓三)☆秦招楚而伐齊,冷向謂陳軫曰:「秦王必外向。楚之齊者知西不合于秦,必且務以楚合于齊。齊、楚合,燕、趙不敢不聽。齊以四國敵秦,是齊不窮也。」向曰:「秦王誠必欲伐齊乎?不如先收互楚之齊者,楚之齊者先務以楚合于齊,則楚必即秦矣。以強秦而有晉、楚,則燕、趙不敢不聽,是齊孤矣。向請為公說秦王。」P.1029(卷二十八·韓三) 韓氏逐向晉于周 韓氏逐向晉于周,周成恢為之謂魏王曰:「周必寬而反之,王何不為之先言,是王有向晉于周也。」魏曰:「諾。」成恢因為謂韓王曰:「逐向晉者韓也,而還之者魏也,豈如道韓反之哉!是魏有向晉于周,而韓王失之也。」韓王曰:「善。」亦因請復之。P.1030(卷二十八·韓三) 張登請費紲 張登請費紲,曰:「請令公子年謂韓王曰:『費紲,西周讎之,東周寶之。此其家萬金,王何不召之,以為三川之守。是紲以三川與西周戒也,必盡其家以事王。西周惡之,必效先王之器以止王。』韓王必為之。西周聞之,必解子之罪,以解子之事。」P.1031(卷二十八·韓三) 安邑之御史死 安邑之御史死,其次恐不得也。輸人我之謂安令曰:「公孫綦為人請御史于王,王曰:『彼固有次乎?吾難敗其法。』」因遽置之。P.1032(卷二十八·韓三) 魏為九里之盟 魏王為九里之盟,且復天子。房喜謂韓王曰:「勿聽之也,大國惡有天子,而小國利之。王與大國弗聽,魏安能與小國立之。」P.1033(卷二十八·韓三) 建信君輕韓熙 建信君輕韓熙,趙敖為謂建信侯曰:「國形有之而存,無之而亡者,魏也。不可無而從者,韓也。今君之輕韓熙者,交善楚、魏也。秦見君之交反善于楚、魏也,其收韓必重矣。從則韓輕,橫則韓重,則無從輕矣。秦出兵于三川,則南圍鄢,蔡、邵之道不通矣。魏急,其救趙必緩矣。秦舉兵破邯鄲,趙必亡矣。故君收韓,可以無??。」P.1034(卷二十八·韓三) 段產謂新城君 段產謂新城君曰:「夫宵行者能無為奸,而不能令狗無吠己。今臣處郎中,能無議君于王,而不能令人毋議臣于君。愿君察之也。」P.1035(卷二十八·韓三) 段干越人謂新城君 段干越人謂新城君曰:「王良之弟子駕,云取千里馬,遇造父之弟子。造父之弟子曰:『馬不千里。』王良弟子曰:『馬千里之馬也;服,千里之服也。而不能取千里,何也?』曰:「子??牽長。故屋牽于事,萬分之一也,而難行千里之行。『今臣雖不肖,于秦亦萬分之一也,而相國見臣,不釋塞者,是??牽長也。」P.1036(卷二十八·韓三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8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8) 《戰國策》卷二十九·燕一 蘇秦將為從北說燕文侯 蘇秦將為從,北說燕文侯曰:「燕東有朝鮮、遼東,北有林胡、樓煩,西有云中、九原,南有呼沱、易水。地方二千餘里,帶甲數十萬,車七百乘,騎六千匹,粟支十年。南有碣石、雁門之饒,北有棗粟之利,民雖不由田作,棗栗之實,足食與民矣。此所謂天府也。夫安樂無事,不見覆軍殺將之憂,無無過燕矣。大王知其所以然乎?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兵者,以趙之為蔽于南也。秦、趙五戰,秦再勝而趙三勝。秦、趙相弊,而王以全燕制其後,此燕之所以不犯難也。且夫秦之攻燕也,逾云中、九原,過代、上穀,彌地踵道數千里,雖得燕城,秦計固不能守也。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。今趙之攻燕也,發興號令,不至十日,而數十萬之中,軍于東垣矣。度呼沱,涉易水,不至四五日,距國都矣。故曰,秦之攻燕也,戰于千里之外;趙之攻燕也,戰于百里之內。夫不憂百里之患,而重千里之外,計無過于此者。是故愿大王與趙從秦,天下為一,則國必無患矣。」P.1039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王曰:「寡人國小,西迫強秦,南近齊、趙。齊、趙,強國也,今主君幸教詔之,合從以安燕,敬以國從。」于是赍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。P.1041(卷二十九·燕一) 奉陽君李兌甚不取于蘇秦 奉陽君李兌甚不取于蘇秦。蘇秦在燕,李兌因為蘇秦謂奉陽君曰:「齊、燕離則趙、重,齊燕合則趙安輕。今君之齊,非趙之利也。臣竊為君不取也。」P.1041(卷二十九·燕一) 奉陽君曰:「何吾合燕于齊?」對曰:「夫制于燕者蘇子也。而燕弱國也,東不如齊,西不如趙,豈能東無齊、西無趙哉?而君甚不善蘇秦,蘇秦能抱弱燕而孤于天下哉?是驅燕而使合于齊也。且燕亡國之餘也,其以權立,以重外,以事貴。故為君計,善蘇秦則取,不善亦取之,以疑燕、齊。燕齊疑,則趙重矣。齊王疑蘇秦,則君多資。」奉仰望君曰:「善。」難了時使與蘇秦結交。P.1042(卷二十九·燕一) 權之難燕再戰不勝 權之難,燕再戰不勝,趙弗救。噲子謂文公曰:「不如以地請合于齊,趙必救我。若不吾救,不得不事。」文公曰:「善。」令郭任以地請講于齊。趙聞之,遂出兵救燕。P.1044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文公時 燕文公時,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。文公卒,易王立。齊宣王因燕喪攻之,取十城。P.1044(卷二十九·燕一) 武安君蘇秦為燕說齊王,再拜而賀,因仰而吊。齊王桉戈而卻,曰:「此一何慶吊相隨之速也?」P.1045(卷二十九·燕一) 對曰:「聖人之制事也,轉禍而為福,因敗而為功。故桓公負婦人而名益尊,韓相獻開罪而交愈固,此皆轉禍而為福,因敗而為功者也。王能聽臣,莫如歸燕之十城,卑辭以謝秦。秦知王以己之故歸燕城也,秦必德王。燕無故而得十城,燕亦德王。是棄強仇而立厚交也。且夫燕、秦之僅事齊,則大王號令天下皆從。是王以虛辭附秦,而以十城取天下也。此霸王之業矣。所謂轉禍為福,因敗成功者也。」P.1045(卷二十九·燕一) 人有惡蘇秦于燕王者 人有惡蘇秦于燕王者,曰:「武安君,天下不信人也。王以萬乘下之,尊之于廷,示天下與小人群也。」武安君從齊來,而燕王不館也。謂燕王曰:「臣東周之鄙人也,見足下身無咫尺之功,而足下迎臣于郊,顯臣于廷。今臣為足下使,利得十城,功存危燕,足下不聽臣者,人必有言臣不信,傷臣于王者。臣之不仙,是足下之福也。使臣信如尾生,廉如伯夷,孝如曾參,三者天下之高性,而以事足下,不可乎?」燕王曰:「可。」曰:「有此,臣亦不事足下矣。」P.1047(卷二十九·燕一) 蘇秦曰:「且夫孝如曾參,義不離秦一夕宿于外,足下安得使之之齊?廉如伯夷,不取素??,污武王之義而不臣焉,辭孤竹之君,餓而死于首陽之山。廉如此者,何肯步行數千里,而事弱燕之危主乎?信如尾生,期而不來臨,抱梁柱而死。信至如此,何肯楊燕、秦之威于齊而取大功乎哉?且夫信行者,所以自為也,非所以為人也,皆自覆之術,非進取之道也。且夫三王代興,惡霸迭盛,皆不自覆也。君以自覆為可乎?則齊不益于營丘,足下不逾楚境,不窺于邊城之外。且臣有老母于周,離老母而事足下,去自覆之術,而謀進取之道,臣之趣固不與足下合者。足下皆自覆之君也,仆者進取之臣也,所謂以忠信得罪于君者也。」P.1047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王曰:「夫忠信,又何罪之有也?」對曰:「足下不知也。臣鄰家有遠為吏者,其妻私人。其夫且歸,其私之者憂之。其犧曰:『公勿憂也,吾已為藥酒以待之矣。』後二日,夫至。妻使妾奉??酒進之,妾知其藥酒也,進之則殺主父,言之則逐主母,乃陽僵棄酒。主父大怒而笞之。故妾一僵而其酒,上以活主父,下以存主母也。忠至如此,然不免于笞,此以忠信得罪者也。臣之事,適不幸而有類妾之棄酒也。且臣之事足下,亢義益國,今乃得罪,臣恐天下後事足下者,莫敢自必也。且臣之說齊,曾不欺之也。使之說齊者,莫如臣之言也,雖堯、舜之智,不敢取也。」P.1049(卷二十九·燕一) 張儀為秦破從連橫謂燕王 張儀為秦破從連橫,謂燕王曰:「大王之所親,莫如趙。昔趙王以其姊為代王妻,欲并代,約與代王遇于句注之塞。乃令工人作為金斗,長其尾,令之可以擊人。與代王飲,而陰告廚人曰:『即酒酣樂,進熱啜,即因反鬭擊之。』于是酒酣樂進取熱啜。廚人進斟羹,因反鬭而擊之,代王腦涂地。其姊聞之,摩笄自自刺也。故至今有摩笄之山,天下莫不聞。P.1050(卷二十九·燕一) 「夫趙王之狼戾無親,大王之所明見知也。且以趙王為可親邪?趙興兵而攻燕,再圍燕都而劫大王,大王割十城乃卻以謝。今趙王已人朝澠池,效河間以事秦。大王不事秦,秦下甲云中、九原,驅趙而攻燕,則易水、長城非王之有也。且今說趙之于秦,猶郡縣也。不敢妄興師以征伐。今大王事秦,秦王必喜,而趙不敢妄動矣。是西有強秦之援,而南無齊、趙之患,是故愿大王之熟計之也。」P.1052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王曰:「寡人蠻夷辟處,雖大男子,裁如嬰兒,言不足以求正,謀不足以決事。今大客幸而教之,請奉社稷西面而事秦,獻常山之尾五城。」P.1052(卷二十九·燕一) 宮他為燕使魏 宮他為燕使魏,魏不聽,留之數月。客謂魏王曰:「不聽燕使何也?」曰:「以其亂也。」對曰:「湯之伐桀,欲其亂也。故大亂者克得其地,小亂者可得其寶。今燕客之言曰:『事茍可聽,雖盡寶、地,猶微之也。』王何為不見?」魏說,因見燕客而遣之。P.1053(卷二十九·燕一) 蘇秦死其弟蘇代欲繼之 蘇秦死,其弟蘇代欲繼之,乃北見燕王噲曰:「臣東周之鄙人也,竊聞王義甚高甚順,鄙人不敏,竊釋鋤耨而干大王。至于邯鄲,所聞于邯鄲者,又高于所聞東周。臣竊負其志,乃至燕廷,觀王之群臣下吏,大王天下之明主也。」P.1054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子之所謂天下之明主者,何如者也?」對曰:「臣聞之,明主者務聞其過,不欲聞其善。臣請謁王之過。夫齊、趙者,王之仇讎也;楚、魏者,王之援國也。今王奉仇讎以伐援國,非所以利燕也。王自慮此則計過。無以諫之,非忠臣也。」王曰:「寡人之于齊、趙也,非所敢欲伐也。」P.1054(卷二十九·燕一) 曰:「夫無謀人之心,而令人疑之,殆;有謀人之心,而令人知之,拙;謀未發而聞于外,則危。今臣聞王局處不安,食飲不甘,思念報齊,身自削甲扎,曰有大數矣,妻自組甲??,曰有大數矣,有之乎?」P.1055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子聞之,寡人不敢隱也。我有深怨積怒于齊,而欲報之二年矣。齊者,我讎國也,故寡人之所于伐也。直患國弊,力不足矣。子能以燕敵齊,則寡人奉國而委之于子矣。」P.1055(卷二十九·燕一) 對曰:「凡天下之戰國七,而燕處弱焉;獨戰則不能,有所附則無不重。南附楚則楚重,西附秦則秦重,中附韓、魏則韓、魏重。茍所附之國重,此必使王重矣。今夫齊王,長主也,而自用也。南攻楚五年,畜積散。西困于秦三年,民憔瘁,士罷弊。北與燕戰,覆三軍,獲二將,而又以其餘兵南面而舉五千乘之勁宋,而包十二諸侯。此其君之欲得也,其民力竭也,安敢取哉?且臣聞之數戰則民勞,久師則兵弊。」P.1056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吾聞之齊有清濟濁河,可以為固;有長城、鉅防足以為塞。誠有之乎?」對曰:「天時不與,雖有清濟、濁河,何足以為固?民力窮弊,雖有長城鉅防,何足以為塞?且異日也,濟西不役,所以備趙也;河北不師,所以備燕也。今濟西、河北,盡以下降矣,封內弊矣。夫驕主必不好計,而亡國之臣貪于財。王誠毋愛寵子、母弟以為質,寶珠玉帛以事其左右,彼且德燕而輕亡宋,則齊可亡已。」P.1057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吾終以子受命于天矣?」曰:「內寇不與,五敵不可距。王自治其外,臣自報其內,此乃亡之之勢也。」P.1058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王噲既立 燕王噲既立,蘇秦死于齊。蘇秦之在燕也,與其相子之為患難,而蘇代與子之交。及蘇秦死,而齊宣王復用蘇代。P.1058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噲三年,與楚、三晉攻秦,不勝而還。子之相燕,貴重主斷。蘇代為齊使于燕,燕王問之曰:「齊宣王何如?」對曰:「必不霸。」燕王曰:「何也?」對曰:「不信其臣。」蘇代欲以濟燕王以厚任子之也。于是燕王大信子之。子之因遣蘇代百金,聽其所使。P.1059(卷二十九·燕一) 鹿毛壽謂燕王曰:「不如以國讓子之。人謂堯賢者,以其讓天下于許由,由必不受,有讓天下之名,實不失天下。今王以國讓相子之。子之必不敢受,是王與堯同行也。」燕王因舉國屬子之,子之大重。P.1059(卷二十九·燕一) 或曰:「禹授益而以啟為吏,及老,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,傳之益也。啟與支黨委公益而奪之天下,是禹名傳天下于益,其實令啟自取之。今王言屬國子之,而吏無非太子人者,是名屬子之,而太子用事。」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而效之子之。子之南面行王事,而噲老不聽政,顧為臣,國事皆決子之。P.1059(卷二十九·燕一) 子之三年,燕國大亂,百姓恫怨,將軍市被、太子平謀,將攻子之。儲子謂齊宣王:「因而仆之,破燕必矣。」王因令人謂太子平曰:「寡人聞太子之義,將廢私而立公,飭君臣之義,正父子之位,寡人之國小,不足先後。雖然,則唯太子所以令之。」P.1060(卷二十九·燕一) 太子因數黨聚眾,將軍市被圍公宮,攻子之,不克;將軍市被及百姓乃反攻太子平。將軍市被死已殉,國構難數月,死者數萬眾,燕人恫怨,百姓離意。P.1060(卷二十九·燕一) 孟軻謂齊宣王曰:「今伐燕,此文、武之時,不可失也。」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,以因北地之眾以伐燕。士卒不戰,城門不閉,燕王噲死。齊大勝燕,子之亡。二年,燕人立公子平,是為燕昭王。P.1061(卷二十九·燕一) 初蘇秦弟厲因燕自子而求見齊王 初,蘇秦弟厲因燕自子而求見齊王。齊王怨蘇秦,欲囚厲,燕自子為謝乃已,遂曰:「齊王其伯也乎?」曰:「不能。」曰:「何也?」曰:「不信其臣。」于是燕王專任子之,已而讓謂燕大亂。齊伐燕,殺王噲、子之。燕立昭王。而蘇代、厲遂不敢入燕,皆終歸齊,齊善待之。P.1063(卷二十九·燕一) 蘇代過魏,魏為燕執代。齊使人謂魏王曰:「齊請以宋封涇陽君,秦不受。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,不信齊王與蘇子也。今齊、魏不和,如此其甚,則齊不欺秦。秦信齊,齊、秦合,涇陽君有宋地,非魏之利也。故王不如東蘇子,秦必疑而不信蘇子矣。齊、秦不和,天下無變,伐齊之形成矣。」于是出蘇代之宋,宋善待之。P.1063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 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,卑身厚幣,以招賢者,欲將以報讎。故往見郭隈先生曰:「齊因孤國之亂,而襲破燕。孤極知燕小力少,不足以報。然得賢士與共國,以雪先王之恥,孤之愿也。敢問以國報讎者奈何?」P.1064(卷二十九·燕一) 郭隈先生對曰:「帝者與師處,王者與友處,霸者與臣處,亡國與役處。詘指而事者,北面而受學,則百己者至。先趨而後息,先問而後嘿,則什己者至。人趨己趨,則若己者至。馮幾據杖,眄視指使,則廝役之人至。若恣睢奮擊,??籍叱哆咄,則徒隸之人至矣。此古服道致士之法也。王誠博選國中之賢者,而朝其門下,天下聞王朝其賢臣,天下之士必趨于燕矣。」P.1064(卷二十九·燕一) 昭王曰:「寡人將誰朝而可?」郭隈先生曰:「臣聞古之君人,有以千金求千里馬者,三年不能得。涓人言于君曰:『請求之。』君遣之。三月得千里馬,馬已死。買其首五百金,反以報君。君大怒曰:『所求者生馬,安事死馬而捐五百金?』涓人對曰:『死馬且買之五百金,況生馬乎?天下必以王為能市馬,馬今至矣。』于是不能期年,千里之馬至者三。今王誠欲致士,先從隈始;隈且見事,況賢于隈者乎?豈遠千里哉?」P.1065(卷二十九·燕一) 于是昭王為隈筑宮而師之。樂毅自魏往,鄒衍自齊往,劇辛自趙往,士爭湊燕。燕王吊死問生,與百姓同其甘苦。十二八年,燕國殷富,士卒樂佚輕戰。于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,與秦、楚、三晉合謀以伐齊。齊兵敗,閔王出走于外。燕兵獨追北入至臨淄,盡取齊寶,燒其宮室宗廟。齊城之不下者,唯獨莒、即墨。P.1065(卷二十九·燕一) 齊伐宋宋急 齊伐宋,宋急。蘇代乃遺燕昭王書曰:「夫列在萬乘,而寄質于齊,名卑而權輕。秦、齊助之伐宋,民勞而實費。破宋,殘楚淮北,肥大齊,讎強國,國弱也。此三者,皆國之大敗也,而足下行之,將欲以除害取信于齊也。而齊未加信于足下,而忌燕也愈甚矣。然則足下之事齊也,失所為矣。夫民勞而實費,又無尺寸之功,破宋肥讎,而世負其禍矣。足下以宋加淮北,強萬乘之國也,而齊并之,是益一齊也。北夷方七百里,加之以魯、衛,此所謂強萬乘之國也,而齊并之,是益二齊也。夫一齊之強,而燕猶不能支也,今乃以三齊臨燕,其禍必大矣。P.1066(卷二十九·燕一) 「雖然,臣聞知者之舉事也,轉禍而為福,因敗而成功者也。齊人紫敗素也,而賈十倍。越王勾踐棲于會稽,而後殘吳霸天下。此皆轉禍而為福,因敗而為功者也。今王若欲轉禍而為福,因敗而為功乎?則莫如遙伯齊而厚尊之,使使盟于周室,盡焚天下之秦符,約曰:『夫上計破秦,其次長賓之秦。』秦挾賓客以待破,秦王必患之。秦五世以結諸侯,今為齊下;秦王之志,茍得窮齊,不憚以一國都為功。然而王何不使布衣之人,以窮齊之說說秦,謂秦王曰:『燕、趙破宋肥齊尊齊而為之下者,燕、趙非利之也,弗利而勢為之者,何也?以不信秦王也。今王何不使可以信者接收燕、趙。今涇陽君若高陵君先于燕、趙,秦有變,因以為質,則燕、趙信秦矣。秦為西帝,趙為中帝,燕為北帝,立為三帝而以令諸侯。韓、魏不聽,則秦伐之。齊不聽,則燕、趙伐之。天下孰敢不聽?天下服聽,因驅韓、魏以攻齊,曰愁反宋地,而歸楚之淮北。夫反宋地,歸楚之淮北,燕、趙之所同利也。并立三帝,燕、趙之所同愿也。夫實得所利,名得所愿,則燕、趙之棄齊也,猶釋弊??。今王之不收燕、趙,則齊伯必成矣。諸侯戴齊,而王獨弗從也,是國伐也。諸侯戴齊,而王從之,是名卑也。王不受燕、趙,名卑而國危;王收燕、趙,名尊而國寧。夫去尊寧而就卑危,知者不為也。』秦王聞若說也,必如刺心然,則王何不務使知士以若此言說秦?秦伐齊必矣。夫取秦穆交也;伐齊,正利也。尊上交,務正利,聖王之事也。」P.1069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昭王善其書,曰:「先人嘗有德蘇氏,子之之亂,而蘇氏去燕。燕欲報仇于齊,非蘇氏莫可。」乃召蘇氏,復善待之。與謀伐齊,竟破齊,閔王出走。P.1070(卷二十九·燕一) 蘇代謂燕昭王 蘇代謂燕昭王曰:「今有人于此,孝若曾參、孝己,信如尾生高,廉如鮑焦、史??,兼此三行以事王,奚如?」王曰:「如是足矣。」對曰:「足下以為足,則臣不事足下矣。臣且處無為之事,歸耕乎周之上地,耕而食之,置而衣之。」王曰:「何故也?」對曰:「孝如曾參、孝己,則不過養其親其。信如尾生高,則不過不欺人耳。廉如鮑焦、史??,則不過不竊人之財十。今臣為進取者也。臣以為廉不與身俱達,義不與生俱立。仁義者,自完之道也,非進取之術也。」P.1071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自憂不足乎?」對曰:「以自憂為足,則秦不出崤塞,齊不出營丘,楚不出疏章。三王代位,五伯改政,皆以不自憂故也。若自憂而足,則亦之周負籠而且,何為煩大王之廷耶?昔者楚取章武,諸侯北面而朝。秦取西山,諸侯西面而朝。曩者使燕毋去周室之上,則諸侯不為別馬而朝矣。臣聞之,善為事者,先量其國之大小,而揆其兵之強弱,故功可成,而名可立也。不能為事者,不先量其國之大小,不揆其兵之強弱,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。今王有東鄉伐齊之心,而愚臣知之。」P.1072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子何以知之?」對曰:「矜戟砥劍,登丘東鄉而嘆,是以愚臣知之。今夫烏獲舉千鈞之重,行年八十,而求扶持。故齊雖強國也,西勞于宋,南罷于楚,則齊軍可敗,而河間可取。」P.1073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王曰:「善。吾請拜子為上卿,奉子車百乘,子以此為寡人東游于齊,何如?」對曰:「足下以愛之故與,則何不與愛子與諸舅、叔父、負床之孫,不得,而乃以與無能之臣,何也?王之論臣,何如人哉?今臣之所以事足下者,忠信也,恐以忠信之故,見罪于左右。」P.1073(卷二十九·燕一) 王曰:「安有為人臣盡其力,竭其能,而得罪者乎?」對曰:「臣請為王譬。昔周之上地嘗有之。其丈夫官三年不歸,其妻愛人。其所愛者曰:『子之丈夫來,則且奈何乎?』其妻曰:『勿憂也,吾已為藥酒而待其來矣。』已而其丈夫果來,于是因令其妾酌藥酒而進之。其妾知之,半道而立。慮曰:『吾以此飲吾主父,則殺吾主父;以此事告吾主父,則逐吾主母、使查吾父、逐吾主母者,寧佯躓而覆之。』于是因佯僵而仆之。其妻曰:『為子遠行來之,故為美酒,今妾奉而仆之。』其丈夫不知,縛其妾而笞之。故妾所以笞者,忠信也。今臣為足下使于齊,恐忠信不諭于左右也。臣聞之曰:萬乘之主,不制于人臣。十乘之家,不制于眾人。匹夫徒步之士,不制于妻妾。而又況于當世之賢主乎?臣請行矣,愿足下之無制于群臣也。」P.1074(卷二十九·燕一) 燕王謂蘇代 燕王謂蘇代曰:「寡人甚不喜誕者言也。」蘇代對曰:「周地賤媒,為其兩譽也。之男家曰『女美,之女家曰『男富。』然而周之俗,不自為取妻。且夫處女無媒,老且不嫁;舍媒而自,弊而不售。順而無敗,售而不弊者,唯媒而已矣。且事非權不立,非勢不成。夫使人坐受成事者,唯誕者耳。」王曰:「善矣。」P.1074(卷二十九·燕一) 《戰國策》卷三十·燕二 秦召燕王 秦召燕王,燕王欲往。蘇代約燕王曰:「楚得枳二國亡,齊得宋而國亡,齊、楚不得以有枳、宋事秦者,何也?是則有功者,秦之深讎也。秦取天下,非行義也,暴也。P.1077(卷三十·燕二) 「秦之行暴于天下,正告楚曰:『蜀地之甲,輕舟浮于汶,乘夏水而下江,五日而至郢。漢中之甲,乘舟出于巴,乘夏水而下漢,四日而至五渚。寡人積甲宛,東下隨,知者不及謀,勇者不及怒,寡人若射隼矣。王乃待天下之攻函穀,不亦遠乎?』楚王為是之故,十七年事秦。P.1078(卷三十·燕二) 「秦正告韓曰:『我起乎少曲,一日而斷太行。我起乎宜陽而觸平陽,二日而莫不盡繇。我離兩周而觸鄭,五日而國舉。』韓氏為宜然,故事秦。P.1078(卷三十·燕二) 「秦正告魏曰:『我舉安邑,塞女戟,韓氏太原卷。我下枳,道南陽、封、冀,包兩周,乘夏水,浮輕舟,強弩在前,??戈在後,決榮口,魏無大梁;決白馬之口,魏無濟陽;決宿胥之口,魏無虛、頓丘。陸攻則擊河內,水攻則滅大梁。』魏氏以為然,故事秦。P.1078(卷三十·燕二) 「秦欲攻安邑,恐齊救之,則以宋委于齊,曰:『宋王無道,為木人以寫寡人,射其面,寡人地絕兵遠不能攻也,王茍能破宋有之,寡人如自得之。』已得那邑,塞女戟,因以破宋為齊罪。P.1080(卷三十·燕二) 「秦欲攻齊,恐天下救之,則以棄委于天下曰:『齊王四與寡人約,四欺寡人,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。有齊無秦,無齊有秦,必伐之,必亡之!』已得宜陽、少曲,致藺、石,因以破齊為天下罪。P.1081(卷三十·燕二) 「秦欲攻魏重楚,則以南陽委于楚曰:「寡人國與韓且絕矣!殘均陵,塞??隘,茍利于楚,寡人若自有之。『魏棄與國而合于秦,因以塞??隘為楚罪。P.1081(卷三十·燕二) 「兵困于林中,重燕、趙,以膠東委于衍,以濟西委于趙。趙得講于魏,至公子延,因犀首屬行而攻趙。兵傷于離石,遇敗于馬陵,而重魏則以葉、蔡委于魏。已得講于趙,則劫魏,魏不為割。困則使太后、穰侯為和,嬴則兼欺舅與母。適燕者曰:『以膠東。』適趙者曰:『以濟西。』適魏者曰:『以葉、蔡。』適楚者曰:『以塞??隘。』適齊者曰:「以宋。『此必令其言如循環,用兵如刺蜚繡,母不能制,舅不能約。龍賈之戰,岸門之戰,封陸之戰,高商之戰,趙莊之戰,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。今其生者,皆死秦之孤也。西河之外、上雒之地、三川,晉國之禍,三晉之半。秦禍如此其大,而燕、趙之秦者,皆以爭事秦說其主,此臣之所大患。」P.1082(卷三十·燕二) 燕昭王不行,蘇代復重于燕。燕反約諸侯從親,如蘇秦時,或從或不,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。代、厲皆以壽死,名顯諸侯。P.1084(卷三十·燕二) 蘇代為奉陽君說燕于趙以伐齊 蘇代為奉陽君說燕于趙以伐齊,奉陽君不聽。乃入齊惡趙,令齊絕于趙。齊已絕于趙,因之燕,謂昭王曰:「韓為謂臣曰:『人告奉陽君曰:使齊不信趙者,蘇子也;今齊王召蜀子使不伐宋,蘇子也;與齊王謀道取秦以謀趙者,蘇子也;令齊守趙之質子以甲者,又蘇子也。請告子以請齊,果以守趙之質子以甲,吾必守子以甲。』其言惡矣。雖然,王勿患也。臣故知入齊之有趙累也。出為之出成所欲,臣死而齊大惡于趙,臣猶生也令齊、趙絕,可大紛已。持臣非張孟談也,使臣也如張孟談也齊、趙必有為智伯者矣。P.1085(卷三十·燕二) 「奉陽君告朱??與趙足曰:『齊王使共王曰令說曰,必不反韓珉,今召之矣。必不任蘇子以事,今封而相之。令不合燕,今以燕為上交。吾所恃者順也,今其言變有甚于其父,順始與蘇子為讎。見之知無厲,今賢之兩之,已矣,吾無齊矣!』P.1087(卷三十·燕二) 「奉陽君之怒甚矣。如齊王王之不信趙,而小人奉陽君也,因是而倍之。不以今時大紛之,解而復合,則後不可奈何也。故齊、趙之合茍可循也,死不足以為臣患;逃不足以為臣恥;為諸侯不足以為臣榮;被髪自漆為厲,不足以為臣辱。然而臣有患也,臣死而齊、趙不循,惡交分于臣也,而後相效,是臣之患也。若臣死而必相攻也,臣必勉之而求夕焉。堯、舜『賢而死,禹、湯之知而死,孟賁之勇而死,烏獲之力而死,生之物固有不死者乎?在必然之物以成所欲,王何疑焉?P.1088(卷三十·燕二) 「臣以為不若逃而去之。臣以韓、魏循自齊,而為之取秦,深結趙蟀勁之。如是則近于相攻。臣雖為之累燕,奉陽君告朱??曰:『蘇子怒于燕王之不以吾故,弗予相,又不予卿也,殆無燕矣。』其疑至于此,故臣雖為之不累燕,又不欲王。伊尹再逃湯而之桀,再逃桀而之湯,果與鳴條之戰,而以湯為天子。伍子胥逃楚而之吳,果與伯舉之戰,而報其父之讎。今臣逃而紛齊、趙,始可著于春秋。且舉大事者,孰不逃?桓公之難,管仲逃于魯;陽虎之難,孔子逃于衛;張儀逃于楚,白逃于秦;望諸相中山也使趙,趙劫之求地,望諸攻關而出逃;外孫之難,薛公釋戴逃出于關,三晉稱以為士。故舉大事,逃不足以為辱矣。」P.1090(卷三十·燕二) 蘇代為燕說齊 蘇代為燕說齊,未見齊王,先說淳于髡曰:「人有賣駿馬者,比三旦立市,人莫之知。往見伯樂曰:『臣有駿馬,欲賣之,比三旦立于市,人莫與言,愿子還而視之,去而顧之,臣請獻一朝之賈。』伯樂乃還而視之,去而顧之,一旦而馬價十倍。今臣欲以駿馬見于王,莫為臣先後者,足下有意為臣伯樂乎?臣請獻白璧一雙,黃金萬鎰,以為馬食。」淳于髡曰:「謹聞命矣。」入言之王而見之,齊王大說蘇子。P.1092(卷三十·燕二) 蘇代自齊使人謂燕昭王 蘇代自齊使人謂燕昭王曰:「臣聞離齊趙,齊、趙已孤矣,王何不出兵以攻齊?臣請王弱之。」燕乃伐齊攻晉。P.1093(卷三十·燕二) 令人謂閔王曰:「燕之攻齊也,欲以復振古地也。燕兵在晉貳進,則是兵弱而計疑也。王何不令蘇子將而應燕乎?夫以蘇子之賢,將而應弱燕,燕破必矣。燕破則趙不敢不聽,是王破燕而服趙也。」閔王曰:「善。」乃謂蘇子曰:「燕兵在晉,今寡人發兵應之,愿子為寡人為之將。」對曰:「臣之于兵,何足以當之,王其改舉。王使臣也,是敗王之兵,而以臣遺燕也。戰不勝,不可振也。」王曰:「行寡人知子矣。」P.1093(卷三十·燕二) 蘇子遂將,而與燕人戰于晉下,齊軍敗。燕得甲首二萬人。蘇子收其餘兵,以守陽城,而報于閔王曰:「王過舉,令臣應燕。今軍敗亡二萬人,臣有斧質之罪,請自歸于吏以戮。」閔王曰:「此寡人之過也,子無以為罪。」P.1984(卷三十·燕二) 明日又使燕攻陽城及貍。又使人謂閔王曰:「日者齊不勝于晉下,此非兵之過,齊不幸而燕有天幸也。今燕又攻陽城及貍,是以天幸自為功也。王復使蘇子應之,蘇子先敗王之兵,其後必務以勝報王矣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身使蘇子,蘇子固辭,王不聽。遂將以與燕戰于陽城。燕人大勝得首三萬。齊君臣不親,百姓離心。燕因使樂毅大起兵伐齊,破之。P.1094(卷三十·燕二) 蘇代自齊獻書于燕王 蘇代自齊獻書于燕王曰:「臣之行也,固知將有口事,故獻御書而行,曰:『臣貴于齊,燕大夫將不信臣;臣賤,將輕臣;臣用,將多望于臣;齊有不善,將歸罪于臣;天下不攻齊,將曰善為齊謀;天下攻齊,將與齊兼??臣。臣之所重處重卯也。』王謂臣曰:「吾必不聽眾口與讒言,吾信汝也,猶????者也。上可以得用于齊,次可以得信于下,茍無死,女無不為也,以女自信可也。『與之言曰:『去燕之齊可也,期于成事而已。』臣受令以任齊,及五年。齊數出兵,未嘗謀燕。齊、趙之交,一合一離,燕王不與齊謀趙,則與趙謀齊。齊之信燕也,至于虛北地行其兵。今王信田伐與參、去疾之言,且攻齊,使齊犬馬??而不言燕。今王又使慶令臣曰:『吾欲用所善。』王茍欲用之,則臣請為王事之。王欲??臣??任所善,則臣請歸??事。臣茍得見,則盈愿。」P.1095(卷三十·燕二) 陳翠合齊燕 陳翠合齊、燕,將令燕王之弟為質于齊,燕王許諾。太后聞之大怒曰:「陳公不能為人之國,亦則已矣,焉有離人子母者,老婦欲得志焉。」P.1098(卷三十·燕二) 陳翠欲見太后,王曰:「太后方怒子,子其待之。」陳翠曰:「無害也。」遂人見太后曰:「何??也?」太后曰:「賴得先王雁鶩之餘食,不宜??。??者,憂公子之且為質于齊也。」P.1098(卷三十·燕二) 陳翠曰:「人主之愛子也,不如布衣之甚也。非徒不愛子也,又不愛丈夫子獨甚。」太后曰:「何也?」對曰:「太后嫁女諸侯,奉以千金,赍地百里,以為人之終也。今王愿封公子,百官持職,群臣效忠,曰:『公子無功不當封。』今王之以公子為質也,且以為公子功而封之也。太后弗聽,臣是以知人主之不愛丈夫子獨甚也。且太后與王幸而在,故公子貴,太后千秋之後王棄國家,而太子即位,公子賤于布衣。故非及太后于王封公子,則公子終身不封矣!」P.1099(卷三十·燕二) 太后曰:「老婦不知長者之計。」乃命公子束車制衣為行具。P.1099(卷三十·燕二) 燕昭王且與天下伐齊 燕昭王且與天下伐齊,而有齊人仕于燕者,昭王召而謂之曰:「寡人且與天下伐齊,旦暮出令矣。子必爭之,爭之而不聽,子因去而之齊。寡人有時復合和也,且以因子而事齊。」當此之時也,燕、齊不兩立,然而常獨欲有復收之之志若此也。P.1100(卷三十·燕二) 燕饑趙將伐之 燕饑,趙將伐之。楚使將軍之燕,過魏,見趙恢。趙恢曰:「使除患無至,易于救患。伍子胥、宮之奇不用,燭之武、張孟談受大賞。是故謀這皆從事于除患之道,而先使除患無至者。今予以百金送公也,不如以言。公聽吾言而說趙王曰:『昔者吳伐齊,為其饑也,伐齊未必勝也,而弱越乘其弊以霸。今王之伐燕也,亦為其饑也,伐之未必勝,而強秦將以兵承王之西,是使弱趙居強吳之處,而使強秦處弱越之所以霸也。愿王之熟計之也。』」P.1101(卷三十·燕二) 昌國君樂毅為燕昭王合五國之兵而攻齊 昌固君樂毅為燕昭王合五國之兵而攻齊,下七十餘城,盡郡縣之以屬燕。三城未下,而燕昭王死。惠王即位,用齊人反間,疑樂毅,而使騎劫代之將。樂毅奔赴趙,趙封以為望諸君。齊田單欺詐騎劫,卒敗燕軍,復收下七十城以復齊。燕王悔,懼趙用樂毅承燕之弊以伐燕。P.1102(卷三十·燕二) 燕王乃使人讓樂毅,且謝之曰:「先生舉國而委將軍,將軍為燕破齊,報先王之讎,天下莫不振動,寡人豈敢一日而忘將軍之功哉!會先王棄群臣,寡人新即位,左右誤寡人。寡人之使騎劫代將軍者,為將軍久暴露于外,故召將軍且休計事。將軍過聽,以與寡人有隙,遂捐燕而歸趙。將軍自為計則可矣,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?」P.1103(卷三十·燕二) 望諸君乃使人獻書報燕王曰:「臣不佞,不能奉承先王之教,以順左右之心,恐抵斧質之罪,以傷先王之明,而又害于足下之義,故循逃奔趙。自負以不肖之罪,故不敢為辭說。今王使使者數之罪,臣恐侍御者之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,而又不白于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,故敢以書對。P.1103(卷三十·燕二) 「臣聞賢聖之君,不以祿私其親,功多者授之;不以官隨其愛,能當者處之。故察能而授官者,成功之君也;論行而結交者,立名之士也。臣以所學者觀之,先王之舉錯,有高世之新,故假節于魏王,而以身得察于燕。先王過舉,擢之乎賓客之中,而離之乎群臣之上,不謀于父兄,而使臣為亞卿。臣自以為奉令承教,可以幸無罪矣,故受命而不辭。P.1104(卷三十·燕二) 「先王命之曰:『我有積怨深怒于齊,不量輕弱,而欲以齊為事。』臣對曰:『夫齊霸國之餘教也,而驟勝之遺事也,閑于兵甲,習于戰攻。王若欲攻之,則必舉天下而圖之。舉天下而圖之,莫徑于結趙矣。區又淮北、宋地,楚、魏之所同愿也。趙若許,約楚、魏,宋盡力,四國攻之,齊可大破也。』先王曰:『善。』臣乃口受令,具符節,南使臣于趙。顧反命,起兵隨而攻齊。以天之道,先王之靈,河北之地,隨先王舉而有之于濟上。濟上之軍奉令擊齊,大勝之。輕卒銳兵,長驅至國。齊王逃遁走莒,僅以深免。珠玉財寶,車甲珍器,盡收入燕。大呂陳于也英,故鼎反于歷室,齊器設于寧臺。薊丘之植,植于汶皇。自五伯以來,功未有及先王者也。先王以為愜其志,以臣為不頓命,故裂地而封之,使之得比乎小國諸侯。臣不佞,自以為奉令承教,可以幸無罪矣,故受命而弗辭。P.1105(卷三十·燕二)「臣聞賢明之君,功立而不廢,故著于《春秋》蚤知之士,名成而不毀,故長官于後世。若先王之報愿雪恥,夷萬乘之強國,收八百歲之蓄積,,及至棄群臣之日,餘令詔後嗣之遺義,執政任事之臣,所以能循法令,順戍孽者,施及萌隸,皆可以教于後世。P.1107(卷三十·燕二) 「臣聞善作者,不必善成;善始者,不必善終。昔者五子胥說聽乎闔閭可,故吳王遠跡至于郢。夫差弗是也,賜之鴟夷而浮之江。故吳王夫差不悟先論之可以立功,故沉子胥而不悔。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,故入江而不改。夫免身全功,以明先王之跡者,臣之上計也。離毀辱之非,墮先王之名者,臣之所大恐也。臨不測之罪,以幸為利者,義之所不敢出也。P.1107(卷三十·燕二) 「臣聞古之君子,交絕不出惡聲;忠臣之去也,不潔其名。臣雖不佞,數奉教于君子矣。恐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說,而不察疏遠之行也。故敢以書報,唯君之留意焉。」P.1108(卷三十·燕二)☆或獻書燕王 或獻書燕王:「王而不能自恃,不惡卑名以事強。事強,可以令國安長久,萬世之善計。以事強而不可以為萬世,則不如合弱,將奈何合弱而不能如一,此臣之所為山東苦也。P.1110(卷三十·燕二) 「比目之魚,不相得則不能行,故古之人稱之,以其合兩而如一也。今山東合弱而如一,是山東之知不如魚也。又譬如車士之引車也,三人不能行,索二人,五人而車因行矣。今山東三國弱而不能敵秦,索二國,因能勝秦矣。然而山東不致相索,智固不如車士矣。胡與越人,言語不相知,志意不相通,同舟而凌波,至其相救助如一也。今山東之相與也,如同舟而濟,秦之兵至,不能相救助如一,智又不如胡、越之人矣。三物者,人之所能為也,山東之主遂不悟,此臣之所為山東苦也。愿大王之熟慮之也。P.1110(卷三十·燕二) 「山東相合,之主者不卑名,之國者可長存,之卒者出士以戍韓、梁之西邊,此燕之上計也。不急為此,國必危矣,主必大憂。今韓、梁、趙三國以合矣,秦見三晉之堅也,必南伐楚。趙見秦之伐楚也,悲北攻燕。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。秦久伐韓,故中山亡;今久伐楚,燕必亡。臣竊為王計不如以兵南合三晉,約戍韓、梁之西邊。山東不能堅為此,此必皆亡。」燕果以兵南合三晉也。P.1111(卷三十·燕二) 客謂燕王 客謂燕王曰:「齊南破楚,西屈秦,用韓、魏之兵,燕、趙眾,猶鞭策也。使齊北面伐燕,即雖五燕不能當。王何不陰出使,散游士,頓齊兵,弊其眾,使世世無患。」燕王曰:「假寡人五年末,寡人得其志矣。」蘇子曰:「請假王十年。」燕王說,奉蘇子車五十乘,南使于齊。P.1113(卷三十·燕二) 謂齊王曰:「齊南破楚,西屈秦,用韓、魏之兵,燕、趙之眾,猶鞭策也。臣聞當世之舉王,必誅暴正亂,舉無道,攻不義。今宋王射天笞地,鑄諸侯之象,使侍屏偃,展其臂,彈其鼻,此天下之無道不義,而王不伐,王名終不成。且夫宋,中國膏腴之地,鄰民之所處也,與其得百里于燕,不如得十里于宋。法認真,名則義,實則利,王何為弗為?」齊王曰:「善。」遂與兵伐宋,三覆宋,宋遂舉。P.1114(卷三十·燕二) 燕王聞之,絕交于齊,率天下之兵以伐齊,大戰一,小戰再,頓齊國,成其名。故曰:因其強而強之,乃可折也;因其廣而廣之,乃可缺也。P.1115(卷三十·燕二) 趙且伐燕 趙且伐燕,蘇代為燕王謂惠王曰:「今者臣來,過易水,蚌方出曝,而鷸啄其肉,蚌合而鉗其喙。鷸曰:『今日不雨,明日不雨,即有死蚌。』蚌亦謂鷸曰:『今日不出,明日不出,即有死鷸。』兩者不肯舍,漁者得而并禽之。今趙且伐燕,燕、趙久相支,以弊大眾,臣恐強秦之為漁漁父也。故愿王之熟計之也。」惠王曰:「善。」乃止。P.1115(卷三十·燕二) 齊魏爭燕 齊魏爭燕。齊謂燕王曰:「吾得趙矣。」魏亦謂燕王曰:「吾得谟枰病LK子謂燕相曰:「臣聞辭卑而幣重者,失天下者也;辭俱而幣薄者,得天下者也。今魏之辭俱而幣薄。。」燕因合于魏,得趙,齊遂北矣。P.1116(卷三十·燕二) 《戰國策》卷三十一·燕三 齊韓魏共攻燕 齊、韓、魏共攻燕,燕使太子請救于楚。楚王使景陽將而救之。暮舍,使左右司馬各營壁地,已,植表。景陽怒曰:「所營者,水皆至滅表。此焉可以舍!」乃令徙。明日大雨,山水大出,所營者,水皆滅表。軍吏乃服。于是遂不救燕,而攻魏邕丘,取之以與宋。三國懼,乃罷兵。魏軍其西,齊軍其東,楚軍欲還不可得也。景陽乃開西和門,晝以車騎,暮以燭見,通使于魏。齊師怪之,以為燕、楚與魏謀之,乃引兵而去。齊兵已去,魏失其與國,無與共擊楚,乃夜遁。楚師乃還。P.1119(卷三十一·燕三) 張醜為質于燕 張醜為質于燕,燕王欲殺之,走且出境,境吏得醜。醜曰:「燕王所為將殺我者,人有言我有寶珠也,王欲得之。今我已亡之矣,而燕王不我信。今子且致我,我且言子之奪我珠而吞之,燕王必當殺者,刳子腹及子之腸矣。夫欲得之君,不可說以利。吾要且死,子腸亦且寸絕。」境吏恐而赦之。P.1120(卷三十一·燕三) 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為趙孝成王壽 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為趙孝成王壽,酒三日,反報曰:「趙民其狀者睫死于長平,其孤未狀,可伐也。」王乃召昌國君樂間而問曰:「何如?」對曰:「趙,四達之國也,其民皆習于兵,不可與戰。」王曰:「吾以倍攻之,可乎?」曰:「不可。」曰:「以三,可乎?」曰:「不可。」王大怒。左右皆以為趙可伐,遽起六十萬以攻趙。令栗腹以四十萬攻??,使慶秦以二十萬攻代。趙使廉頗以八萬遇栗腹于??,使樂乘以五萬遇慶秦于代。燕人大敗。樂間入趙。P.1121(卷三十一·燕三) 燕王以書且謝焉,曰:「寡人不佞,不能奉順君意,故君捐國而去,則寡人之不肖明矣。敢端其愿,而君不肯聽,故使使者陳愚意,君試論之。語曰:『仁不輕絕,智不輕怨。』君之于先王也,世之所明知也。寡人望有非則君掩蓋之,不虞君之明罪之也;望有過則君教誨之,不虞君之明罪之也。且寡人之罪,國人莫不知,天下莫不聞,君微出明怨以棄寡人,寡人必有罪矣。雖然,恐君之未盡厚也。諺曰:『厚者不毀人以自益也,仁者不危人以要名。』以故掩人之邪者,厚任之行也;救人之過者,仁者之道也。世有掩寡人之邪,救寡人之過,非君心所望之?今君厚受位于先王以成尊,輕棄寡人以快心,則掩邪救過,難得于君矣。且世有薄于故厚施,行有失而故惠用。今使寡人任不肖之罪,而君有失厚之累,于為君擇之也,無所取之。國之有封疆,猶家之有垣墻,所以合好掩惡也。室不能相和,出語鄰家,未為通計也。怨惡未見而明棄之,未盡厚也。寡人雖不肖乎,未如殷紂之亂也;君雖不得意乎,未如商容、箕左之累也。然則不內蓋寡人,而明怨于外,恐其遇足以傷于高而薄于行也,非然也。P.1122(卷三十一·燕三) 「茍可以明君之義,成君之高,雖任惡名,不難受也。本欲以為明寡人之薄,而君不得厚;揚寡人之辱,而君不得榮,此一舉而兩失也。義者不虧人以自益,況傷人以自損乎!愿君無以寡人不肖,累往事之美。昔者,柳下惠吏于魯,三黜而不去。或謂之曰:『可以去。』柳下惠曰:『茍與人之異,惡往而不黜乎?猶且黜乎,寧于國外國爾。』柳下惠不以三黜自累,故前業不忘;不以去為心,故遠近無議。今寡人之罪,國人未知,而語寡人者邊天下。語曰:『論不修心,議不累物,仁不輕絕,智不簡功。』棄大功者,輟也;輕絕厚利者,怨也。輟而棄之,怨而累之,宜在遠者,不望之乎君也。今以寡人無罪,君豈怨之乎?愿君捐怨,追惟先王,復以教寡人!意君曰,餘且慝心以成而過,不顧先王以明而惡,使寡人進不得修功,退不得改過,君之所揣也,唯君圖之!此寡人之愚意也。敬以書謁之。」P.1123(卷三十一·燕三) 樂間、樂乘怨不用其計二人卒留趙,不報。P.1125(卷三十一·燕三) 秦并趙北向迎燕 秦并趙,北向迎燕。燕王聞之,使人賀秦王。使者過趙,趙王系之。使者曰:「秦、趙為一,而天下服矣。茲之所以受命于趙者,為秦也。今臣使秦,而趙系之,是秦、趙有隙。秦、趙有隙,天下必不服,而燕不受命矣。且臣之使秦,無妨趙之伐燕也。」趙王以為然,而遣之。P.1126(卷三十一·燕三) 使者見秦王曰:「燕王竊聞秦并趙,燕王使使者賀千金。」秦王曰:「一夫無道,吾使趙有之,子何賀?」使者曰:「臣聞全趙之時,南鄰為秦,北下曲陽為燕,趙廣三百里,而與秦相距五十餘年矣,所以不能反勝秦者,國小而地無所取。今王使趙北并燕,燕、趙同力,必不復受于秦矣。臣切為王患之。」秦王以為然,起兵而救燕。P.1127(卷三十一·燕三) 燕太子丹質于秦亡歸 燕太子丹質于秦,亡歸。見秦且滅六國,兵以臨易水,恐其禍至。太子丹患之,謂其太傅鞫武曰:「燕秦不兩立,愿太傅幸而圖之。」武對曰:「秦地邊天下,威脅韓、魏、趙氏,則易水以北,為有所定也。奈何以見陵之怨,欲排其逆鱗哉?」太子曰:「然則何由?」太傅曰:「請入,圖之。」P.1128(卷三十一·燕三) 居之有間,樊將軍亡秦之燕,太子容之。太傅鞫武諫曰:「不可。夫秦王之暴,而積怨于燕,足為寒心,又況聞樊將軍之在乎!是以委肉當餓虎之蹊,禍必不振矣!雖有管、晏,不能為謀。愿太子急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。請西約三晉,南連齊、楚,北講于單于,然後乃可圖也。」太子丹曰:「太傅之計,曠日彌久,心昏然,恐不能須臾。且非獨于此也。夫樊將軍困窮于天下,歸身于丹,丹終不迫于強秦,二棄所哀戀之交置之匈奴,是丹命固卒之時也。愿太傅更慮之。」鞫武曰:「燕有田光先生者,其智深,其勇沉,可與之謀也。」太子曰:「愿因太傅交于田先生,可乎?」鞫武曰:「敬諾。」出見田光,道太子曰:「愿圖國事于先生。」田光曰:「敬奉教。」乃造焉。P.1129(卷三十一·燕三) 太子跪而逢迎,卻行為道,跪而拂席。田先生坐定,左右無人,太子避席而且曰:「燕、秦不兩立,愿先生留意也。」田光曰:「臣聞騏驥盛壯之時,一日而馳千里。至其衰也,駑馬先之。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,不知吾精已消亡矣。雖然,光不敢以乏國事也。所善荊軻,可使也。」太子曰:「愿因先生得愿交于荊軻,可乎?」田光曰:「敬諾。」即起趨出。太子送之至門,曰:「丹所報,先生所言者,國大事也,愿先生勿泄也。」田光俯而笑曰:「諾。」P.1130(卷三十一·燕三) 僂行見荊軻,曰:「光與子相善,燕國莫不知。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,不知吾形已不逮也,幸而教之曰:『燕、秦不兩立,愿先生留意也。』光竊不自外,言足下于太子,愿足下過太子于宮。」荊軻曰:「謹奉教。」田光曰:「光聞長者之行,不使人疑之,今太子約光曰:『所言者,國之大事也,愿先生勿泄也。』是太子疑光也。夫為行使人疑之,非節俠士也。」于自殺以激荊軻,曰:「愿足下急過太子,言光已死,明不言也。」遂自剄而死。P.1131(卷三十一·燕三) 軻見太子,言田光已死,明不言也。太子再拜而跪,膝下行流涕,有頃而後言曰:「單所請田先生無言者,欲以生大事之謀,今田先生以死明不泄言,豈丹之心哉?」荊軻坐定,太子避席頓首曰:「田先生不致丹不肖,使得至前,愿有所道,此天所以哀燕不棄其孤也。今秦有貪饕之心,而欲不可足也。非盡天下之地,臣海內之王者,其意不饜。今秦已虜韓王,盡納其地,又舉兵南伐楚,北臨趙。王翦將數十萬之眾臨漳、鄴,而李信出太原,云中。趙不能支秦,必入臣。入臣,則禍至燕。燕小弱,數困于兵,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。諸侯服秦,莫敢合從。丹之私計,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,使于秦,窺以重利,秦王貪其贄,必得所愿矣。誠得劫秦王,使悉反諸侯之侵地,若曹沫之與齊桓公,則大善矣;則不可,因而刺殺之。彼大將擅兵與外,而內有大亂,則君臣相疑。以其間諸侯,諸侯得合從,其償破秦必矣。此丹之上愿,而不知所以委命,唯荊卿留意焉。」太子前頓首,固請無讓。然後許諾。于是尊荊軻為上卿,舍上舍,太子日日造問,供太牢異物,間進車騎美女,恣荊軻所欲,以順適其意。P.1131(卷三十一·燕三) 久之,荊卿未有行意。秦將王翦破趙,虜趙王,盡收其地,進兵北略地,至燕南界。太子丹恐懼,乃請荊卿曰:「秦兵旦暮渡易水,則雖欲長侍足下,可豈可得哉?」荊卿曰:「微太子言,臣愿得謁之。今行而無信,則秦未可親也。夫今樊將軍,秦王購之金千斤,邑萬家。誠能得樊將軍首,與燕督之地圖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,臣乃得有以報太子。」太子曰:「樊將軍以窮困來歸丹,丹不忍以己之私,而傷長者之意,愿足下更慮之。」P.1134(卷三十一·燕三) 荊軻知太子不忍,乃遂私見樊於期曰:「秦之遇將軍,可謂深矣。父母宗族,皆為戮沒。今聞購將軍之首,金千斤,邑萬家,將奈何?」樊將軍仰天太息流涕曰:「吾每念,常痛于骨髓,顧計不知所出耳。」軻曰:「今有一言,可以解燕國之患,而報將軍之讎者,何如?」樊於期乃前曰:「為之奈何?」荊軻曰:「愿得將軍之首以獻秦,秦王必喜而善見臣,臣左受拔其袖,而右手??抗其胸,然則將軍之仇報,而燕國見陵之恥除矣。將軍豈有意輿?」樊於期偏袒扼腕而進曰:「此臣日夜切齒拊心也,乃今得聞教。」遂自刎。太子聞之馳往,伏尸而哭,極哀。既已,無可奈何,乃遂收盛樊於期之首,函封之。P.1135(卷三十一·燕三) 于是,太子預求天下之利匕首,得趙人徐夫人之匕首,取之百金,使工以藥淬之,以試人,血汝縷,人無不立死者。乃為裝遣荊軻。燕國有勇士秦武陽,年十二,殺人,人不敢與忤視。乃令秦武陽為副。荊軻有所待,欲俱,其人居遠未來,而為留待。頃之未發,太子遲之,疑其有改悔,乃復請之曰:「日以盡矣,荊卿豈無意哉?丹請先遣秦武陽。」荊軻怒,叱太子曰:「近日往而不反者,豎子也!今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秦,仆所以留者,待吾客與俱。今太子遲之,請辭決矣!」。遂發P.1136(卷三十一·燕三)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,皆白衣冠以送之。至易水上,既祖,取道。高漸離擊筑,荊軻和而歌,為變徵之聲,士皆垂淚涕泣。又前而為歌曰:「風蕭蕭兮易水寒,壯士一去兮不復還!」復為慷慨羽聲,士皆??目,發盡上指冠。于是荊軻遂就車而去,終已不顧。P.1137(卷三十一·燕三) 既至秦,持千金之資幣物,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。嘉為先言于秦王曰:「燕王誠振畏慕大王之威,不敢興兵以拒大王,愿舉國為內臣,比諸侯之列,給貢職如郡縣,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。恐懼不敢自陳,謹斬樊於期頭,及獻燕之督亢之地圖,函封,燕王拜送于庭,使使以聞大王。唯大王命之。」P.1138(卷三十一·燕三) 秦王聞之,大喜。乃朝服,設九賓,見燕使者咸陽宮。荊軻奉樊於期頭函,而秦武陽奉地圖匣,以次進至陛下。秦武陽色變振恐,群臣怪之,荊軻顧笑武陽,前為謝曰:「北蠻夷之鄙人,未嘗見天子,國外振懾,愿大王少假借之,使畢使于前。」秦王謂軻曰:「取武陽所持圖。」軻既取圖奉之,發圖,圖窮而匕首見。因左手拔秦王之袖,右持匕首??抗之。未至身,秦王驚,自引而起,絕袖。拔劍,劍長,摻其室。時怨急,劍堅,故不可立拔。荊軻逐秦王,秦王還柱而走。群臣驚愕,卒起不意,盡失其度。而秦法,群臣侍殿上者,不得持尺兵。諸郎中執兵,皆陳殿下,非有詔不得上。方急時,不及召下兵,以故荊軻逐秦王,而卒惶急無以擊軻,而乃以手共搏之。是時,侍醫夏無且,以其所奉藥曩體軻。秦王之方還柱走,卒惶急不知所為,左右乃曰:『王負劍!王負劍!』遂拔以擊荊軻,斷其左股。荊軻廢,乃引其匕首,提秦王,不中,中柱。秦王復擊軻,被八創。軻自知事不就,倚柱而笑,箕踞以罵曰:「事所以不成者,乃欲以生劫之,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。」左右既前斬荊軻,秦王目眩良久。而論功賞群臣及當坐者,各有差。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鎰,曰:「無且愛我,乃以藥曩提軻也。」P.1139(卷三十一·燕三) 于是,秦大怒燕,益發兵詣趙,詔王翦軍以伐燕。十月而拔燕薊城。燕王喜、太子丹等,皆率其精兵東保于遼東。秦將李信追擊燕王,王急,用代王嘉計,殺太子丹,欲獻之秦。秦復進兵攻之。五歲而卒滅燕國,而虜燕王喜。秦兼天下。P.1142(卷三十一·燕三)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战国策 第9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9) 《戰國策》卷三十二·宋衛 齊攻宋宋使臧子索救于荊 齊攻宋,宋使臧子索救于荊。荊王大說,許救甚勸。臧子憂而反。其御曰:「索救而得,有憂色何也。」臧子曰:「宋小而齊大。夫救于小宋而惡于大齊,此王之所憂也;而荊王說甚,必以堅我。我堅而齊弊,荊之利也。」臧子乃歸。齊王果攻,拔宋五城,而荊王不至。P.1145(卷三十二·宋衛) 公輸般為楚設機 公輸般為楚設機,將以攻宋。墨子聞之,百舍重繭,往見公輸般,謂之曰:「吾自宋聞子。吾欲藉子殺王。」公輸般曰:「吾義固不殺王。」墨子曰:「聞公為云梯,將以攻宋。宋何罪之有?義不殺王而攻國,是不殺少而殺眾。敢問攻宋何義也?」公輸般服焉,請見之王。P.1146(卷三十二·宋衛) 墨子見楚王曰:「今有人于此,舍其文軒,鄰有弊輿而欲竊之;舍其錦繡,鄰有短褐而欲竊之;舍其梁肉,鄰有糟糠而欲竊之。此為何若人也?」王曰:「必為有竊疾矣。」P.1147(卷三十二·宋衛) 墨子曰:「荊之地方五千里,宋方五百里,此猶文軒之與弊輿也。荊有云夢,犀兕麋鹿盈之,江、漢魚鱉黿??為天下饒,宋所謂無雉兔鮒魚者也,此由七梁肉之與糟糠也。荊有長松、文梓、??、楠、豫樟,宋無長木,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。惡以王吏之攻宋,為與此同類也。」王曰:「善哉!請無攻宋。」P.1148(卷三十二·宋衛) 犀首伐黃 犀首伐黃,過衛,使人謂衛君曰:「弊邑之師過大國之鄰,曾無一介之使以存之乎?敢請其罪。今黃城將下矣,已,將移兵而造大國之城下。」衛君懼,束組三百??,黃金三百鎰,以隨使者。南文子止之曰:「是勝黃城,必不敢來;不勝,亦不敢來。是勝黃城,則功大名美,內臨其倫。夫在中者惡臨,議其事。蒙大名,挾成功,坐御以待中之議,犀首雖愚,必不為也。是不勝黃城,破心而走,歸,恐不免于罪矣!彼安敢攻維以重其不勝之罪哉?」果勝黃城,帥語而歸,遂不敢過衛。P.1150(卷三十二·宋衛) 梁王伐邯鄲 梁王伐邯鄲,而征語于宋。宋君使使者請于趙王曰:「夫梁兵勁而權重,今征語于弊邑,弊邑不從,則恐危社稷;若扶梁梁伐趙,以害趙國,則寡人不忍也。愿王之有以命弊邑。」P.1152(卷三十二·宋衛) 趙王曰:「然。夫宋之不足如梁也,寡人知之矣。弱趙以強梁,宋必不利也。則吾何以告子而可乎?」使者曰:「臣請受邊城,徐其公而留其日,以待下吏之有城而已。」趙王曰:「善。」P.1152(卷三十二·宋衛) 宋人因遂舉兵入趙境,而圍一城焉。梁王甚說,曰:「宋人助我攻矣。」趙王亦說曰:「宋人止于此矣。」故兵退難解,德施于梁而無怨于趙。故名有所加而實有所歸。P.1153(卷三十二·宋衛) 謂大尹曰 謂大尹曰:「君日場合矣,自知政,則公無事。公不如令楚賀君之孝,則君不奪太后之事矣,則公常用宋矣。」P.1154(卷三十二·宋衛) 宋與楚為兄弟 宋與楚為兄弟。齊攻宋,楚王言救宋。宋因賣楚重以求講于齊,齊不聽。蘇秦為宋謂齊相曰:「不如與之,以明宋之賣楚重于齊也。楚怒,必絕于宋而事齊,齊、楚合,則攻宋易矣。」P.1154(卷三十二·宋衛) 魏太子自將過宋外黃 魏太子自將,過宋外黃。外黃徐子曰:「臣有百戰百勝之術,太子能聽臣乎?」太子曰:「愿聞之。」客曰:「固愿效之。今太子自將攻齊,大勝并莒,則富不過有魏,而貴不益為王。若戰不勝,則萬世無魏。此臣之百戰百勝之術也。」太子曰:「諾。請必從公之言而還。」客曰:「太子雖欲還,不得矣。彼利太子之戰攻,而欲滿其意者眾,太子雖欲還,恐不得矣。」太子上車請還。其御曰:「將出而還,與北同,不如遂行。」遂行。與齊人戰而死,卒不得魏。P.1155(卷三十二·宋衛) 宋康王之時有雀生?? 宋康王之時,有雀生??于城之陬。使史占之,曰:「小而生巨,必霸天下:「康王大喜。于是滅滕伐薛,取淮北之地,乃愈自信,欲霸之亟成,故射天笞地,斬社稷而焚滅之,曰:「威服天下鬼神。」罵國老諫曰,為無顏之冠,以示勇。剖傴之背,契朝涉之脛,而國人大駭。齊聞而伐之,民散,城不守。王乃逃倪侯之館,遂得而死。見祥而不為祥,反為禍。P.1157(卷三十二·宋衛) 智伯欲伐衛 智伯欲伐衛,遺衛君野馬四百,白璧一。衛君大悅,群臣皆賀,南文子有憂色。衛君曰:「大國大歡,而子有憂色何?」文子曰:「無功之賞,無力之禮,不可不察也。野馬四,白璧一,此小國之禮也,而大國致之,君其圖之。」衛君以其言告邊境。智伯果起兵而襲衛,至境而反曰:「衛有賢人,先知吾謀也。」P.1159(卷三十二·宋衛) 智伯于襲衛 智伯欲襲衛,乃佯亡其太子,使奔衛。南文子曰:「太子顏為君子也,甚愛而有寵,非有大罪而亡,必有故。」使人迎之于境,曰:「車過五乘,慎勿納也。」智伯聞之,乃止。P.1160(卷三十二·宋衛) 秦攻衛之蒲 秦攻衛之蒲。胡衍謂樗里疾曰:「公之伐蒲,以為秦乎?以為魏乎?為魏則善,為秦則不賴矣。衛所以為衛者,以有蒲也。今蒲入于魏,衛必折于魏。魏西河之外,而弗能復取者,弱也。今并衛于魏,魏必強。魏強之日,洗河之外必危。且秦王亦將觀公之事。害秦以善魏,秦王必怨公。」樗里疾曰:「奈何?」胡衍曰:「公釋蒲勿攻,臣請為公入戒蒲守,以德衛君。」樗里疾曰:「善。」P.1161(卷三十二·宋衛) 胡衍因入蒲,謂其守曰:「樗里子知蒲之病也,其言曰:『吾必取蒲。』今臣能使釋蒲勿攻。」蒲守再拜,因效金三百鎰焉,曰:「秦兵誠去,請厚子于衛君。」胡衍取金于蒲,以自重于衛。樗里子亦得三百金而歸,又以德衛君也。P.1162(卷三十二·宋衛) 衛使客事魏 衛使客事魏,三年不得見。衛客患之,乃見梧下先生,許之以百金。梧下先生曰:「諾。」乃見魏王曰:「臣聞秦出兵,未知其所之。秦、魏交而不休之日久矣。愿王博事秦,無有佗計。」魏王曰:「諾。」P.1163(卷三十二·宋衛) 客趨出,至郎門而反曰:「臣恐王事秦之晚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先生曰:「夫人于事己者過急,于事人者過緩。今王緩于事己者,安能急于事人。」「奚以知之?」「衛客曰,事王三年不得見。臣以是知王緩也。」魏趨見衛客。P.1163(卷三十二·宋衛) 衛嗣君病 衛嗣君病。富術謂殷順且曰:「子聽吾言也以說君,勿議損也,君必善子。人生之所行,與死之心異。始君之所行于世者,食高麗也;所用者,紲錯、??薄也。群臣盡以為君輕國而好高麗,必無與君言國者。子謂君:『君之所行天下者甚謬。紲錯主斷于國,而??薄輔之,自今以往者,公孫氏必不血食矣。』」P.1165(卷三十二·宋衛) 君曰:「善。」與之相印,曰:「我死,子制之。」嗣君死,殷順且以君令相公期。胸錯、??薄之族皆遂也。P.1165(卷三十二·宋衛) 衛嗣君時胥靡逃之魏 衛嗣君時,胥靡逃之魏,衛贖之百金,不與。乃請以左氏。群臣諫曰:「以百金之地,贖一胥靡,無乃不可乎?」君曰:「治無小,亂無大。教化喻于民,三百之城,足以為治;民無廉恥,雖有十左氏,將何以用之?」P.1166(卷三十二·宋衛) 衛人迎新婦 為人迎新婦,婦上車,問:「驂馬,誰馬也?」御曰:「借之。」新婦謂仆曰:「拊驂,無笞服。」車至門,扶,教送母:「滅灶,將失火。」入室見臼,曰徙之牖下,妨往來者。「主人笑之。此三言者,皆要言也,然而不免為笑者,蚤晚之時失也。P.1167(卷三十二·宋衛) 《戰國策》卷三十三·中山 魏文侯欲殘中山 魏文侯欲殘中山。唱莊談謂趙襄子曰:「魏并中山,必無趙矣。公何不請公子傾以為正妻,因封之中山,是中山復立也。」P.1169(卷三十三·中山) 犀首立五王 犀首立五王,而中山後持。齊謂趙、魏曰:「寡人羞與中山并為王,愿與大國伐之,以廢其王。」中山聞之,大恐。召張登而告之曰:「寡人且王,齊謂趙、魏曰,羞與寡人并為王,而欲伐寡人。恐亡其國,不在索王。非子莫能吾救。」登對曰:「君為臣多車重幣,臣請見田嬰。」中山之君遣之齊。見嬰子曰:「臣聞君欲廢中山之王,將與趙、魏伐之,過矣。以中山之小,而三國伐之,中山雖益廢王,猶且聽也。且中山恐,必為趙、魏廢其王而務附焉。是君為逵、魏驅羊也,非齊之利也。豈若中山廢其王而事齊哉?」P.1171(卷三十三·中山) 田嬰曰:「奈何?」張登曰:「今君召中山,與之遇而許之王,中山必喜而絕趙、魏。趙、魏怒而攻中山,中山急而為君難其王,則中山必恐,為君廢王事齊。彼患亡其國,是君廢其王而亡其國,賢于為趙、魏驅羊也。」田嬰曰:「諾。」張醜曰:「不可。臣聞之,同欲者相憎,同憂者相秦。今五國相與王也,負海不與焉。此是欲皆為為王,而憂在負海。今召中山,與之遇而許之王,是奪五國而益負海也。致中山而塞四國,四國寒心。必先與之王而國外秦之,是君臨中山而失四國也。且張登之為人也,善以微計薦中山之君久矣,難信以為利。」P.1172(卷三十三·中山) 田嬰不聽。果召中山君而許之王。張登因謂趙、魏曰:「齊欲伐河東。何以知之?齊羞與中山之為王甚矣,今召中山,與之遇而許之王,是欲用其兵也。豈若令大國先與之王,以止其遇哉?」趙、魏許諾,果與中山王而親之。中山果絕齊而從趙、魏。P.1173(卷三十三·中山) 中山與燕趙為王 中山與燕、趙為王,齊比關不通中山之使,其言曰:「我萬乘之國也,中山千乘之國也,何侔名于我?」欲割平邑以賂燕、趙,出兵以攻中山。P.1174(卷三十三·中山) 藍諸君患之。張登謂藍諸君曰:「公何患于齊?」藍諸君曰:「齊強,萬乘之國,恥其中山侔名,不憚割地以賂燕、趙,出兵以攻中山。燕、趙好位而貪地,吾恐其不吾據也。大者危國次者廢王,奈何吾弗患也?」張登曰:「請令燕、趙國輔中山而成其王事遂定。公欲之乎?」藍諸君曰:「此所欲也。」曰:「請以公為齊王而登試說公。可乃行之。」藍諸君曰:「愿聞其說。」P.1175(卷三十三·中山) 登曰:「王之所以不憚割地以賂燕、趙,出兵以攻中山者,其實欲廢中山之王也。王曰:『然。』然則王之為費且危。夫割地以賂燕、趙,是強敵也;出兵以攻中山者,首難也。王行二者,所求中山未必得。王如用臣之道,地不虧而兵不用,中山可廢也。王必曰:『子之道奈何?』」藍諸君曰:「然則子之道奈何?」張登曰:「王發重使,使告中山君曰:『寡人所以閉關不通使者,為中山之獨與燕、趙為王,而寡人不與聞焉,是以隘之。王茍即着玉趾以見寡人,請亦佐君。』中山恐燕、趙之不己據也,今齊之辭云『即佐王』,中山必遁燕、趙,與王相見。燕、趙聞之,怒絕之,王亦絕之,是中山孤,孤何得無廢。以此說齊王,齊王聽乎?」藍諸君曰:「是則必聽矣,此所以廢之,何在其所存之矣。」張登曰:「此王所以存者也。齊以是辭來,因言告燕、趙而無往,以積厚于燕、趙。燕、趙必曰:『齊之欲割平邑以賂我者,非欲廢中山之王也;徒欲以離我于中山,而己秦之也。』雖百平邑,燕、趙必不受也。」藍諸君曰:「善。」遣張登往,果以是辭來。中山因告燕趙而不往,燕趙果俱輔中山而使其王,事遂定。P.1176(卷三十三·中山) 司馬??使趙 司馬??使趙,為己求相中山。公孫弘陰知之。中山君出,司馬??御,公孫弘參乘。弘曰:「為人臣,招大國之威,以為己求相,于君何如?」君曰:「吾食其肉,不以分人。」司馬??頓首于軾曰:「臣自知死至矣!」君曰:「何也?」「臣抵罪。」君曰:「行,吾知之矣。」居頃之,趙使來,為司馬??求相。中山君大疑公孫弘,公孫弘走出。P.1177(卷三十三·中山) 司馬??三相中山 司馬??三相中山及,陰簡難之。田簡謂司馬??曰:「趙使者來屬耳,獨不可語陰簡之美乎?趙必請之,君與之,即公無內難矣。君弗與趙,公因勸君立之以為正妻。陰簡之德公,無所窮矣。」果令趙請,君府與。司馬??曰:「君弗與趙,趙王必大怒;大怒則君必危矣。然則立以為妻,固無請人之妻不得而怨人者也。」P.1178(卷三十三·中山) 陰姬與江姬爭為後 陰姬與江姬爭為後。司馬??謂陰姬公曰:「事成,則有土子民;不成則恐無身。與其成之,何不見臣乎?」陰姬公稽首曰:「誠如君言,事何可豫道者。」司馬??即奏書中山王曰:「臣聞弱趙強中山。」中山悅而見之曰:「愿聞弱趙強中山之說。」司馬??曰:「臣愿之趙,觀其地形險阻,人民貧富,君臣賢不肖,商敵為資,未可豫陳也。」中山王遣之。P.1179(卷三十三·中山) 見趙王曰:「臣聞趙,天下善為音,佳麗人之所出也。今者,臣來至境,入都邑觀人民謠俗,容貌顏色,殊無佳麗好美者。以臣所行多矣,周流無所不同,未嘗見人如中山陰姬者也。不知者,特以為神,力言不能及也。其容貌顏色,國已過絕人矣。若乃其眉目準權衡,犀覺偃月,彼乃帝王之後,非諸侯之姬也。」趙王意移,大悅曰:「吾愿請之,何如?」司馬??曰:「臣竊見其佳麗,口不能無道爾。即欲請之,是非臣所敢議,愿王無泄也。」P.1180(卷三十三·中山) 司馬??辭去,歸報中山王曰:「趙王非賢王也。不好道德,而好聲色;不好仁義,而好勇力。臣聞其乃欲請所謂陰姬者。」中山王作色不悅。司馬喜曰:「趙強國也,其請之必矣。王如不與,即社稷危矣、與之,即為諸侯笑。」中山王曰:「為將奈何?」司馬??曰:「王立為後,以絕趙王之意。世無請後者。雖欲得請之,鄰國不與也。」中山王遂立以為後,趙王亦無請言也。P.1181(卷三十三·中山) 主父欲伐中山 主父欲伐中山,使李疵觀之。李疵曰:「可伐也。君弗攻,恐後天下。」主父曰:「何以?」對曰:「中山之君,所傾蓋與車而朝窮閭隘巷之士者,七十家。」主父曰:「是賢君也,安可伐?」李疵曰:「不然。舉士,則民務名不存本;朝賢,則耕者惰而戰士懦。若此不亡者,未之有也。」P.1181(卷三十三·中山) 中山君饗都士 中山君饗都士,大夫司馬子期在焉。羊羹不遍,司馬子期怒而走于楚說楚王伐中山,中山君亡。有二人挈戈而隨其後者,中山君顧謂二人:「子奚為者也?」二人對曰:「臣有父,嘗餓且死,君下壺飧餌之。臣父且死,曰:『中山有事,汝必死之。』故來死君也。」中山君喟然而仰嘆曰:「與不期眾少,其于當厄;怨不期深淺,其于傷心。吳以一杯羊羹亡國,以一壺飧得士二人。」P.1183(卷三十三·中山) 樂羊為魏將 樂羊為魏將。攻中山。其子時在中央,中山君烹之,作羹致于樂羊。樂羊食之。古今稱之:樂羊食子以自信,明害父以求法。P.1185(卷三十三·中山) 昭王既息民繕兵 昭王既息民繕兵,復欲伐趙。武安君曰:「不可。」王曰:「前民國虛民饑,君不量百姓之力,求益軍糧以滅趙。今寡人息民以養士,蓄積糧食,三軍之俸有倍于前,而曰『不可』,其說何也?」P.1185(卷三十三·中山) 武安君曰:「長平之事,秦軍大克,趙軍大破;秦人歡喜,趙人畏懼。秦民之死者厚葬,償者厚養,勞者相饗,飲食??饋,以靡其財;趙人之死者不得收,傷者不得療,涕泣相哀,戮力同憂,耕田疾作,以生其財。今王發軍,雖倍其前,臣料想趙國守備,亦以十倍矣。趙自長平已來,君臣憂懼,早朝晏退,卑辭重幣,四面出嫁,結秦燕、魏,連好齊、楚,積慮并心,備秦為務。其國內實,其交外成。當今之時,趙未可伐也。」P.1186(卷三十三·中山) 王曰:「寡人既以興師矣。」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將而伐趙。陵戰失利,亡五校。王欲使武安君,武安君稱疾不行。王乃使應侯往見武安君,責之曰:「楚,地方五千里,持戟百萬。君前率數萬之眾入楚,拔鄢、郢,焚其廟,東至境陵,楚人震恐,東徙而不敢西向。韓、魏向率,興兵甚眾,即可所將之不能半之,而與戰之于伊闕,大破二國之軍,流血漂鹵,斬首二十四萬。韓、魏以故至今稱東藩。此峻之功,天下莫不聞。今趙卒之死于長平者已十七、八,其國虛弱,是以寡人大發軍,人數倍于趙國之眾,愿使君將,必于滅之矣。君嘗以寡擊眾,取勝如神,況以強擊弱,以眾擊寡乎?」P.1187(卷三十三·中山) 武安君曰:「是時楚王恃其國大,不恤其政,而群臣相妒以功,諂諛用事,良臣斥疏,百姓心離,城池不修,既無良臣,又無守備。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,國倍城邑,發梁焚舟以專民,以掠于郊野,以足軍食。當此之時,秦中士卒,以軍中為家,將帥為父母,不約而秦,不謀而信,一心同功,死不旋踵。楚人自戰其地,咸顧其家,各有散新,莫有鬭志。是以能有功也。伊闕之戰,韓孤顧魏,不欲先用其眾。魏恃韓之銳,欲推以為鋒。二軍爭便之利不同,是臣得設疑兵,以待韓陣,專軍并銳,觸魏之不意。魏軍既敗,韓軍自潰,乘勝逐北,以是之故能立功。皆計利形勢,自然之理,何神之有哉!今秦破趙軍于長平,不遂以時乘其振懼而滅之,畏而釋之,使得耕稼以益蓄積,養孤長幼,以益其眾,繕治兵甲以益其強,增城浚池以益其固。主折節以下其臣,臣推體以下死士。至于平原君之屬,皆令妻妾補縫于行伍之間。臣人一心,上下同力,猶勾踐困于會稽之時也。以合伐之,趙必固守。挑其軍戰,必不肯出。圍其國都,必不可克。攻其列城,必未可拔。掠其郊野,必無所得。兵出無功,諸侯生心,外救必至。臣見其害,為睹其利。又病,未能行。」P.1189(卷三十三·中山) 應侯慚而退,以言于王。王曰:「微白起,吾不能滅照相乎?」復益發軍,更使王??代王陵伐趙。圍邯鄲八、九月,死傷者眾,而弗下。趙王出輕銳以寇其後,秦數不利。武安君曰:「不聽臣計,今果何如?」王聞之怒,因見武安君,強起之,曰:「君雖病強為寡人臥而將之。有功,寡人之愿,將加重于君。如君不行,寡人恨君。」武安君頓首曰:「臣知行雖無功,得免于罪。雖不行無罪,不免于誅。然惟愿大王覽臣愚計釋趙養民,以諸侯之變。撫其恐懼,伐其驕慢,誅滅無道,以令諸侯,天下可定,何必以趙為先乎?此所謂為一臣屈而勝天下也。大王若不察臣愚計,必欲快心于趙,以致臣罪,此亦所謂勝一臣而為天下屈者也。夫勝一臣之罨焉,孰若勝天下之威大耶?臣聞主愛其國,忠臣愛其名。破國不可復完,死卒不可復生。臣寧伏受重誅而死,不忍為辱軍之將。愿大王察之。」王不答而去。P.1191(卷三十三·中山) *战国策全書完*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09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战国策 第10页 (西汉.刘向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10[终]) 《戰國策書錄》 漢·劉向 護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臣向言:所校中《戰國策》書,中書餘卷,錯亂相糅莒。又有國別者八篇,少不足。臣向因國別者,略以時次之,分別不以序者以相補,除復重,得三十三篇。本字多誤脫為半字,以「趙」為「肖」,以「齊」為「立」,如此字者多。中書本號,或曰《國策》,或曰《國事》,或曰《短長》,或曰《事語》,或曰《長書》,或曰《修書》。臣向以為戰國時,游士輔所用之國,為之策謀,宜為《戰國策》。其事繼春秋以後,訖楚、漢之起,二百四十五年間之事,皆定以殺青,書可繕寫。 敘曰:周室自文、武始興,崇道德,隆禮義,設辟雍泮宮庠序者教,陳禮樂咸弦歌移風之化。敘人倫,正夫婦,天下莫不曉然。論孝悌之義,??篤之行,故仁義之道滿乎天下,卒致之刑錯四十餘年。遠方慕義,莫不賓服,雅頌歌曰,以思其德。下及康、昭之後,雖有衰德,其綱紀尚明。及春秋時,已四五百載矣,然其餘業遺烈,流而未滅。五伯之起,尊事周室。五伯之後,時君雖無德,人臣輔其君者,若鄭之子產,晉之叔向,齊之晏嬰,挾君輔政,以并立于中國,猶以義相支持,歌說以相感,聘覲以相交,期會以相一,盟誓以相救。天子之命,猶有所行。會向左之國,猶有所恥。效果得有所依,百姓得有所息。故孔子曰:「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?」周之流化,豈不大哉!及春秋之後,眾賢輔國者既沒,而禮義衰矣。孔子雖論《詩》、《書》,定《禮》、《樂》,王道粲然分明,以匹夫無勢,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,皆天下之俊也,時君莫尚之。是以王道遂用不興。生物曰:「非威不立,非勢不行。」 仲尼既沒之後,田氏取齊,六卿分晉,道德大廢,夏商失序。至秦孝公,圈禮讓而貴戰爭,棄仁義而用詐譎,茍以取強因而矣。夫篡盜之人,雷達為侯王;喳譎之國,興立為強。是以傳相方向效,後生師之,遂相吞滅并大兼小,暴師經歲,流血滿野,諸子不相親,兄弟不相親,夫婦離散,莫保其命,泯然道德絕矣。晚世益甚,萬乘之國七,千乘之國五,敵侔爭權,蓋為戰國。貪饕無恥,竟進無厭;國異政教,各自制斷;上無天子,下無方伯;力功爭強,勝者為右;兵革不休,詐偽并起。當此之時,雖有道德,不得施謀;有設之強,負阻而恃固;連與交質,重約結誓,以守其國。故孟子、孫卿儒術之士,棄圈于世,而游說權謀之徒,見貴于俗。是以蘇秦、張儀、公孫衍、陳軫、代、厲之屬,生從橫短長之說,左右傾側。蘇秦為從,張儀為橫;橫則秦帝,從則楚王;所在國重,所去國輕。 然當此之時,秦國最雄,諸侯方弱,蘇秦結之,時六國為一,以儐背秦。秦人恐懼,不敢窺兵于關中,天下不交兵者,二十有九年。然秦國勢便形利,權謀之士,咸先馳之。蘇秦初欲橫,秦弗用,故東合從。及蘇秦死後,張儀連橫,諸侯聽之,西向事秦。是故始皇因四塞之固,據崤、函之阻,跨隴、蜀之饒,聽眾人之策,乘六世之烈,以蠶食六國,兼戰後,并有天下。盞于謀詐之弊,終無信篤之誠無道德之教、仁義之化,以綴天下之心。任刑罰以為治,信小術以為道。遂燔燒詩書,坑殺儒士,上小堯、舜,下邈三王。二世愈甚,惠不下施,情不上達;君臣相疑,骨肉相疏;化道淺薄,綱紀壞敗;民不見義,而懸于不寧。撫天下十四歲,天下大潰,詐偽之弊也。其比王德,豈不遠哉!孔子曰:「道之以政,齊之以刑,民免而無恥;道之以德,齊之以禮,有恥且格。」夫使天下有所恥,故化可致也。茍以詐偽偷活取容,字上為之,何以率下?秦之敗也,不亦宜乎! 戰國之時,君德淺薄,為之謀策者,不得不因勢而為資,據時而為。故其辯,扶急持傾,為一切之權,雖不可以臨國教化,兵革救急之勢也。皆高才秀士,度時君之所能行,出奇策異智,專危為安,運亡為存,亦可喜,皆可觀。護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臣向所校《戰國策》《書錄》。 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帛書:《戰國縱橫家書》 一 自趙獻書燕王曰:始臣甚惡事,恐趙足……臣之所惡也,國外冒趙而欲說丹與得,事非□……臣也。今奉陽〔君〕……封秦也,任秦也,比燕于趙。令秦與??〔兌〕……宋不可信,若□□□□我其餘徐□□□□□□制事,齊必不信趙矣。王毋憂事,務自樂也。臣聞王之不安,臣臣愿□□□□□之中重齊□□□□□,秦毋惡燕粱(梁)以自持(恃)也。今與臣約,五和,入秦使,使齊韓粱(梁)……約??(卻)軍之日無伐齊、外齊焉。事之上,齊趙大惡;中,五和,不外燕;下,趙循合齊秦以謀燕。今臣欲以齊大〔惡趙〕而去,胃(謂)齊王,趙之禾(和)也,陰外齊、謀齊,齊趙必大惡矣。奉陽君徐為不信臣,甚不欲臣之之齊也,有(又)不欲臣之之韓粱(梁)也,燕事小大之諍(爭),必且美矣。臣甚患趙之不出臣也。知(智)能免國,未能免身。愿王之為臣故此也。使田伐若使使孫疾召臣,自辭于臣也。為予趙甲因在粱(梁)者。 二 使韓山獻書燕王曰:臣使慶報之之後,徐為之與臣言甚惡。死亦大物已。不快于心而死,臣甚難之。故臣使辛謁大之。王使慶謂臣不利于國,且我憂之,臣為此無敢去之。王之賜使使孫與弘來,甚善已。言臣之後,奉陽君徐為之視臣益善,有遣臣之語矣。今齊王使李終之勺(趙),怒于勺(趙)之止臣也,且告奉陽君,相撟于宋,與宋通關。奉陽君甚怒于齊,使勺(趙)足問之臣臣對以弗知也。臣之所患,齊勺(趙)之惡日益,奉陽君盡以為臣罪,恐久而後不可□救也。齊王之言臣,反不如已。愿王之使人反復言臣,必毋使臣久于勺(趙)也。 三 使盛慶獻書于〔燕王旦〕□□胃(謂)雖未功(攻)齊,事必□者,以齊之任臣,以不功(攻)宋,欲從韓粱(梁)取秦,以謹〈謀〉勺(趙)。勺(趙)以(已)用薛公徐為之……相□也。今齊王使宋??謂臣,曰:「奉陽君使周納告寡人曰:『燕王請毋任蘇秦以事』,信□□□奉陽君使周納言之曰:『欲謀齊』,寡人弗信也。周納言:燕勺(趙)循善矣,皆不任子以事。奉陽〔君〕□□□丹若得也,曰笥毋任子講,請以齊為上交。天下有謀齊者請攻(攻)之。」蘇修在齊,使□□□□□□□□中齊勺(趙)矣。今〔齊〕王使宋??詔臣曰:「魚(吾)將與子□有謀也。」臣之所……不攻(攻)齊,全于□。所見于薛公徐為,其功(攻)齊益疾。王必勺(趙)之功(攻)齊,若以天下……焉。外齊于禾(和),必不合齊秦以謀燕,則臣請為免于齊而歸矣。為趙擇□□韓□□□□必趙之不合齊秦以謀燕也,齊王雖歸臣,臣將不歸。諸可以惡齊勺(趙)〔者〕,將□□之。以□可〔也〕,以與勺(趙)為大讎可也。今王曰:「必善勺(趙),利于國。」臣與不知其故。奉陽君之所欲,循〔善〕齊秦以定其封,此其上計也。次循善齊以安其國。齊勺(趙)循善,燕之大過(禍)。〔將〕養勺(趙)而美之齊乎,害于燕,惡之齊乎,奉陽君怨臣,臣將何處焉?臣以齊善勺(趙),必容焉,以為不利國故也。勺(趙)非可與功(攻)齊也,無所用。勺(趙)毋惡于齊為上。齊勺(趙)不惡,國不可得而安,功不可得而成也。齊趙之惡從已,愿王之定慮而羽鉆(贊)臣也。勺(趙)止臣而它(他)人取齊,必害于燕。臣止于勺(趙)而侍(待)其魚肉,臣□不利于身。 四 自齊獻書于燕王曰:燕齊之惡也久矣。臣處于燕齊之交,固知必將不信。臣之計曰:齊必為燕大患。臣循用于齊,大者可以使齊毋謀燕,次可以惡齊勺(趙)之交,以便王之大事,是王之所與臣期也。臣受教任齊交五年,齊釉數出,未嘗謀燕。齊勺(趙)之交。壹美壹惡,壹合壹離。燕非與齊謀勺(趙),則與趙謀齊。齊之信燕,〔至于虛〕北地〔行〕其甲。王信田代??去〔疾〕之言功(攻)齊,使齊大戒而不信燕,臣秦??(拜)辭事。王怒而不敢強。勺(趙)疑燕而不功(攻)齊,王使襄安君東,以便事也。臣豈敢王??(哉)。齊勺(趙)遇于阿,王憂之。臣與于域,約功(攻)秦去帝。雖費,毋齊趙之患,除群臣之??(恥)。齊殺張??,臣請屬事,辭為臣于齊。王使慶謂臣,〔不之齊危國〕,臣以死之圍,治齊燕之交。後薛公干(韓)徐為與王約功簣攻)齊,奉陽君鬻臣,歸罪于燕,以定其封于齊。公玉丹王能材(裁)之,臣以死任事。之後,秦受兵矣,齊勺(趙)皆嘗謀。齊勺(趙)未嘗謀燕,而俱諍(爭)王于天下。臣雖無大功,自以為免于罪矣。今齊有過辭,王不諭齊王多不忍(仁)也,而以為臣罪,臣甚懼。??之死也,王辱之。襄安君之不歸哭也,王苦之。齊改葬其後而報刊臣,臣欲毋往,使齊棄臣。王曰:「齊王之多不忍(仁)也,殺妻逐子,不以其罪,何可怨也」,故強臣之齊。二者大物也,而王以赦臣,臣受賜矣。臣之行也,固知必將有口,故獻御書而行。曰:「臣貴于齊,燕大夫將不信臣。臣賤,將輕臣。臣用,將多望于臣,齊有不善,將歸罪于臣。天下不功(攻)齊,將曰善與齊謀。天下功(攻)齊,將與齊兼棄臣。臣之所處者重卵也。」王謂臣曰:「魚(吾)必不聽眾口與造言,魚(吾)信若遒(猶)??也。大可以得用于齊,次可以得信,下笱(茍)毋死,若無不為也。以奴自信可,與言去燕之齊可,甚者與謀燕可,期于成事而已。」臣恃之詔,是故無不以口齊王而得用焉。今王以眾口與造言罪臣,臣甚懼。王之于臣也,賤而貴之,蓐(辱)而顯之,臣未有以報王。以求卿與封不中意,王為臣有之兩,臣舉天下使臣之封不慚。臣止于勺(趙),王謂韓徐為:「止某不道,遒(猶)免寡人之冠也。」以振(拯)臣之死。臣之德王,??(深)于骨隨(髓)。臣甘死蓐(辱),可以報王,愿為之。今王使慶令(命)臣曰:「魚(吾)欲用所善。」王笱(茍)有所善而欲用之,臣要求為王事之。王若欲??舍臣而??任所善,臣請歸,擇(釋)事,句(茍)得時見,盈愿矣。 五 謂燕王曰:「今日愿??(藉)于王前。??(假)臣孝若增(曾)參,信如犀(尾)星(生),廉若相(伯)夷,節(即)有惡臣者可毋慚乎。」王曰:「可矣。」「臣有三資者以事王,足乎?」王曰:「足矣。」「王足之,臣不事王矣。孝如增(曾)參,乃不離親,不足而(以)益國。信如犀(尾)星(生),乃不延(誕),不足而(以)益國。廉若相(伯)夷,乃不竊,不足以益國。臣以信不與仁俱徹,義不與王皆(偕)立。」王曰:「然則仁義不可為與?」對曰:「胡為不可。人無信則不徹,國無義則不王。仁義所以自為也,非所以為人也。自復之術,非進取之道也。三王代立,五相(伯)蛇正(政),皆以不復亓(其)掌(常)。若以復亓(其)掌(常)為可王,治官之主,自復之術也,非進取之路也。臣進取之臣也,不事無為之主。臣愿辭而之周,負籠操首,毋辱大王之廷。」亓(其)翁曰:「自復不足乎?」對曰:「自復而足,楚將不出雎(沮)章(漳),秦將不出商閹(於),齊不出呂??(隧),燕將不出屋注,晉將不出??(逾)泰(太)行,此皆以不復亓(其)常為進者。」 六 〔自〕粱(梁)獻術于燕王曰:齊使宋竅侯??謂臣曰:「寡人與子謀功功(攻)宋,寡人恃燕勺(趙)也。今燕王與群臣謀破齊于宋而功(攻)齊甚急,兵??有子循而不知寡人得地于宋,亦以八月歸兵,不得地亦以八月歸兵。」今有(又)告薛公之使者田林,薛公以告臣,而不欲亓(其)從己聞也。愿王之陰知之而毋有告也。王告人,天下之欲傷燕者與群臣之欲害臣者,將成之。臣請疾之齊觀之,而以報。王毋憂,齊雖欲功(攻)燕,未能,未敢。燕南方之交完,臣將令陳臣許翦以韓粱(梁)聞之齊。足下雖怒于齊,請養之以便事。不然,臣之苦齊王也,不樂生矣。 七 自粱(梁)獻書于燕王曰:薛公未得所欲于晉國,與齊之先變以謀晉國也。臣故令遂恐齊王曰:「天下不能功(攻)秦□□□齊人取秦□。」〔齊〕王懼而欲先天下,慮從楚取秦,慮反乾(韓)??,有(又)慮從勺(趙)取秦。今梁勺(趙)韓〔秦〕□□□□□薛公、徐為有辭,言勸晉國變矣。齊先鬻勺(趙)以取秦,後賣秦以取勺(趙)而功(攻)宋,今有(又)鬻天下以取秦。如是而薛公徐為不能以天下為亓(其)所欲,則天下故(固)不能謀齊矣。愿王之使勺(趙)弘急守徐為。令田賢急守薛公,非是毋有使于薛公徐之所,它(他)人將非之以敗臣。毋與奉陽君言事,非于齊,一言毋舍也。事必□南方強,燕毋首。有(又)慎毋非令群臣眾義(議)功(攻)齊。齊王以燕為必侍(待)亓(其)??(敝)而功(攻)齊,未可解(懈)也。言者以臣□賤而邈于王矣。 八 謂齊王曰:薛公相青〔齊〕也,伐楚、九歲,功(攻)秦,三年,欲以殘宋,取進(淮)北,宋不殘,進(淮)北不得。以齊封奉陽君,使粱(梁)乾(韓)皆效地,欲以取勺(趙),勺(趙)是(氏)不得。身??(率)粱(梁)王與成陽君,北面而朝奉陽君于邯鄲而勺(趙)氏不得。王棄薛公,身斷事,立帝、帝立,伐秦、秦伐,謀取勺(趙)、得,功(攻)宋,、宋殘,是則王之明也。雖然,愿王之察之也。是無它(他)故,臣之以燕事王循也。??謂臣曰:「傷齊者比勺(趙)也。秦雖強,終不敢出塞涑河,絕中國而功(攻)齊。楚、越遠,宋魯弱,燕人承,乾(韓)粱(梁)有秦患,傷齊者必勺(趙),勺(趙)氏終不可得已。為之若何?」臣謂??曰:「請劫之。子以齊大重秦,秦將以燕事齊,齊燕為一,乾(韓)粱(梁)必從。勺(趙)悍則伐之,愿則摯(執)而功(攻)宋。」??以為善。臣以車百五十乘入齊,??逆于高閭,身御臣以入。事曲當臣之言,是則王之教也,然臣亦見亓(其)必可也。猶??不知變事以功(攻)宋也。不然,??之所與臣前約者善矣。今三晉之敢據薛公與不敢據,臣未之識可。雖使據之,臣保燕而事王,三晉必不敢變。齊燕為一,三晉有變,事乃時為也。是故當今之時,臣之為王守燕,百它(他)日之節。雖然,成臣之事者在王之循甘燕也。王雖疑燕,亦甘之,不疑亦甘之。王明視(示)天下以有燕,而臣不能使王得志于三晉,臣亦不足事也。 九 謂齊王曰:始也燕累臣以求摯(質),臣為是未欲來,亦未可為王為也。今南方之事齊者多故矣,是王有憂也,臣何可以不亟來。南方之事齊者,欲得燕與天下之師而入之秦與宋以謀齊,臣諍(爭)之于燕王,燕王必弗聽矣。臣有(又)來則大夫之謀齊者大解(懈)矣。臣為是,雖無燕,必將來。??(管)子之請,貴循也,非以自為也。□□公聽之。臣賢于桓□,臣不敢忘(妄)請,□□□□王誠重御臣,則天下必曰:燕不應天下以師,有(又)使蘇□□□□□貴□……□齊□??之□□□□之車也。王□□□□知□可以百五十乘,王以諸侯御臣。若不欲□□□請以五〔十〕乘來。請貴重之□……高賢足下,故敢以聞也。 十 謂齊王:燕王□于王之不信己也則有之,若慮大惡焉則無之。燕大□□□臣必以死諍(爭)之,不能,必令王先知之。必毋聽天下之惡燕交者。以臣所□□□魯甚□,□臣大□□息士民,毋庸發怒于宋魯也。為王不能,則完天下之交,復與粱(梁)王于。□□宋之事,士民句(茍)可復用,臣必王之無外患也。若燕,臣必以死必之。臣以燕重事齊,天下必無敢東。□□□兄(況)臣能以天下功(攻)秦,疾與秦相萃也而不解,王欲復功(攻)宋而復之,不而舍之,王為制矣。 十一 自勺(趙)獻書于齊王曰:臣暨(既)從燕之粱(梁)矣,臣至勺(趙),所聞于乾(韓)粱(梁)之功(攻)秦。奉陽君謂臣:楚無秦事,不敢與齊遇。齊楚果遇,是王收秦已。亓(其)不欲甚。欲王之赦粱(梁)王而復見之。勺(趙)氏之慮,以為齊秦復合,必為兩??(敵)以功(攻)勺(趙),若出一口。若楚于不必,雖必,不為功。愿王之以毋遇喜奉陽君也。臣以足下之所與臣約者告燕王,臣以(已)好處于齊。齊王終臣之身不謀燕燕。臣得用于燕,終臣之身不謀齊。燕王甚兌(悅),亓(其)于齊循善。事??(昂)曲盡從王。王賢(堅)三晉亦從王,王取秦楚亦從王。然而燕王亦有苦。天下惡燕而王信之。以燕之事齊也為盡矣。先為王絕秦摯(質)子宦二萬甲自食以功(攻)宋,二萬甲自食以功(攻)秦,乾(韓)粱(梁)豈能得此于燕哉。盡以為齊。王猶聽惡燕者……燕王甚苦之。愿王之為臣甚安燕王之心也。燕齊循善,為王何患無天下。 十二 自勺(趙)獻書于齊王曰:臣以令告奉陽君曰:「寡人之所以有講慮者有,寡人之所為功(攻)秦者,為粱(梁)為多。粱(梁)氏留齊兵于觀,數月不逆,寡人失望,一。擇齊兵于熒陽成皋,數月不從而功……宋,再。寡人之□功(攻)宋也,請于粱(梁),閉關于宋而不許。寡人已舉宋,講矣。乃來諍(爭)得,三。今燕勺(趙)之兵皆至矣,俞(愈)疾功(攻)??,四。寡人有(又)聞粱(梁)入兩使陰成于秦,且君尚曰:吾縣免于粱(梁)是(氏),不能辭已。雖乾(韓)亦然。寡人恐粱(梁)氏之棄與國而獨取秦也,是以有講慮。今曰不女(如)□之疾之,請從。功(攻)秦、寡人之上計;講最,寡人之大(太)下也。粱(梁)氏不恃寡人,樹寡人曰:齊道楚取秦,蘇修在齊矣。故天下洶洶然,曰:寡人將反??也。寡人無之。乃??固于齊,使人于齊大夫之所,而俞(偷)語則有之。寡人不見使者□□對(懟)也。寡人有反??之慮,必先與君謀之。寡人與韋非約曰:若與楚遇,將與乾(韓)粱(梁)四遇,以約功(攻)秦。若楚不遇,將與粱(梁)王復遇于圍地,收秦等,??(遂)明功(攻)秦大(太)上破之,其〔次〕賓(擯)之,亓(其)下完交而□講與國毋相離也。此寡人之約也。韋非以粱(梁)王之令(命)欲以平陵蛇(??)薛,以陶封君。平令雖(惟)城而已,亓(其)??(鄙)盡入粱(梁)氏矣。寡人許之已。」臣以□告奉陽君,奉陽君甚兌(悅),曰:「王有(又)使周濕、長駟重令(命)??(兌),??(兌)也敬受令(命)。」奉陽君合(答)臣曰:「??(彗)有私義(議),與國不先反而天下有功(攻)之者,雖知不利,必據之。與國有先反者,雖知不利,必怨之。」今齊勺(趙)燕循相善也。王不棄與國而先取秦,不棄??(彗)而反??也,王何患于不得所欲。粱(梁)氏先反,齊勺(趙)功(攻)粱(梁),齊必取大粱(梁)以東,勺(趙)必取河內,秦案不約而應,王何患于粱(梁)。粱(梁)、乾(韓)無變,三晉與燕為王功(攻)秦,以便王之功(攻)宋也,王何不利焉。今王棄三晉而收秦反??也,是王破三晉而復臣天下也。天下將入地與重摯(質)于秦而獨為秦臣以怨王。臣以為不利于足不下,愿王之完三晉之交,與燕也講亦以是。疾以取止。 十三 乾(韓)??獻書于齊曰:「秦悔不聽王以先事而後名。今秦王請侍(待)王以三四年。齊不收秦,秦焉□晉國。齊秦復合,使??反(返),且復故事,秦??曲盡聽王。齊取宋,請令楚粱(梁)毋敢有尺地于宋,盡以為齊。秦取粱(梁)之上黨。乾(韓)粱(梁)從,以功(攻)勺(趙),秦取勺(趙)之上地,齊取河東。勺(趙)從,秦取乾(韓)之上地,齊取燕之陽地。三晉大破,而□□,秦取焉田云夢,齊取東國下蔡。使從親之國如帶而□。齊秦雖立百帝,天下孰能禁之。」 十四 謂齊王曰:臣恐楚王之勤豎之死也。王不可以宋故解(懈)之。臣使蘇厲告楚王曰:「豎之死也,非齊之令(命)也。洫子之私也。殺人之母而不為亓(其)子禮,豎之罪固當死。宋以淮北與齊講,王功(攻)之,擊勺(趙)信。齊不以為怨,反為王誅勺(趙)信,以亓(其)無禮于王之邊吏也。王必毋以豎之私怨,敗齊之德。」前事愿王之盡加之于豎也,母與它(他)人矣,以安夫薛公之心。王尚(嘗)與臣言甘薛公以就事。臣甚善之。今爽也、強得也,皆言王之不信薛公,薛公甚懼。此不便于事。非薛公之信莫能合三晉以功(攻)秦,愿王之甘之也。臣負齊燕以司(伺)薛公,薛公必不敢反王。薛公有變,臣必絕之。臣請終事而與王勿計,愿王之固為終事也。功(攻)秦之事成,三晉之交完于齊,齊專從橫盡利。講而歸亦利,圍而勿舍亦利,歸息士民而復之,使如中山,亦利。功(攻)秦之事敗,三晉之約散而靜(爭)秦,事??曲盡害。是故臣以王令曰:「薛公驕(矯)敬(檠)三晉,勸之為一,以疾功(攻)秦,必破之。不然則賓(擯)之。不則與齊共講,欲而復之。三晉以王為愛己忠己。今功(攻)秦之兵始合,王有(又)欲得兵以功(攻)平陵,是害功(攻)秦也。天下之兵皆去秦而與齊諍(爭)宋地,西亓(其)為□不難矣。愿王之毋以此畏三晉也。獨以甘楚。楚雖毋伐宋,宋必聽。王以(已)和三晉伐秦,秦必不敢言救宋。□弱宋服則王事??(速)??(決)矣。夏後堅欲為先薛公得平陵,愿王之勿聽也。臣欲王以平陵予薛公,然而不欲王之無事予之也。欲王之縣陶平令于薛公奉陽君之上以勉之,終事然後予之,則王多資矣。御事者必曰:三晉相豎(堅)也而傷秦,必以其餘驕王,愿王之勿聽也。三晉伐秦,秦未至??而王已盡宋息民矣。臣保燕而循事王,三晉必無變。三晉若愿乎,王遂役之。三晉若不愿乎,王收秦而齊(劑)亓(其)後。三晉豈敢為王驕。若三晉相豎(堅)也以功(攻)秦,案以負(倍)王而取秦,則臣必先智(知)之。王收燕循楚而??秦以晉國,三晉必破。是故臣在事中,三晉必不敢反。臣之所以備患者百餘。王句(茍)為臣安燕王之心而毋聽傷事者之言,請毋至三月而王不見王天下之業,臣請死。臣之出死以要事也,非獨以為王也,亦自為也。王以不謀燕為臣賜,臣有以德燕王矣。王舉霸王之業而以臣為三公,臣有以矜于世矣。是生物事句(茍)成,臣雖死不醜。」 十五 ??(華)軍,秦戰勝魏,走孟卯,攻大粱(梁)。須賈說穰侯曰:「臣聞魏王長吏胃(謂)魏王曰:『初時者,惠王伐趙,戰勝三粱(梁),拔邯鄲,趙氏不割而邯鄲復歸。齊人攻燕,拔故國,殺子之,燕人不割而故國復反。燕趙之所以國大兵強而地兼諸侯者,以亓(其)能忍難而重出地也。宋中山數伐數割,而國隋(隨)以亡。臣以為燕趙可法而宋中山可毋為也。秦貪戾之國也而無親,蠶食魏失,盡晉國,勝暴子,割八縣,地未畢而兵復出矣。夫秦何厭之有哉。今有(又)孟卯,入北宅,此非敢粱(梁)也,且劫王以多割,王必勿聽也。今王循楚趙而講,楚趙怒而與王爭秦,秦必受之。秦挾楚趙之兵出復攻,則國求毋亡,不可得已。愿王之必毋講也。王若欲講,必小(少)割而有質,不然必欺。』此臣之所聞于魏也,愿君之以失(是)慮事也。《周書》曰:『唯命不為常』,此言幸之不可數也。夫戰勝暴子,割八縣之地。此非并立之請(精)也,非計慮之攻(工)也,夫天幸為多。今有(又)走孟卯,入北宅,以攻大粱(梁),是以天幸自為常也。知(智)者不然。臣聞魏失悉亓(其)百縣勝甲以上,以戎(戍)大粱(梁),臣以為不下卅萬。以卅萬之眾,守七仞之城,臣以為湯武復生,弗易攻也。夫輕信楚趙之兵,陵七刃之城,犯卅萬之眾而必舉之,臣以為自天地始分,以至于今未之嘗有也。攻而弗拔,秦兵必罷(疲),陶愁亡,則前功有必棄矣。今魏方疑,可以小(少)割而收也。愿君逮楚趙之兵未至于粱(梁)也,亟以小(少)割收魏,魏方疑而得以小(少)割為和,必于之,則君得所欲矣。楚趙怒于魏之先已也,必爭事秦,從已散而君逅擇焉。且君之得地也,豈必以兵哉。□晉國也,秦兵不功(攻)而魏效降(絳),安邑,有(又)為陶啟兩,幾近故宋,而衛效??尤。秦兵笱(茍)全而君制之,何索而不得,奚為〔而不可〕。愿君之孰(熟)慮之而毋寫危也。」君曰:「善。」乃罷粱(梁)圍。·五百七十。 十六 謂魏王曰:秦與戎翟同俗,有□□〔之〕心,貪戾好利,無親,不試(識)禮義德行。笱(茍)有利焉,不顧親戚弟兄,若禽守(獸)耳。此天下之所試(識)也。非□□厚積德也。故大(太)後母也,而以憂死。穰侯咎(舅)也,攻莫多焉,而諒(竟)逐之。兩弟無罪而再??(奪)之國。此于〔親〕戚若此而兄(況)仇讎之國乎。今王與秦共伐韓而近秦患,臣甚惑之。而王弗試(識),則不明。群臣莫以□則不忠。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,內有大亂,外支秦魏之兵,王以為不亡乎。韓亡,秦有〔鄭〕地,與大粱(梁)鄰,王以為安乎。王欲得故地而今負強秦之禍,王以為利乎。秦非無事之國也,韓亡之後,必將更事,更事必就易與利,就易與利,必不伐楚與趙矣。是何也,夫〔越山與河,絕〕韓上黨而攻強趙,氏(是)復於于之事也,秦必弗為也。若礦藏河內,倍鄴、朝歌,絕漳、鋪(滏)……邯鄲之郊,氏(是)知伯之過(禍)也,秦有(又)不敢。伐楚,道涉穀,行三千里而攻冥??之塞,所行甚遠,所攻甚難,秦有(又)弗為也。若道河外,倍大粱(梁),右蔡、召,與楚兵決于陳郊,秦有(又)不敢。故曰:秦必不伐楚與趙矣。有(又)不攻燕與齊矣。韓亡之後,兵出之日,非魏無攻已。秦固有壞(懷)、茅、刑(邢)丘,城??津以臨河內,河內共墓必危。有鄭地,得垣??(雍),決熒澤,大粱(梁)必亡。王之使者大過而惡安令是(氏)于秦,秦之欲許久矣。秦有葉、昆陽,與舞陽鄰,聽使者之惡,隨(墮)安陵是(氏)而亡之。繚舞陽之北以東臨許,南國必危。國先害已。夫增(憎)韓,不愛安陵氏,可也。夫不患秦,不愛南國,非也。異日者,秦在河西,晉國去粱(梁)千里,有河山以闌之,有周韓而間之。從林軍以至于今,秦七攻魏,五入囿中,邊城盡拔,支臺隨(墮),垂都然(燃),林木伐,麋鹿盡,而國續以圍。有(又)長驅粱(梁)北,東至滹陶衛之〔郊,北至乎〕監。所亡秦者,山南、山北、河外,河內,大縣數十,名都數百。秦乃在河西,晉國去粱(梁)千里而過(禍)若是矣。〔又況于使〕秦無韓,有鄭地,無〔河〕山而闌之,無周韓而間之,去粱(梁)百里,〔禍〕必百此用處。異日者,從〔縱〕之不〔成〕也,〔楚〕魏疑而韓不〔可得也〕。今韓受兵三年,秦撓以講,識亡不聽。投質于趙,請為天〔下雁〕行頓〔刃〕,□□□疾□。〔皆〕識秦□□〔無〕躬(窮)也,非盡亡天下之兵而臣海內,必不休。是故臣愿以從事王,王□□□□□??韓之質,以存韓而求故地,韓必效之。此士民不勞而故地盡反矣。亓(其)功多于與秦共伐韓,〔而〕必無與強秦鄰之禍。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,此亦王之大時已。通韓上黨于共甯,使道安成之□,出入賦之,是魏重質韓以亓(其)上黨也。何有亓(其)賦,足以富國,韓必德魏、重魏、畏魏,韓必不敢反魏,是韓,魏之縣也。魏得韓以為縣,以衛大粱(梁),河北必安矣。今不存韓,貳(二)周安陵必??(弛),楚趙大破,燕齊甚卑,天下西舟而馳秦,而入朝為臣不久矣。·八百五十八 十七 胃(謂)起賈曰:私心以公為為天下伐齊,共約而不同慮。齊秦相伐,利在晉國。齊晉相伐,重在秦。是以晉國之慮奉秦,以重虞秦。破齊,秦不妒得,晉之上也。秦食晉以齊,齊毀,晉敝,餘齊不足以為晉國主矣。晉國不敢倍秦伐齊,兵營不敢倍秦收齊,秦兩縣(懸)齊晉以持大重,秦之上也。是以秦晉皆策若計以相笥(伺)也。古之為利者養人□□立重,立重者畜人以利。重立而為利者卑,利成而立重者輕。故古之人患利、重之自奪□□□唯賢者能以重□,察于見反,故能制天下。愿御史之孰(熟)慮之也。且使燕盡陽地,以河為竟(境),燕齊毋□難矣。以燕王之賢,伐齊,足以刷先王之餌(恥),利擅河山之間,執(勢)無齊患,交以趙為死友,地不與秦攘(壤)介(界),燕壁□□之事,難聽尊矣。趙取濟西,以方河東,燕趙公相,二國為一,兵全以臨齊,則秦不能與燕趙爭□□□□亡宋,得南陽,傷于魯,北地歸于燕,濟西破于趙,餘齊弱于晉國矣。為齊計者不逾強□□□□,重不在粱(梁)西矣。一死上于趙,毀齊,不敢怨魏,魏,公之魏已。楚割淮北,以為下蔡啟□,得雖近越,實必利郢。天下且功(攻)齊,且屬從,為傳棼(焚)之約。終齊事,備患于秦,□是秦重攻齊也,國必慮。意齊毀未當于秦心也。廬(慮)齊(劑)齊而□事于□□□與天下交長,秦無過(禍)矣。天下齊(劑)齊不侍(待)夏,近慮周,周必半歲,上黨寧陽非一舉之事也。然則韓□一年有餘矣。天下休,秦兵適敝,秦有慮矣。非是猶不倍齊也,畏齊大(太)甚也。公孫鞅之欺魏??也,公孫鞅之罪也。身在于秦,請以其母質,襄疵弗受也。魏至今然者,襄子之過也。今事來矣,此齊之以母質之時也,而武安君之棄禍存身之訣也。·五百六十三 十八 趙大(太)後規用事。秦急攻之,求救于齊,齊曰:必〔以〕大(太)後少子長安君來質,兵乃出。大(太)後不肯,大臣強之。大(太)後明胃(謂)左右曰:「有復言令長安君質者,老婦必唾亓(其)面。」左師觸龍言,愿見。大(太)盛氣而胥之。入而徐趨,至而自〔謝〕曰:「老臣病足,曾不能疾走。不得見久矣。竊自□老輿(與),恐玉體之有所??(隙)也,故愿望見大(太)後。」曰:「老婦持(恃)連(輦)而還。」曰:「食??(飲)得毋衰乎?」曰:「侍(恃)鬻(粥)耳。」曰:「老臣間者殊不欲食,乃自強步,日三四里,少益耆(嗜)食,??于身。」曰:「老婦不能。」大(太)後肢色少解。左師觸龍曰:「老臣賤息□□,最少,不宵(肖),而衰竊愛憐之。愿令得補黑衣之數,以衛王宮。昧死以聞。」大(太)後曰:「敬若(諾)。年幾何矣?」曰:「十五歲矣。雖少,愿及為填壑穀而托之。」曰:「丈夫亦愛憐少子乎?」曰:「甚于婦人。」曰:「婦人異甚。」曰:「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後,賢長安君。」曰:「君過矣。不若長安君甚。」左師觸龍曰:「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。媼之送燕後也,攀亓(其)踵為之汽念亓(其)遠也。亦哀矣。已行,非弗思也。祭祀則祝之曰:必不使反。豈非計長久子孫相繼為王也哉?」大(太)後曰:「然。」左師觸龍曰:「今三世以前,至于趙之為趙,趙主之子孫侯者,亓(其)繼有在之乎?」曰:「無有。」曰:「微獨趙,諸侯有載重乎?」曰:「老婦弗聞。」曰:「此亓(其)近者,禍及亓(其)身,遠者及亓(其)孫。豈人主之子侯則必不善哉,位尊而無功,奉厚而無勞,而挾重器多也。金媼尊長安之位,而封之膏腴之地,多予之重器,而不汲(及)今令有功于國,山陵崩,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?老臣以媼為長安君計之短也。故以為蠐愛也不若燕後。」大(太)後曰:「若(諾)。次(恣)君之所使之。」于氏(是)為長安君約車百乘,質于齊,兵乃出。子義聞之曰:「人主子也,骨肉之秦也,猶不能施無功之尊,不勞之奉,而守金玉之重也。然兄(況)人臣乎。」·五百六十九 十九 胃(謂)穰侯:「秦封君以陶,假君天下數年矣。攻齊之事成,陶為萬乘長,小國率以朝,天下必聽,五伯之事也。攻齊庇,陶為廉監而莫〔之〕據。故攻齊之于克也,存亡之幾也。君欲成之,侯不使人胃(謂)燕相國曰:『聖人不能為時,時至亦復失也。舜雖賢,非適禺(遇)堯,不王也。湯武雖賢,不當桀紂,不王天下。三王者皆賢矣,不曹(遭)時不王。今天下攻齊,此君之大時也。因天下之力,伐讎國之齊,報惠王之恥,成昭襄王之功,除萬世之害,此燕之利也,而君之大名也。《詩》曰:樹德者莫如茲(滋),除怨者莫如盡。吳不亡越,越故亡吳。齊不亡燕,燕故亡齊。吳亡于越,齊亡于燕,餘(除)疾不盡也。非以此時也成君之功,除萬世之害,秦有它(他)事而從齊,齊趙親,其讎君必深矣。挾君之讎,以于燕,後雖悔之,不可得矣。君悉燕兵而疾贊之,天下之從于君也,若報父子之仇。誠為鄰,世世無患。愿君之專志于攻齊而無有它(他)慮也。』」·三百大凡二千八百七十 二十 胃(謂)燕王曰:「列在萬乘,奇(寄)質于齊,名卑而權輕。奉萬乘助齊伐宋,民勞而實費夫以宋加之淮北,強萬承之國也,而齊兼之,是益齊也。九夷方一百里,加以魯衛,強萬乘之國也,而齊兼之,是益二齊也。夫一齊之強,燕猶弗耨能支。今以三齊臨燕,亓(其)過(禍)必大。雖然,夫知(智)者之〔舉〕事,因過(禍)〔而為〕福,轉敗而為功。齊紫備素也,賈十倍。句淺棲會稽,亓(其)後殘吳,霸天下。此皆因過(禍)為福,轉敗而為功。今王若欲因過(禍)而為福,轉敗而為功,則莫若招(遙)霸齊而尊之,使明(盟)周室而粉(焚)秦符,曰:『大(太)上破秦,亓(其)次必長毖之。』秦□毖以侍(待)破,秦王必患之。秦五世伐諸侯,今為齊下。秦王之心茍得窮齊,不難以國壹棲(接)。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若說說秦王曰:『燕趙破宋,肥齊,尊之,為之下者,燕趙非利之也。燕趙弗利而執(勢)為者,以不信秦王也。然則王何不使可信者,棲(接)收燕趙,如經(涇)陽君,如高陵君,先于燕趙,曰,秦有變。因以為質,則燕趙信秦。秦為西帝,燕為北帝,趙為中帝,立三帝以令于天下。韓魏不聽則秦伐,齊不聽則燕趙伐,天下孰敢不聽。天下服聽,因驅韓魏以伐齊,曰,必反宋,歸楚淮北。反宋、歸楚淮北,燕趙之所利也。并立三王,燕趙之所愿也。夫實得所利,尊得所愿,燕趙之棄齊說(脫)沙(屣)也。今不收燕趙,齊伯必成。諸侯贊齊而王弗從,是國伐也。諸侯伐齊而王從之,是名卑也。今收燕趙,國安、名尊,不收燕趙,國危而名卑。夫去尊安,取卑危,知(智)者弗為。』秦王聞若說必若刺心。然則〔王〕何不使辯士以若說〔說〕秦,秦必取,齊必伐矣。夫取秦,上交也;伐齊,正利也,尊上交,務正利,聖王之事也。」 二十一 獻書趙王:臣聞〔甘〕洛(露)降,時雨至,禾穀??(豐)盈,眾人喜之,賢君惡之。今足下功力非數加于秦也,怨竺(毒)積怒,非深于齊,下吏皆以秦為憂趙而曾(憎)齊。臣竊以事觀之,秦幾(豈)憂趙而曾(憎)齊哉,欲以亡韓呻(吞)兩周,故以齊餌天下。恐事之不誠(成),故出兵以割骼趙魏。恐天下之疑己,故出摯(質)以為信。聲德與國,實伐鄭韓。□以秦之計,愁出于此。且說士之計,皆曰韓亡參(三)川,魏亡晉國,市朝未罷,過(禍)及于趙。且物固〔有事〕矣而患同者。昔者楚久伐,中山亡。今燕盡齊之河南,距莎(沙)丘巨鹿之囿三百里,距麋關北至于□□者千五百里。秦盡韓魏之上黨則地與王布屬壤芥(界)者七百里。秦以強弩坐羊腸之道則地去邯鄲百廿里,秦以三軍功(攻)王之上常(黨)而包其北,則注之西非王之有也。今增注??恒山而守三百里過(通)燕陽曲逆,此代馬胡狗(駒)不東,綸(侖)山之玉不出,此三葆(寶)者或非王之有也。今增今從強秦久伐齊,臣恐亓(其)過(禍)出于此也。且五國之主嘗合衡謀伐趙,疏分趙壤,箸之盤竽(盂),屬之祀??,五國之兵,釉出有日矣。齊乃西師,以??(禁)強秦,史(使)秦廢令疏服而聽,反溫、軹、高平于魏,反王、公符逾遇趙,此天下所明知也。夫齊之事趙,宜正為上交,乃以柢(抵)罪取伐,臣恐後事王者不敢自必也。今王收齊,天下必以王為義矣,齊保社稷事王,天下必重王。然則齊義,王以天下就之。齊逆,王以天下□之,是一世之命制于王也。臣愿王與下吏羊(詳)計某言而竺(篤)慮之也。 二十二 齊宋攻魏,楚回(圍)翁(雍)是(氏),秦敗屈丐。胃(謂)陳軫曰:「愿有謁于公,其為事臣完,便楚利公,成則為福,不成則為福。今者秦立于門,客有言曰:『魏胃(謂)韓??、張義(儀):煮棘(棗)將榆(逾),齊兵有(又)進,子來救〔寡〕人可也,不救寡人,寡人弗能枝(支)。』轉辭也。秦韓之兵毋東,旬餘,魏是(氏)轉,韓是(氏)從,秦水災張義(儀),交臂而事楚,此公事成也。」陳軫曰:「若何史(使)毋東?」合(答)曰:「韓??之救魏之辭,必不胃(謂)鄭王曰:『??以為魏。』必將曰:「??將摶三國之兵,乘屈丐之敝,南割于楚,故地必盡。『張義(儀)之救魏之辭,必〔不〕胃(謂)秦王曰:『義(儀)以為魏。』〔必將〕曰:『義(儀)且以韓秦之兵,東巨(拒)齊宋,義(儀)〔將〕摶三國之兵,乘屈丐之敝,〔南割于〕楚,名存亡〔國〕□□□□而歸,此王業也。』公令楚〔王與韓氏地,使〕秦制和。胃(謂)秦曰……施三□〔韓〕是(氏)之兵不用而得地〔于楚〕……□魏,魏是(氏)不敢不聽。韓欲地而兵案聲〔威發〕于魏,魏是(氏)……魏氏〔轉〕 二十三 胃(謂)春申君曰:「臣聞之,于安思危,危則慮安。今楚王之春秋高矣,□□□地不可不蚤定。為君郎中封,莫如遠楚。秦孝王死,公孫鞅殺。惠王死,襄子殺。公孫央(鞅)功臣也,襄子親因(姻)也,皆不免,封進故也。太公望封齊,召公封于燕,欲遠王室也。今燕之罪大,趙之怒深,君不如北兵以德趙,淺(踐)亂燕國,以定身封,此百世一時也。」「所道攻燕,非齊則魏,齊魏新惡楚,唯(雖)欲攻燕,將何道哉?」對曰:「請令魏可。」君曰:「何?」曰:「臣至魏,便所以言之。」乃胃(謂)魏曰面議今胃(謂)馬多力則有。言曰勝千鈞,則不然者,何也?千鈞非馬之任也。今胃(謂)楚強大則有矣。若夫越趙魏,關甲于燕,幾(豈)楚之任哉?非楚之任而為之,是敝楚也。敝楚強楚,亓(其)于王孰便?「 二十四 秦韓戰于蜀潢,韓是(氏)急。公中(仲)??胃(謂)韓王曰:「冶(與)國非可持(恃)也。今秦之新欲伐楚,王不若因張義(儀)而和于秦,洛(賂)之以一名縣,與之南伐楚,此以一為二之計也。」韓王曰:「善。」乃警公中(仲)??,將使西講于秦。楚王聞之,大恐。召陳軫而告之。陳軫曰:「夫秦之欲伐王久矣。今或得韓一名縣具甲,秦韓并兵南鄉(向)楚,此秦之所廟祠而求也,今已得之,楚國必伐。王聽臣之為之,警四竟(境)之內,興師救韓,名(命)戰車,盈夏路,發信〔臣,多〕亓(其)車,重亓(其)敝(幣),史(使)信王之救己也。韓為不能聽我,韓之德王也,必不為逆以來,是〔秦〕韓不和也。〔兵雖〕至,楚國不大病矣。為能聽我,絕和于秦,□必大怒,以厚怨韓。韓南□□必輕秦,輕秦,亓(其)應必不敬矣。是我困秦韓之兵,免楚國楚國之患也。」楚之王若(諾)。乃警四竟(境)之內,興師,言救韓,發信臣,多車,厚亓(其)敝(幣),使之韓,胃(謂)韓王曰:「不穀謂(雖)小,已悉起之矣。愿大國肆意于秦,不穀將以楚□韓。」〔韓王〕說(悅),止公中(仲)之行。公中曰:「不可。夫以實苦我者秦也。以長名救〔我〕者楚也。□楚之虛名,輕絕強秦之適(敵),天下必笑王。夫輕絕強秦而強□楚之謀臣,王必悔之。」韓王弗聽,遂絕和于秦。秦因大怒,益師,與韓是(氏)戰于岸門。楚救不至,函是(氏)大敗。故韓是(氏)之兵非弱也,亓(其)民非愚蒙也,兵為秦禽,知(智)為楚笑者,過聽于陳軫,失計韓??。故曰:「計聽知順逆,雖(雖)王可。」 二十五 秦使辛梧據粱(梁),合秦粱(梁)而攻楚。李園憂之。兵未出,謂辛梧:「以秦之強,有兩端之勁,東面而伐楚。于臣也,楚不侍(待)伐割摯馬免而西走,秦餘(與)楚為上交,秦禍案環(還)中粱(梁)矣。將軍必逐于粱(梁),恐誅于秦。將軍不見井忌乎?為秦據趙而攻燕,拔二城。燕使蔡鳥股符??壁,奸(間)趙入秦,以河間十城封秦相文信侯。文信侯弗敢受,曰:『我無功。』蔡鳥明日見,帶長劍,舉其末,視視(示)文信侯曰:『君曰我無功,君無功,胡不解君之璽,以佩蒙??、王??也?秦王以君為賢,故加君二人之上。今燕獻地。此非秦之地也。君弗受,不忠。』文信侯敬若(諾)。言之秦王,秦王令受之。餘(與)燕為上交,秦禍案環(還)歸于趙矣。秦大舉兵東面而赍趙,言毋攻燕。以秦之強,有燕之怒,割勺(趙)必深。趙不能聽,逐井忌,誅于秦。今臣竊為將軍私計,不如少案(按)之,毋庸出兵,秦未得志于楚,必重粱(梁),粱(梁)未得志于楚,必重秦,是將軍兩重。天下人無不死者,久者壽。愿將軍之察之也。粱(梁)兵未出,楚見粱(梁)之未出兵也,走秦必緩。秦王怒于楚之緩也,怨必深。是將軍有(又)重矣。」粱(梁)兵果六月乃出。 二十六 見田??于粱(梁)南,曰:「秦攻鄢陵幾拔用處。粱(梁)計將奈何?」田??曰:「在楚之救粱(梁)。」對曰:「不然。在粱(梁)之計,必有以自恃也。無自恃計,傳(專)恃楚之救則粱(梁)必危矣。」田??曰:「為自恃計,奈何?」曰面議粱(梁)之東地,尚方五百餘里而與粱(梁)千丈之城,萬家之邑,大縣十七,小縣有市井卅有餘。將軍皆令縣急急為守備選擇賢者,令之堅守,將以救亡。令粱(梁)中都尉□□大將,其有親戚父母妻子,皆令從粱(梁)王葆(保)之東地單父,善為守備。「田??〔曰〕:「粱(梁)之群臣皆曰:粱(梁)守百萬,秦人無奈粱(梁)何也。粱(梁)王出,顧危。」對曰:「粱(梁)之群臣必大過矣,國必大危矣。粱(梁)王自守,一舉而地畢,固秦之上計也。今粱(梁)王局東地,其危何也?秦必不倍(背)粱(梁)而東,是何也?多之則危,少則傷。所說謀者為之而秦無所關其計用處。危弗能安,亡弗能存,則奚貴于智矣。愿將軍之察也。粱(梁)王出粱(梁),秦必不攻粱(梁),必歸休兵,則是非以危為安,、以亡為存邪,是計一得也。若秦拔焉陵,必不能掊(背)粱(梁)、黃、濟陽、陶、睢陽而攻單父,是計二得也。若欲出楚地而東攻單父,則可以轉禍為福矣,是計三得也。若秦拔鄢陵而不能東攻單父,欲攻粱(梁),此粱(梁)楚齊之大福已。粱(梁)王在單父以萬丈之城,百萬之守,五年之食,以粱(梁)餌秦,以東地之兵為齊楚為前行,出之必死,擊其不意,萬必勝。齊楚見亡不暇,為粱(梁)賜矣。將軍必聽臣,必破秦于粱(梁)下矣。臣請為將軍言秦之可可破之理,愿將軍察聽之〔也〕今者秦之攻粱(梁)□□□死傷也,天下之□□□□也。秦兵戰勝,必收地千里,今戰勝不能倍(背)鄢陵而攻粱(梁)者少也。鄢陵之□□守,□□丈,卒一萬。今粱(梁)守,城萬丈,卒百萬。臣聞之也,兵者弗什弗圍,弗□□□軍。今粱(梁)守百萬,粱(梁)王有(又)出居單父。秦拔鄢陵,必歸休兵。若不休兵而攻□粱(梁),守必堅。是〔何〕也?王在外,大臣則有為守,士卒則有為死,東地民有為勉,諸侯有為救粱(梁),秦必可破粱(梁)下矣。若粱(梁)王不出粱(梁),秦拔鄢陵,必攻粱(梁),必急。將卒必□□,守必不固。是何也?之王則不能自植士卒;之將則以王在粱(梁)中也,必輕;之武則□□□如不□粱(梁)中必亂;之東地則死。王更有大慮,之諸侯則兩心□□□無□□□地;之粱(梁)將則死王有兩心,無以出死救粱(梁),無以救東地而□□□□□□□□王不出粱(梁)之禍也。」田??曰:「請使宜信君載先生見……不責于臣,不自出危。今王之東地尚方五百餘里……責于臣。若王□□,秦必攻粱(梁),是粱(梁)無東地憂而王……粱(梁)中,〔王〕不出,攻粱(梁)必急。輞,則秦之攻粱(梁)必……□□□□則秦□□大破……□□□□臣來獻□□□□王弗用臣則……。」二十七 〔邯〕鄲……□□□也。工君(尹)奚洫□□□□□將請師邪?皮(彼)將□□□重此□毋北兼邯鄲,南必□□□□□□□城必危,□□□□□□則吾將悉興□□□□吾非敢以為邯鄲賜也。吾將以救吾□□□□曰:「主君若有賜,興□□以救敝邑,則使臣□□□□其日以復于□君乎。」工君(尹)奚洫曰:「大(太)緩,救邯鄲,邯鄲□□□鄲,進兵于楚,非國之利也。子擇亓(其)日歸而已矣。□今從子之後。」??皮歸,復令(命)于邯鄲君。曰:「□□□□□□和于魏,楚兵不足侍(恃)也。」邯鄲君曰:「子使,未將令(命)也人許子兵甚俞,何為而不足恃〔也〕?」??皮曰:「臣之□□□恃者,以亓(其)□也。彼亓(其)應臣甚辨(辯),女(如)似有理。皮(彼)非卒(猝)然之應也。皮(彼)笥(伺)齊□□□□□守亓(其)□□□□矣。□□□兵之日,不肯告臣。□然如進亓(其)左耳而後亓(其)右耳,臺乎亓(其)所後者,必亓(其)也與□□□□□□許我兵,我必列(裂)地以和于魏,魏必不敝,得地于趙,非楚之利也。故俞許我兵者,所勁吾國。吾國勁而魏氏敝,□人然後舉兵,兼承吾國之敝。主君何為亡邯鄲以敝魏氏,而兼為楚人禽哉。故數和為可矣。」邯鄲君搖于楚人之許己兵,而不肯和。三年,邯鄲□,楚人然後舉兵,兼為正(征)乎兩國。若由是觀之,楚國之口雖急乎,亓(其)實未也。故□□應,且曾聞亓(其)音以知亓(其)心。夫然見于左耳,??皮已計之矣。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进入:战国策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(当前页:10[终]) 返回:诸子百家目录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【亦安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